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中國經濟麵臨(lin) 前所未有的挑戰。這主要來自於(yu) 一些重大事件，最突出的兩(liang) 個(ge) 事件，一個(ge) 是美國政府發起的中美貿易摩擦，第二個(ge) 是新冠病毒在全球蔓延，給人類帶來的公共衛生危機。這兩(liang) 個(ge) 重大事件的起因、經過、結果、機製各不相同，但是它們(men) 有一個(ge) 共同點，就是當人類的來來往往、互聯互通、全球化已經達到有史以來一個(ge) 非常高水平的時候，當中國和世界各國人民高度依賴來來往往時，發生了突發的衝(chong) 擊：一個(ge) 是通過強加的高關(guan) 稅，讓各國貿易流量大幅度下降。一個(ge) 是病毒的危害導致人群大規模隔離，國和國、城市和城市、地區和地區的正常來往受到阻礙。

　　這兩(liang) 個(ge) 事件，其實從(cong) 反麵教育我們(men) ，“來來往往”非常重要，因為(wei) 它一旦受到挫折，會(hui) 帶來經濟流量難以想象的下降，會(hui) 對經濟增長、普通人的生活帶來非常巨大的衝(chong) 擊。因此，我們(men) 在應對這場前所未有的挑戰和危機時，應該高度重視，在重啟經濟過程中，把重點放在重啟“來來往往”，重啟“互聯互通”，因為(wei) “互聯互通”對經濟的增長有決(jue) 定性的意義(yi) 。

　　“來來往往”實現財富的生產(chan) ，實現真金白銀的收入

　　如今任何一個(ge) 地方，任何一個(ge) 企業(ye) ，任何一個(ge) 家庭，不可能關(guan) 起門來實現財富的生產(chan) ，實現真金白銀的收入。任何財富的生產(chan) 活動都要和他人來往，和其他地區、其他國家來往。

　　可以說，當代的財富是在來來往往當中生產(chan) 的。在來來往往的過程節點上，通過這些節點不斷向外部輻射，然後構成了一種連接。

　　今天財富和經濟的生產(chan) 過程，和古代、和早期人類有很大差異。這個(ge) 道理在於(yu) ，在來來往往當中，分工才能達到更高水平;不同地方的人、不同地方的企業(ye) ，才能擇專(zhuan) 而精，選擇生產(chan) 它最有效率的東(dong) 西，然後用所生產(chan) 的東(dong) 西，去和其他各方交換生產(chan) 資料。

　　這就是來來往往的經濟，這也是我們(men) 所有的經濟政策、經濟行為(wei) 當中要高度重視來來往往的根源。

　　一個(ge) 地方的政府當然要為(wei) 本地人民服務，但是仔細觀察各個(ge) 地方的人民，要提高收入，要從(cong) 事精神文明生產(chan) 和物質文明生產(chan) ，就一定要和其他地區來往。所以，今天任何一個(ge) 地區、一個(ge) 國家的政府，不僅(jin) 要為(wei) 人民、為(wei) 因為(wei) 疫情隔離起來的人民的物質增長和精神需求服務，也要為(wei) 本國人民和其他國家人民的來往服務，要確保互聯互通，確保來來往往，不斷提高來來往往的水平。

　　“來來往往”要打大算盤，主動向更遠地方開放，提供更多服務

　　在來來往往當中都要打算盤，個(ge) 人和個(ge) 人，家庭和家庭，企業(ye) 和企業(ye) ，地方和地方，都要打算盤。算盤打得最好的是打大算盤。

　　什麽(me) 是大算盤呢?從(cong) 經驗來看，就是主動給其他地區、其他人提供服務，提供得越多，算盤打得越大，收入水平就越高。

　　2019年，上海的金融交易總額達到了1933萬(wan) 億(yi) ，我們(men) 一年的GDP接近100萬(wan) 億(yi) ，而上海一年的金融成交量就有1933萬(wan) 億(yi) 。這肯定不隻是給上海人、上海企業(ye) 提供的金融服務，上海人、上海企業(ye) 也絕對沒有這麽(me) 大的胃口。反過來，更重要的是，這1933萬(wan) 億(yi) 的金融交易總額，不僅(jin) 僅(jin) 是上海人民、上海企業(ye) 的儲(chu) 蓄，這個(ge) 資金來源於(yu) 全國各地、方方麵麵，部分來自於(yu) 境外。

　　增加“來來往往”的層次、頻率、多樣性

　　中心城市、核心城市、增長極，都有一個(ge) 共同點，就是給別人提供的東(dong) 西多。曼哈頓城隻有60平方公裏，可是我國的企業(ye) 阿裏要跑到紐約去上市。因為(wei) 紐約能給出非常大的資金量，當然這個(ge) 資金量不是紐約人的儲(chu) 蓄，是吸收了全球的資金。這個(ge) 經濟規律就是，你給別人的東(dong) 西越多，資源就越往這個(ge) 地方匯集。

