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的“四心”讀書法
發稿時間:2020-07-17 22:54:07 來源:學習(xi) 時報 作者:雷寧
南宋理學家朱熹(1130—1200年),是公認的理學集大成者,他的學說成為(wei) 元、明、清三代官方的意識形態,其思想也傳(chuan) 播到日、韓等國,在東(dong) 亞(ya) 文明的發展上產(chan) 生了巨大的影響。他一生講學、著述、編撰不輟,學術活動十分豐(feng) 富,門人弟子遍布天下。在向弟子傳(chuan) 道授業(ye) 的同時,朱熹也十分重視將讀書(shu) 治學的方法傳(chuan) 授給學生。朱熹最重要的著作之一《朱子語類》中收錄有《讀書(shu) 法》《總論為(wei) 學之方》等篇目。“鴛鴦繡了從(cong) 教看,莫把金針度與(yu) 人。”朱熹恰恰反其道而行之,金針度人,嘉惠後學。研讀朱熹有關(guan) 讀書(shu) 的論述,其讀書(shu) 心法可總結為(wei) “四心”。
靜心
所謂“靜心”者,不能貪心也。讀某書(shu) ,讀了一遍就希望對書(shu) 中的道理有全麵透徹的理解,就期望自己獲益多多,就奢望對解決(jue) 某個(ge) 問題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天下哪有這樣的美事?此皆是心不靜的表現。
心不靜則心浮氣躁,讀書(shu) 時難以深入,浮光掠影,許多細微之處便被忽略而不自知。讀書(shu) 一遍,心無所得,又徒增煩惱。那麽(me) 如何做到靜心呢?“戒貪”,先不要貪圖讀書(shu) 的種種益處。朱熹說:“近日看得後生,隻是教他依本子識得訓詁文義(yi) 分明為(wei) 急,至此反複不厭,日久月深,自然心與(yu) 理會(hui) ,有得力處。”朱熹告訴後學晚輩:甭急,勤查字典詞典工具書(shu) ,將字詞含義(yi) 搞清楚、弄明白,然後反複不厭地看,熟讀而精思,日久天長,自然會(hui) 明白書(shu) 中的種種道理。
為(wei) 幫助後學摒除“貪欲”,他還特地介紹了蘇軾的讀書(shu) 方法,“每一書(shu) 皆作數次讀之。當如入海,百貨皆有。人之精力不能兼收盡取,但得其所欲求者爾。故願學者每次作一意求之。如欲求古今興(xing) 亡治亂(luan) ,聖賢作用,且作此意求之,勿生餘(yu) 念。又別作一次求事跡文物之類,亦如之。”一本好書(shu) 內(nei) 容豐(feng) 富、包羅萬(wan) 象,在讀之前可以先確定一個(ge) 主題,然後閱讀時,以此主題為(wei) 中心,對與(yu) 此主題有關(guan) 的內(nei) 容做認真細致的搜尋與(yu) 爬梳。下次再讀時,別立一主題,再依此法讀之。讀過數遍之後,則這本書(shu) 的內(nei) 容就了然於(yu) 胸了。
虛心
“虛心”猶如我們(men) 今天所說的不偏不倚、客觀中立看待書(shu) 中論述。“問:‘《易》如何讀?’曰:‘隻要虛心以求其義(yi) ,不要執己見。讀他書(shu) 亦然。’”讀書(shu) 不要頑固堅持自己已有的成見,而是要細心體(ti) 察作者在表達什麽(me) 。朱熹指出:“今人多是心下先有一個(ge) 意思了,卻將他人說話來說自家底意思。其有不合者,則硬穿鑿使之合。”這就是不“虛心”。自己內(nei) 心中先有了一個(ge) “意見”,認為(wei) 作者卑之無甚高論;讀書(shu) 時,隻不過是用書(shu) 中的道理來佐證自己的理解,必要時還要穿鑿附會(hui) ,勉強使書(shu) 中的意思與(yu) 自己的見解大體(ti) 一致;仿佛自己聰明睿智、見解深邃,前賢與(yu) 時賢的觀點隻不過是自己觀點的腳注罷了。如此做派,可美其名曰“六經注我”,實際自欺欺人。這也就是朱熹所批評的“牽率古人言語,入做自家意中來,終無進益”。
