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文明能夠長期延續、不斷發展的一個(ge) 重要原因，就在於(yu) 內(nei) 涵豐(feng) 富、各具特色的製度逐步發展成為(wei) 一整套製度體(ti) 係，為(wei) 國家治理提供了製度保障。製度的記錄與(yu) 整理是中國傳(chuan) 統文獻的重要內(nei) 容，中國古代製度史研究有著悠久傳(chuan) 統，形成了豐(feng) 碩成果。新時代，深化中國古代製度史研究，對於(yu) 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hui) 主義(yi) 製度、推進國家治理體(ti) 係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具有重要意義(yi) 。

　　中國在人類社會(hui) 發展史上曾經長期處於(yu) 領先地位，在漫長的曆史進程中創設了許多值得珍視的製度。中華文明能夠長期延續、不斷發展的一個(ge) 重要原因，就在於(yu) 內(nei) 涵豐(feng) 富、各具特色的製度逐步發展成為(wei) 一整套製度體(ti) 係，為(wei) 國家治理提供了製度保障。中國古代製度史一直是曆史研究的重要內(nei) 容。今天，不斷出現的新問題、新材料、新方法、新理論推動中國古代製度史研究煥發勃勃生機、呈現繁榮局麵。

　　中華文明素有重視製度建設的傳(chuan) 統

　　製度是指“要求大家共同遵守的辦事規程或行動準則”，也指“在一定曆史條件下形成的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麵的體(ti) 係”。中華文明素來重視製度建設，重視製度體(ti) 係與(yu) 治理體(ti) 係相統一，重視製度體(ti) 係與(yu) 治理體(ti) 係的繼承和創新。

　　中華文明素來重視製度建設。周滅殷後，殷遺民箕子向周武王提出了“洪範九疇，彝倫(lun) 攸敘”的製度安排構想。“彝倫(lun) ”指法則，“攸敘”指正常秩序。“彝倫(lun) 攸敘”，是指構建合理有序的政治與(yu) 社會(hui) 秩序。反之則“彝倫(lun) 攸斁”，也就是政治與(yu) 社會(hui) 秩序遭到破壞。“彝倫(lun) 攸敘”倡導製度設計要適應常理、施行順遂的變化觀，是曆代都遵循的關(guan) 於(yu) 製度製定的重要思想。明清之際，思想家王夫之曾總結說：“彝倫(lun) 攸敘，雖有不善者寡矣;彝倫(lun) 攸斁，其於(yu) 善也絕矣。”西周開始，關(guan) 於(yu) 製度建設重要性的認識史不絕書(shu) 。如《尚書(shu) ·周官》說“製治於(yu) 未亂(luan) ，保邦於(yu) 未危”，《管子·法法》說“太上以製製度”，《周易·彖辭》說“節以製度”，《左傳(chuan) ·襄公二十八年》說“為(wei) 之製度，使無遷也”，《商君書(shu) ·壹言》說“凡將立國，製度不可不察也”，《荀子·儒效》說“法先王，統禮義(yi) ，一製度”，《荀子·王製》說“是使群臣百姓皆以製度行”。約成書(shu) 於(yu) 戰國時期的《周禮》，本身就是製度思想之作，其開篇“惟王建國，辨方正位，體(ti) 國經野，設官分職”，講的也是製度建設的重要性，對中國古代政治製度建設產(chan) 生了重大影響。先秦的內(nei) 外服製、分封製、禮製、世卿製、郡縣鄉(xiang) 裏製、軍(jun) 功爵製、官僚製等，都是各種製度建設思想的實踐形態。秦漢大一統國家建立後，維護和鞏固大一統秩序的各項製度更加完善，構成了中華文明製度體(ti) 係的核心內(nei) 容。

　　中華文明高度重視製度體(ti) 係與(yu) 治理體(ti) 係相統一。製度體(ti) 係需要通過治理體(ti) 係體(ti) 現出來，治理體(ti) 係是對製度體(ti) 係完善與(yu) 否的檢驗，二者是有機統一的。《尚書(shu) ·周書(shu) ·周官》說“議事以製，政乃不迷”，這裏的“政”就是治理體(ti) 係。有了製度，治理才不會(hui) 迷失方向。中國先秦時期已經有了豐(feng) 富的“治”與(yu) “治理”思想，有了“治”與(yu) “亂(luan) ”的區別。秦漢以後，重視“治理”作為(wei) 一種政治文化傳(chuan) 統，在政治家、思想家那裏得到肯定並不斷延續，並被更多地引入政治實踐領域，形成了富有中華文明特色的治理體(ti) 係，體(ti) 現在政治、經濟、法令、文化、社會(hui) 、軍(jun) 事、生態等諸多方麵。