　　現在沒有一個(ge) 地方不提招商引資，但是要想好招來幹什麽(me) 。招商引資不是招來了關(guan) 起門來為(wei) 自己服務，而是提供最好的條件，讓企業(ye) 可以為(wei) 更廣大的地區、更廣大的市場來提供服務，最好是為(wei) 全球服務。一個(ge) 地區的產(chan) 品服務能夠提供給更廣大的客戶、更廣闊的市場，這個(ge) 地區就越發達，越可能成為(wei) 網絡節點當中的出類拔萃者。

　　我們(men) 有很多規劃上的用語：城市圈、經濟帶、一體(ti) 化，比如長三角一體(ti) 化。“長三角一體(ti) 化”到底是什麽(me) 意思?它絕不是說，要把長三角這幾個(ge) 省、市的人搬到一起住，也不是要構造另一個(ge) 城市圈，另外一個(ge) 層級或經濟圈、經濟帶，根本就在於(yu) 增加城市之間的來來往往的層次、頻率、多樣性。

　　高水平“來來往往”的實質是市場本位的全球化

　　當然，僅(jin) 僅(jin) 長三角地區高水平的來來往往，還不夠，還要有更大發展。現在特朗普政府這麽(me) 一折騰，國內(nei) 國際都對全球化產(chan) 生很重的陰影，全球化還能不能繼續、還能不能重回過去的水平或是超過這個(ge) 水平?有很多不同看法。

　　我的觀點是，全球化從(cong) 來都是兩(liang) 個(ge) 層次：一個(ge) 是國別之間的全球化;一個(ge) 是市場本位的全球化。

　　去年5月我訪問華為(wei) ，華為(wei) 給我的信息非常清晰，是美國政府的少數人在遏製華為(wei) ，不是美國在遏製華為(wei) ，尤其不是美國的企業(ye) 和產(chan) 業(ye) 界在遏製華為(wei) 。你是它的大客戶，它為(wei) 什麽(me) 要遏製你?它的芯片賣給你，它才能賺錢。遏製華為(wei) ，是少部分人為(wei) 了追求政治利益、短期的選戰利益，或是意識形態、國家戰略的考慮，才設置的障礙。

　　美國的產(chan) 業(ye) 界和企業(ye) 界不是這麽(me) 想問題的。去年5月他們(men) 給的信號是，華為(wei) 供貨商的律師和華為(wei) 的律師一起來研究怎麽(me) 越過美國商務部設置的障礙，他們(men) 這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怎麽(me) 會(hui) 心甘情願地聽憑關(guan) 稅漲到讓生意中斷呢?中國的企業(ye) 也是一樣的，不會(hui) 因為(wei) 美國總統宣布漲了25%的稅，或者漲了75%的稅，就老老實實交稅或者幹脆不做這個(ge) 生意了。

　　浙江台州一家公司，我從(cong) 2005年追蹤觀察到現在。它是做塑料產(chan) 品的，給世界最大的快餐公司提供刀叉和吸管類塑料製品。長期的商業(ye) 經驗證明，吸管從(cong) 中國生產(chan) ，再運到美國去很不劃算，所以他們(men) 在賓夕法尼亞(ya) 州設了一個(ge) 廠，招了65個(ge) 美國工人。去年11月份，他們(men) 在墨西哥又開了個(ge) 廠。美國對中國的產(chan) 品收高關(guan) 稅，但美墨之間是有低關(guan) 稅協定的。中國公司可以到墨西哥邊境去生產(chan) ，然後運到美國市場。他們(men) 在印度尼西亞(ya) 也設了一個(ge) 廠，因為(wei) 快餐配套產(chan) 品全世界都需要。

　　美國有那麽(me) 多跨國公司，中國為(wei) 什麽(me) 不可以有相應多的跨國公司?中國公司隻適合在中國作戰、不適合在全球布局嗎?我們(men) 除了為(wei) 中國人民、中國客戶服務，不可以拿我們(men) 的好產(chan) 品和服務為(wei) 全球消費者、為(wei) 全球客戶服務嗎?

　　還有一個(ge) 企業(ye) ，我聽到在疫情之中，它的機器製造設備——工作母機，出口到德國。要知道，德國是號稱“工作母機之家”的國家。疫情期間他們(men) 派了工程師到德國去做服務。這跟當年華為(wei) 在很多發生戰爭(zheng) 的地方鋪基站的故事是一樣的。這是這個(ge) 時代真正優(you) 秀的企業(ye) 家的戰略選擇，證明中國企業(ye) 可以全球作戰、全球布局。

　　這個(ge) 世界很大，不僅(jin) 僅(jin) 隻有一個(ge) 美國，而且美國也不僅(jin) 僅(jin) 隻有美國政府，還包括美國的人民、美國的消費者、美國的企業(ye) ，所有這些，中國企業(ye) 都應該盡收眼底。所有這一切，都昭示著在應對這次前所未有的困難當中，我們(men) 要把國內(nei) 的、國際的“來來往往”，提高到一個(ge) 新的水平、新的高度。

　　(作者為(wei) 北大博雅資深教授、北大國發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