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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心學的世界影響與當代價值

發稿時間:2020-06-12 14:04:30   來源:北京日報   作者:郭齊勇

  黨(dang) 的十八大以來,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多次在不同場合強調學習(xi) 王陽明思想的重要性。王陽明的一生很短暫,僅(jin) 有五十七年,但他留給世人的財富卻是無窮的。陽明心學要旨主要包括: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生態智慧。陽明心學絕不僅(jin) 僅(jin) 屬於(yu) 中國,也絕不僅(jin) 僅(jin) 屬於(yu) 古代,其思想所煥發的光芒超越了時間和空間,深刻影響著中國乃至世界。

  陽明心學的曆史影響

  對我國的影響。陽明心學產(chan) 生後影響巨大,朝廷大臣、學者士大夫、販夫走卒當中,都有陽明的信徒,尤其是在中下層民眾(zhong) 中具有極大的影響。“致良知”“知行合一”等主張,是一種簡單直截、當下即是的工夫,引發了中下層老百姓的極大興(xing) 趣,直接推動了儒學平民化運動,構成了對官學也就是朱子學的衝(chong) 擊,起到了解放思想的作用。

  明亡以後,陽明心學受到打壓,但被譽為(wei) “同治中興(xing) 名臣”的曾國藩,一生都崇拜陽明、效法陽明。近代以來,孫中山、蔣介石、楊昌濟、毛澤東(dong) 等都十分強調陽明心學。孫中山的“知難行易”說就包含有陽明的“知行合一”思想;蔣介石特意把台北的草山改名為(wei) 陽明山;毛澤東(dong) 青年時期的導師、後來的嶽父楊昌濟也是陽明“知行合一”學說的忠實信徒,在他的影響下,毛澤東(dong) 認真閱讀了《王陽明全集》,還寫(xie) 了一篇題為(wei) 《心之力》的文章,大致就是按照陽明心學的路子闡述的。

  儒學在當代社會(hui) 的發展也受惠於(yu) 陽明心學,如現代新儒家的開山大師熊十力主張“保任良知,去向事上磨練”,他自己也說,其哲學體(ti) 係中的“仁”“誠”“本心”“本體(ti) ”等範疇就是陽明所講的“良知”。

  對日本的影響。陽明四十二歲時,曾在浙江與(yu) 日本禪僧了庵桂悟會(hui) 晤。桂悟東(dong) 歸,日本始知有陽明心學。明萬(wan) 曆年間,陽明著作就傳(chuan) 入了日本,被稱為(wei) 江戶儒學鼻祖的藤原惺窩就讀過《陽明文錄》。十六世紀中期,中江藤樹最先在日本傳(chuan) 播陽明心學,被稱為(wei) 日本陽明心學的“元祖”。中江藤樹之後,出現了三輪執齋、佐藤一齋、大鹽平八郎等心學大師。三輪最先注解了《傳(chuan) 習(xi) 錄》,這個(ge) 注解本甚至早於(yu) 中國本土。佐藤提出朱陸(王)會(hui) 同的理論,從(cong) 而使得日本陽明心學成為(wei) 幕府之學,具有官方地位。大鹽則將張載太虛說與(yu) 陽明心學結合起來,發展了陽明心學,他本人甚至在陽明心學的鼓舞下,領導了大阪農(nong) 民和都市貧民的起義(yi) ,雖因失敗而自殺,卻發出倒幕運動的信號。稍後的維新誌士如梁川星岩、西鄉(xiang) 隆盛、吉田鬆陰等,都是陽明心學的信徒。他們(men) 以陽明心學為(wei) 團結下層武士、平民的紐帶和行為(wei) 動力,開展倒幕和維新運動。陽明心學深刻影響了明治維新,已經是國際學界的共識。岡(gang) 田武彥先生甚至認為(wei) ,中國陽明心學在明亡以後,“遭到空前激烈的非難”,“然而在日本,陽明學則得到了徹底的發展”。

  對朝鮮的影響。朝鮮半島大約在陽明逝世前後就已經了解了陽明心學,有“朝鮮朱子”之譽的李退溪甚至撰寫(xie) 了一部《傳(chuan) 習(xi) 錄論辯》,專(zhuan) 門駁斥陽明心學。退溪的巨大影響力,很大程度上阻礙了朝鮮陽明心學的發展。但他本人卻有很明顯的心學傾(qing) 向,甚至提出了與(yu) 陽明心學頗為(wei) 相通的“心即理”命題。17世紀時,鄭霞穀潛心研究陽明心學,開創了江華學派,一直流傳(chuan) 至今。同時,陽明心學的實用因子也影響到作為(wei) 民族啟蒙思想前兆的實學派學者。實學思潮主要流派的重要學者,如李瀷、樸齊家、丁若鏞等無不受到陽明心學的影響。朝鮮近代實學思潮代表學者樸殷植更是力圖通過陽明心學實現“儒教求新”的目的,將當時流行的社會(hui) 進化論與(yu) 陽明心學結合起來,開展了名為(wei) “大同教”的宗教運動。所以錢明認為(wei) ,“陽明學乃是朝鮮實學思潮產(chan) 生的重要哲學基礎”。

