在推進現代化的過程中，鄉(xiang) 村該何去何從(cong) ，是必須要回答的理論命題。

早在2003年，賀雪峰就提出了“鄉(xiang) 村是中國現代化的穩定器與(yu) 蓄水池”的判斷。一直以來，賀雪峰主張將鄉(xiang) 村建設成為(wei) 中國現代化的穩固大後方。

《大國之基》一書(shu) 聚焦鄉(xiang) 村振興(xing) 戰略與(yu) 策略諸問題，從(cong) 幾個(ge) 層次展開作者關(guan) 於(yu) 我國現代化實踐路徑的思考。書(shu) 中的討論，對於(yu) 協同推進新型城鎮化和鄉(xiang) 村振興(xing) ，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yi) 。

厘清鄉(xiang) 村振興(xing) 起點

現代化建設一頭連著鄉(xiang) 村，一頭連著城市，正確處理城鄉(xiang) 關(guan) 係是關(guan) 鍵。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社會(hui) 建設取得巨大成就，其中的奧秘之一是，我國建立起具有彈性且開放的城鄉(xiang) 關(guan) 係。隨著“以人為(wei) 核心”的新型城鎮化政策推進實施，越來越多農(nong) 民通過進城定居分享現代化成果。農(nong) 民是城市建設者，也是城鎮化的受益者。

繼續推進城鎮化是未來發展的基本方向。在打破城鄉(xiang) 體(ti) 製分割，實現城市向鄉(xiang) 村開放的同時，我國逐步建立起保護型城鄉(xiang) 關(guan) 係。一方麵，國家每年向農(nong) 村轉移萬(wan) 億(yi) 財政資金，實現“以城帶鄉(xiang) ，以工補農(nong) ”。另一方麵，政府對於(yu) 資本下鄉(xiang) 采取了限製政策，要求工商資本進入農(nong) 業(ye) ，限定在產(chan) 前產(chan) 後環節，避免下鄉(xiang) 資本與(yu) 農(nong) 民爭(zheng) 地爭(zheng) 利。

中國以14多億(yi) 人口的體(ti) 量推進現代化，既產(chan) 生巨大的規模優(you) 勢，也蘊含若幹風險。保護型城鄉(xiang) 關(guan) 係，既釋放城鎮化和工業(ye) 化活力，又堅持農(nong) 村作為(wei) 農(nong) 民退路的功能，城市與(yu) 鄉(xiang) 村構成我國現代化建設的“一動一靜”兩(liang) 極，為(wei) 實現又好又快發展奠定基礎。正如《大國之基》所指出的，“正是有了農(nong) 村這個(ge) 所有中國農(nong) 民都有的退路，中國才形成了一個(ge) 與(yu) 全世界任何國家都不同的全國勞動力市場，也才創造了在快速發展中仍能保持政治穩定和社會(hui) 秩序的奇跡。”未來的鄉(xiang) 村建設要繼續服務於(yu) 現代化大局，通過鄉(xiang) 村振興(xing) 來鞏固“三農(nong) ”的壓艙石地位。

探討鄉(xiang) 村振興(xing) 方向

中央確定鄉(xiang) 村振興(xing) 三步走戰略。第一步，2020年基本形成鄉(xiang) 村振興(xing) 的製度框架和政策體(ti) 係；第二步，2035年鄉(xiang) 村振興(xing) 取得決(jue) 定性進展，農(nong) 業(ye) 農(nong) 村現代化基本實現；第三步，鄉(xiang) 村振興(xing) 全麵實現。

基於(yu) 此，賀雪峰提出，要區分作為(wei) 戰略的鄉(xiang) 村振興(xing) 與(yu) 作為(wei) 策略的鄉(xiang) 村振興(xing) 。鄉(xiang) 村振興(xing) ，作為(wei) 戰略是指未來30年鄉(xiang) 村建設的總體(ti) 定位，作為(wei) 策略是指因地製宜地開展具體(ti) 的鄉(xiang) 村建設工作。

實施鄉(xiang) 村振興(xing) ，需要回答“為(wei) 了誰”和“依靠誰”的問題。《大國之基》區分了四種形態的鄉(xiang) 村振興(xing) ，分別是“三產(chan) 融合”的鄉(xiang) 村建設、政府打造示範點的鄉(xiang) 村建設、滿足城市中產(chan) 階級“鄉(xiang) 愁”的鄉(xiang) 村建設和為(wei) 大多數農(nong) 民進行保底的鄉(xiang) 村建設。賀雪峰認為(wei) ，中國的現代化和城鎮化還需要一個(ge) 較長的發展階段，在此期間，鄉(xiang) 村建設的核心目標是“保住農(nong) 民進行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和農(nong) 村生活的底線，維持住農(nong) 村最基本的生產(chan) 生活秩序”，因此，“隻有保底這樣一種鄉(xiang) 村建設才是當前國家應當重點支持的……在現階段，隻有為(wei) 占農(nong) 民絕大多數人口的普通農(nong) 民進行的鄉(xiang) 村建設才是正義(yi) 的。”