那麽(me) 如何做到“虛心”呢?朱熹指出,要“隨他本文正意看”。這裏的關(guan) 鍵是“本文正意”,可以理解為(wei) 作者在文本中表達出的真實意圖。這種“正意”並非一讀之下就立刻理解得顯豁明白,而是需要讀者反複咀嚼、不斷思考,方能從(cong) 字裏行間剔抉出作者真正想表達的“正意”。
寬心
心寬者,不要著急也。人們(men) 為(wei) 什麽(me) 要讀書(shu) ?讀書(shu) 的目的除了怡情悅性之外,還包括增長知識、擴大見聞、啟迪智慧。所以讀書(shu) 之前我們(men) 必期待效果。一旦讀書(shu) 的效果與(yu) 自己的預期產(chan) 生落差,內(nei) 心便不免煩躁起來。倘若自認為(wei) 資質不過中人,常讀而不見收獲,焦躁之感更烈,書(shu) 也無心讀下去了。這些都是“不寬心”的體(ti) 現。
所以朱熹一再告誡人們(men) :“寬著心”“須是胸次放開,磊落明快,恁地去。第一不可先責效。才責效,便有憂愁底意。隻管如此,胸中便結聚一餅子不散。”讀書(shu) 責效無形中給自己帶來壓力,“胸中便結聚一餅子不散”的負麵精神狀態,怎會(hui) 帶來最佳的讀書(shu) 效果呢?無論是讀書(shu) ,還是從(cong) 事其他工作,神清氣爽、心無掛礙才能事半功倍。朱熹說寬心,本質上是讓人們(men) 放鬆,輕鬆愉悅地走進書(shu) 籍的世界。這是寬心的第一層含義(yi) 。
寬心的第二層含義(yi) 乃是不要逼迫自己在短時間內(nei) 讀完某部書(shu) 。朱熹的做法是“寬著期限,緊著課程”“須是緊著工夫,不可悠悠,又不須忙。隻常抖擻得此心醒,則看愈有力”。讀書(shu) 的期限盡可能放寬些,但不要因為(wei) 期限長,便內(nei) 心懈怠,不抓緊時間,反倒應該是爭(zheng) 分奪秒,“大施功力”,把有限的內(nei) 容“仔細讀誦教熟”。
精心
精心,也就是讀書(shu) 時不能求多求快、不務深探,反而要沉潛往複、從(cong) 容含玩。朱熹說:“今且放置閑事,不要閑思量,隻專(zhuan) 心去玩味義(yi) 理,便會(hui) 心精。心精,便會(hui) 熟。”“心精”即一心在書(shu) 上,不作其他想。那麽(me) 如何做到“心精”呢?看看朱熹的論述:“讀書(shu) ,須就那一段本文意上看,不必又生枝節。看一段,須反複看來看去,要十分爛熟,方見意味,方快活,令人都不愛去看別段,始得。人多是向前趲去,不曾向後反複。隻要去看明日未讀底,不曾去細繹前日已讀底。”
再進一步,朱熹提出了三條。第一條,越是無疑處、閑處、無緊要處越要仔細。“看文字須仔細,雖是舊曾看過,重溫亦須仔細。每日可看三兩(liang) 段。不是於(yu) 那疑處看,正須於(yu) 那無疑處看,蓋功夫都在那上也。”“隻是要人看無一字閑。那個(ge) 無緊要的字,越要看。”第二條,看書(shu) 當如酷吏斷獄,任何一個(ge) 細節都要查問得清清楚楚。“看文字……如酷吏治獄,直是推勘到底”“看文字如捉賊,須知道盜發處,自一文以上,贓罪情節,都要勘出”。第三條,尋到書(shu) 籍的縫罅處。“讀書(shu) ,須是看著他那縫罅處,方尋得道理透徹,若不見得縫罅,無由入得。看見縫罅時,脈絡自開。”尋縫罅也就是找到文字的起承轉合處,讀多了自然能把文章分析得脈絡分明。
總之,朱熹告訴人們(men) :一段文字,要翻來覆去地看,直至爛熟;要像呆傻之人一樣,在書(shu) 籍上挨來挨去(隻管看),要挨到“白直曉會(hui) ”(爛熟、精熟)最終必得真知。
朱熹的“四心”讀書(shu) 法,看似笨拙,實則靈巧,看似慢,實則快,其中蘊含的道理與(yu) 做其他事也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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