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洪主任對年輕人的重視、培養(yang) ，我至今非常感激。1984年，十二屆三中全會(hui) 之後，大家都在講全民所有製企業(ye) 實行所有權和經營權的“兩(liang) 權分離”如何好。當時我在國家經委企業(ye) 局工作，不久又調到中國廠長經理工作研究會(hui) ，聽到許多企業(ye) 領導反映他們(men) 遇到的問題，感到國家有所有權企業(ye) 隻有經營權，這種“兩(liang) 權分離”理論指導全民所有製企業(ye) 改革有局限性。“兩(liang) 權分離”是發達市場經濟國家的經驗，老板不當經理了，讓職業(ye) 經理人當經理。但是老板在企業(ye) 內(nei) ，是企業(ye) 內(nei) 部的所有權和經營權的分離，我們(men) 則是國家所有權和企業(ye) 經營權的分離，國家在企業(ye) 之外，所以造成很多的問題，例如企業(ye) 自有資金的歸屬，勞動報酬與(yu) 資本收益的相互製約等等。

　　我從(cong) 馬克思《資本論》關(guan) 於(yu) 商品兩(liang) 重性的分析推導，認為(wei) 國有企業(ye) ，當時還叫全民所有製企業(ye) ，作為(wei) 企業(ye) 本身也是商品，它也是價(jia) 值形態和實物形態的綜合，正如金融資本和產(chan) 業(ye) 資本可以分離一樣，全民所有製企業(ye) 的價(jia) 值形態和實物形態也可以分離。以“兩(liang) 種所有權的分離”指導企業(ye) 改革，國家側(ce) 重全民資產(chan) 的價(jia) 值形態，而實物形態所有權賦予企業(ye) ，從(cong) 理論上說，更有利於(yu) 政企分離，使企業(ye) 真正成為(wei) 社會(hui) 主義(yi) 商品經濟的獨立主體(ti) 。現在流行的說法是國家從(cong) 管企業(ye) 轉為(wei) 重點管資本，但企業(ye) 不是資本嗎?還是按馬克思說的，資本的價(jia) 值形態與(yu) 實物形態更準確一些。

　　但是1984、1985年的時候，十二屆三中全會(hui) 文件剛發表，大家都在講“兩(liang) 權分離”好，我提“兩(liang) 權分離”有理論局限性，內(nei) 部開會(hui) 也沒有回應，有的人還批評我。沒有雜誌報紙能發表這種文章。

　　記得是1986年，中國廠長經理工作研究會(hui) 和經濟日報合辦《中國企業(ye) 家》雜誌，我當時是研究會(hui) 的副秘書(shu) 長，讓我為(wei) 名譽會(hui) 長起草《中國企業(ye) 家》發刊詞，我順帶把自己關(guan) 於(yu) 企業(ye) 改革理論的探討文章也推薦給雜誌社了。

　　文章發表在一個(ge) 剛問世的非主流經濟學刊物上，沒想到馬洪主任看到了，他打電話給當時經濟日報的副總編輯張沛，說這篇文章提到企業(ye) 改革可以實行兩(liang) 種所有權的分離，國家主要管價(jia) 值形態，在這個(ge) 基礎之上國有資本的價(jia) 值形態可以往民營企業(ye) 投，競爭(zheng) 性的全民企業(ye) 可以接受國家的錢，可以接受民間的錢，外資的錢，形成混合所有製，國家設立投資公司等等，寫(xie) 文章的人是誰啊?張沛說是個(ge) 年輕人，馬洪說文章有新意。經張沛同誌轉達馬老的看法，引起當時國家經委負責企業(ye) 改革領導的重視，袁寶華主任、張彥寧副主任、沙葉秘書(shu) 長(曾任企業(ye) 局局長)、企業(ye) 局的王繼勃副局長等，在不同場合提到我的觀點，認為(wei) 可以進一步探討“兩(liang) 權分離”理論。後來《改革》、《經濟參考》、《企業(ye) 管理》等先後發表了我有關(guan) 這方麵研究的文章。1987年國家經委成立高級職稱評委會(hui) ，選一個(ge) 年輕人，我那時候連中級職稱都沒有，直接進了高級職稱評委會(hui) 。我想，如果沒有馬老最初的提攜，我不可能直接進入高級職稱評委會(hui) ，同時被授予高級職稱。這件事大大提升了我對經濟理論研究的信心，對我後來的發展產(chan) 生了很大影響。在這之前到處碰壁，缺乏自信。盡管我沒有緣分直接向馬老請教，但馬洪同誌的紀念會(hui) 我要來，表達我多年埋在心底的感激之情。

　　回想80年代那個(ge) 時期，對經濟理論的探討相當寬容，十二屆三中全會(hui) 中央文件剛定下來，作為(wei) 一個(ge) 什麽(me) 都不是的年輕人，我對文件中“兩(liang) 權分離”理論法提出自己的看法，提出這一理論有局限性，包括當時被推崇的東(dong) 歐國有企業(ye) 改革也有局限性，而馬老當時是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的主任，根本不認識我，能夠從(cong) 一個(ge) 很不起眼的雜誌上發現我，當時國家經委的一些老領導，不戴帽子、不打棍子，還鼓勵年輕人直麵企業(ye) 改革的實際問題，解放思想大膽探索，那種氛圍正是今天我們(men) 社會(hui) 智庫應當繼承和發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