辨析鄉(xiang) 村振興(xing) 的土地製度基礎

土地製度是最基礎性的國家製度。鄉(xiang) 村與(yu) 城市的差別之一在於(yu) 土地製度的不同。農(nong) 村土地屬於(yu) 集體(ti) 所有，城市土地屬於(yu) 國家所有。經濟發展推動土地升值，土地增值收益如何分配，構成土地製度改革的焦點問題。

當前，土地製度改革存在的一個(ge) 重大誤區是，按照城市建設用地價(jia) 值來想象農(nong) 村集體(ti) 建設用地。城市建設存在邊界，城市建設占用土地存在上限，隻有少部分近郊農(nong) 村土地存在商業(ye) 開發可能性，廣大一般農(nong) 村土地不會(hui) 產(chan) 生超額地租。

也因此，農(nong) 村集體(ti) 建設用地不能通過製度調整而憑空產(chan) 生巨大財富。當前，包括宅基地在內(nei) 的農(nong) 村建設用地超過2億(yi) 畝(mu) ，這部分土地構成巨大的戰略儲(chu) 備資源。

一方麵，隨著農(nong) 民城鎮化推進，一部分村莊自然消失，經過未來較長一段時期的自然演化，一些地形地貌條件良好的村莊可通過土地整理，補充耕地資源。

另一方麵，在中短期時間內(nei) ，我國糧食安全主要通過科技進步和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力水平提升來保障，無需通過拆除農(nong) 民房子來耕種糧食。當前，農(nong) 民進城總體(ti) 上還存在雙向流動狀態，一部分進城失敗的農(nong) 民需要返回鄉(xiang) 村。

在這個(ge) 意義(yi) 上，農(nong) 村宅基地構成現代化的“資源冗餘(yu) ”，“這樣的冗餘(yu) 不僅(jin) 有必要，而且對於(yu) 保障農(nong) 民的利益，避免中國城市貧民窟的出現、應對中國經濟周期，以及保障中國現代化進程中的穩定，都極為(wei) 重要。”

探索鄉(xiang) 村振興(xing) 實踐路徑

我國經濟社會(hui) 發展不僅(jin) 存在城鄉(xiang) 差距，而且存在明顯的東(dong) 中西地域差距，並因此造成鄉(xiang) 村發展的內(nei) 部差異。總體(ti) 上看，我國鄉(xiang) 村分為(wei) 沿海經濟發達地區農(nong) 村和中西部一般農(nong) 業(ye) 型農(nong) 村兩(liang) 類。鄉(xiang) 村振興(xing) 需結合地區差別分類推進。

沿海發達地區的城鄉(xiang) 關(guan) 係緊密，部分地區形成“大城市帶動小農(nong) 村”格局，這類地區的鄉(xiang) 村受城市輻射，具有一定的經濟開發機會(hui) 。在科學規劃的基礎上，沿海發達地區部分資源稟賦優(you) 越和交通便利的村莊，可發展“一二三產(chan) 業(ye) 融合”。與(yu) 之形成鮮明區別的是廣大中西部地區農(nong) 村，以農(nong) 業(ye) 為(wei) 主，鄉(xiang) 村人口流出，與(yu) 城市距離較遠，這類地區的鄉(xiang) 村振興(xing) ，應定位於(yu) 完善農(nong) 村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供給。

改革開放後，農(nong) 民通過參與(yu) 全國統一市場而大幅提高收入，目前鄉(xiang) 村存在的重要問題是，中西部地區鄉(xiang) 村空心化帶來農(nong) 村文化潰敗。農(nong) 民在物質生活快速改善之後，麵臨(lin) 著精神文化生活貧乏困境。對此，賀雪峰提出了以農(nong) 村老年人為(wei) 主體(ti) 、以國家財政支持為(wei) 基礎、以鄉(xiang) 村熟人社會(hui) 為(wei) 根基的農(nong) 村互助養(yang) 老體(ti) 係建設和文化建設思路。

（作者為(wei) 武漢大學中國鄉(xiang) 村治理研究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