　　中華文明高度重視製度體(ti) 係與(yu) 治理體(ti) 係的繼承和創新。《商君書(shu) ·壹言》說“製度時，則國俗可化，而民從(cong) 製”，賈誼《過秦論》說“察盛衰之理，審權勢之宜，去就有序，變化因時，故曠日長久而社稷安矣”，都是強調製度體(ti) 係與(yu) 治理體(ti) 係在繼承的基礎上進行創新的重要性。中國古代經曆了不同社會(hui) 形態，也經曆了很多次改朝換代，但在製度體(ti) 係與(yu) 治理體(ti) 係上大都能夠做到繼承與(yu) 創新的有機統一。以貴族等級分封製為(wei) 代表的先秦國家製度體(ti) 係和治理體(ti) 係，在春秋戰國以後已經不適應時代發展的需要，以中央集權製、郡縣製為(wei) 代表的大一統國家製度體(ti) 係與(yu) 治理體(ti) 係應時而生;源自秦漢的中央集權製，在魏晉南北朝、隋唐、宋遼金元明清還在創新發展，不斷顯示出繼承性和創新性有機統一的特點。

　　製度史研究向為(wei) 史家所重

　　中華文明悠久的製度建設史、製度在曆史發展進程中發揮的重要作用，都促進了中國古代的製度記錄與(yu) 整理，激發了史家對製度史研究的極大熱情，製度史研究一直是我國史學研究的重要領域。

　　在中國傳(chuan) 統文獻中，製度的記錄與(yu) 整理是一項重要內(nei) 容。在反映先秦曆史的《尚書(shu) 》《左傳(chuan) 》《國語》《周禮》《逸周書(shu) 》《儀(yi) 禮》《禮記》《管子》等書(shu) 中，就有許多關(guan) 於(yu) 製度的記載。中國第一部紀傳(chuan) 體(ti) 通史《史記》中的《禮書(shu) 》《樂(le) 書(shu) 》《律書(shu) 》《天官書(shu) 》《封禪書(shu) 》等“八書(shu) ”，記載了不少自先秦至漢初的製度沿革，開創了曆代“正史”重視製度記錄之先河。《漢書(shu) 》繼承這一傳(chuan) 統，以“誌”“表”的形式，係統記錄了西漢一代法律、職官、行政區劃、祭祀等製度。補入《後漢書(shu) 》的“八誌”，在製度記錄的體(ti) 例上更加完善統一，具有重大曆史價(jia) 值。“二十四史”中確有部分史書(shu) 因時代原因而無誌書(shu) ，但統一王朝建立後，往往都會(hui) 補上這一缺憾。如《晉書(shu) 》補《三國誌》缺“誌”之不足，從(cong) 而使各時期製度狀況能夠延續不斷記錄下來。隋唐以後，更加重視製度的記錄、整理、研究。唐代杜佑的《通典》、劉秩的《政典》、蘇冕的《會(hui) 要》，開創了典製體(ti) 政書(shu) 通史和斷代史之先河。《通典》編纂曆時30餘(yu) 年，以200篇的鴻篇巨製，分為(wei) 食貨、選舉(ju) 、職官、禮、樂(le) 、兵、刑法、州郡、邊防等九類，記錄了上自軒轅唐虞三代、下迄唐天寶年間(部分延至肅、代之際)的製度演變，影響至巨。此後，南宋鄭樵的《通誌》、宋元之際馬端臨(lin) 的《文獻通考》與(yu) 《通典》並稱為(wei) “三通”。此後，曆代典製體(ti) 政書(shu) 編纂續之不絕，至民國時完成《清續文獻通考》，被合稱為(wei) “十通”，與(yu) “會(hui) 要”“會(hui) 典”等體(ti) 裁互為(wei) 補充，是反映曆代製度沿革的重要史料。

　　與(yu) 豐(feng) 富的製度記錄並駕齊驅，中國古代製度史研究也有悠久的傳(chuan) 統。古人雖不以“製度史”命名，但從(cong) 不同角度進行了製度史研究。如《周禮》一書(shu) ，雖然不能被完全視為(wei) 周代製度本身，但實際上是一部以自己思想體(ti) 係研究“製度史”的產(chan) 物，隻不過與(yu) 我們(men) 今天製度史研究的表達方式與(yu) 範疇有所區別而已。其實，除官府文書(shu) 檔案等直接材料之外，無論正史中的製度記錄，還是典製體(ti) 政書(shu) 中的記載，都帶有史家自己的剪裁選擇，不能完全等同於(yu) 製度本身。還需要注意的是，古今對“製度”的理解固有差異，古人確有“製度”與(yu) “人事”不分的特點，但也不可一概而論，諸如《後漢書(shu) ·百官誌》《漢官儀(yi) 》之類，還是以狹義(yi) 的製度為(wei) 主的。同樣，近代以來的製度史研究固然有時代賦予的色彩，也存在重製度而輕人事的現象，但並非不重視人事，如錢穆在《中國曆代政治得失》前言中就說：“要講一代的製度，必先精熟一代的人事。”再如《隋唐製度淵源略論稿》《東(dong) 晉門閥政治》等將製度與(yu) 人事研究相結合的佳作也不少見。

　　中國古代製度史研究是20世紀以來特別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史學研究的重要內(nei) 容。改革開放後，因新理論、新方法的引入和新史料的發現，中國古代製度史研究出現了大發展局麵。一方麵，以政治製度為(wei) 主體(ti) 的各項製度研究日益深化、細化，製度史研究的領域大大拓寬;另一方麵，對製度史研究的理論方法探討與(yu) 存在問題的反思愈益引起關(guan) 注。“活的製度史”、製度與(yu) “日常統治”、“製度史觀”等問題的提出，對深化製度史研究均有啟發意義(yi) 。但正如學者所說，無論哪種思考，“都要堅持以唯物史觀為(wei) 指導”，這是當代中國史學發展的根本方向。

　　中國古代製度史研究極具當代價(jia) 值

　　中國傳(chuan) 統史學素有經世致用的特點，製度史研究也不例外。杜佑稱《通典》編纂“實采群言，征諸人事，將施有政”;杜佑友人李翰在為(wei) 《通典》所作序文中認為(wei) ，《通典》能夠“以為(wei) 君子致用，在乎經邦”，就是闡明製度史研究的現實意義(yi) 。一個(ge) 國家選擇什麽(me) 樣的製度與(yu) 其曆史底蘊和文化傳(chuan) 統有關(guan) 。中國特色社會(hui) 主義(yi) 製度與(yu) 中國古代製度當然有著本質區別，但中國古代製度及其在傳(chuan) 承中華文明方麵的曆史經驗，對今天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hui) 主義(yi) 製度、推進國家治理體(ti) 係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仍有重要借鑒意義(yi) ，這也是中國古代製度史研究的當代價(jia) 值所在。

　　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指出：“中國特色社會(hui) 主義(yi) 製度和國家治理體(ti) 係具有深厚的曆史底蘊”。深厚的曆史底蘊自然涵蓋中華民族自古以來逐步形成的一整套國家製度和國家治理體(ti) 係。探討中國特色社會(hui) 主義(yi) 製度和國家治理體(ti) 係與(yu) 中華民族自古以來逐步形成的一整套國家製度和國家治理體(ti) 係之間的內(nei) 在邏輯關(guan) 係，是新時代中國古代製度史研究的新方向、新命題。比如，探討中國古代德主刑輔與(yu) 今天堅持依法治國和以德治國相結合、建設社會(hui) 主義(yi) 法治國家之間的關(guan) 係，探討中國古代尚賢用能與(yu) 今天堅持德才兼備、選賢任能、聚天下英才而用之之間的關(guan) 係，探討中國古代協和萬(wan) 邦與(yu) 今天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ti) 之間的關(guan) 係，探討中國古代追求天人合一與(yu) 今天建立和完善生態文明製度體(ti) 係、促進人與(yu) 自然和諧共生之間的關(guan) 係，探討中國古代堅持“要在中央”與(yu) 完善堅定維護黨(dang) 中央權威和集中統一領導的各項製度的關(guan) 係，等等。探討這些關(guan) 係，從(cong) 中國古代製度中汲取智慧，有利於(yu) 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hui) 主義(yi) 製度、推進國家治理體(ti) 係和治理能力現代化。

　　製度是中華文明發展的標誌性載體(ti) ，是社會(hui) 形態與(yu) 社會(hui) 階段劃分的重要標誌，製度史是中國古代史研究的重要內(nei) 容。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強調：“加快構建中國特色曆史學學科體(ti) 係、學術體(ti) 係、話語體(ti) 係。”深化製度史研究在加快構建中國特色曆史學學科體(ti) 係、學術體(ti) 係、話語體(ti) 係方麵具有引領作用。我們(men) 要汲取古人在製度史研究方麵的優(you) 良傳(chuan) 統，結合新的時代要求不斷開辟製度史研究新境界，充分彰顯製度史研究的當代價(jia) 值。這既是加快構建中國特色曆史學學科體(ti) 係、學術體(ti) 係、話語體(ti) 係的內(nei) 在要求，也是推動中華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必然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