  陽明心學作為(wei) 東(dong) 亞(ya) 諸國共同的思想資源,在各國近代化進程中都發揮了重要作用。但越是重要的思想家,其內(nei) 在張力越大,矛盾也就越大。與(yu) 古今中外一切思想體(ti) 係一樣,王學體(ti) 係也有自身自我否定的因素。王陽明倡導致良知,本意在從(cong) 士人內(nei) 心喚起維護仁義(yi) 道德的自覺性,但隻強調內(nei) 心的道德自覺則有忽視客觀規範、標準,漠視禮法儀(yi) 節的傾(qing) 向,後來成為(wei) 不道德的人掩飾自己醜(chou) 行的借口,所以王門後學中有些人流於(yu) 狂禪,不務實事,無關(guan) 修養(yang) 。陽明心學是在朱子學的基礎上發展而來,克服了朱子學的一些弱點,同時也有自身的弱點,也需要朱子學的補充。

  陽明心學的當代價(jia) 值及其意義(yi)

  挺立道德主體(ti) 。陽明心學的當代意義(yi) ,其實是由其本身的特質決(jue) 定的。陽明心學本身就是自由活潑、積極主動的,極具創造性。它的第一個(ge) 根本特點,就是強調人的道德主體(ti) 性,即道德自由。陽明心學告訴我們(men) ,良知是心之本體(ti) ,知行的本體(ti) 。人是有良知的,人應該不斷地發明良知、實踐良知,振起人的精神生命。“致良知”是學問修養(yang) 的靈魂與(yu) 第一原則。他告訴了我們(men) 一條道德人格的上升通道,彰顯了人性本來的光輝,強調人性的光輝不僅(jin) 要照亮我們(men) 自身,甚至還要照亮他人。人不應該向下沉淪,不能為(wei) 物欲所遮蔽,不能陷入異化之中而否定自我的人性。這一點,可以喚醒現代人冷漠的、功利的、庸俗化的心靈,反抗當下社會(hui) 拜金主義(yi) 、權力崇拜、享樂(le) 主義(yi) 、虛無主義(yi) ,拯救當下的生態危機、信仰危機、道德倫(lun) 理危機。

  提供生態智慧。王陽明對自然萬(wan) 物,包括草木、鳥獸(shou) 、山水、瓦石等,都有一種深厚的生命關(guan) 懷,強調“仁者以天地萬(wan) 物為(wei) 一體(ti) ”。他發揮了孔子的“仁愛”與(yu) 孟子的“仁民愛物”思想,在他看來,不僅(jin) 是動植物等自然之物,甚至人造之物(如瓦),因其源於(yu) 自然,又是人生存的不可或缺的物品,也都有生命,都有存在權利,都要顧惜。天地萬(wan) 物是一個(ge) 生命整體(ti) ,雖然人類必須取用動植物,但動植物仍有自身的價(jia) 值,體(ti) 現了一種普遍的道德關(guan) 懷。王陽明的“致良知”,就是把“真誠惻怛”的仁愛之心發揮、擴充、實現出來,去應對萬(wan) 物,使萬(wan) 物各安其位,各遂其性。

  賦予今人實踐道德、完善自我的勇氣。大眾(zhong) 普遍存在這樣的問題:認可書(shu) 本上、講堂上的道理,但離開書(shu) 本和講堂後卻難以躬行踐履。“知行合一”其實正是針對這個(ge) 問題而來的。做不到是因為(wei) 還沒能理會(hui) 得透,理會(hui) 透了自然做得到。陽明心學告訴我們(men) ,要在日用倫(lun) 常之間,在禮樂(le) 刑政之間,將天地萬(wan) 物一體(ti) 之仁發用出來,用來敬老愛親(qin) ,用來修身齊家,用來盡倫(lun) 盡職,為(wei) 政理事。做一分,就體(ti) 認一分良知,體(ti) 認一分良知,就要行一分。這一點,可以賦予今人實踐道德、完善自我的勇氣。

  涵養(yang) 官德。陽明的親(qin) 身經曆也提醒我們(men) ,為(wei) 政之道在於(yu) 明德、親(qin) 民。社會(hui) 風氣不好,首先在於(yu) 官德不好。陽明在解釋“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qin) 民,在止於(yu) 至善”時,特別強調在明明德的基礎上親(qin) 民。孔子說:“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cong) 。”為(wei) 政者要修身以德,以仁德為(wei) 核心價(jia) 值,引領和實現政治的正義(yi) 。官德不僅(jin) 僅(jin) 是一種職業(ye) 道德,更是人的良知在政府事業(ye) 上的直接運用。為(wei) 官不講官德,就是違背良知。進一步說,親(qin) 民就是要以民為(wei) 本,視百姓為(wei) 骨肉親(qin) 人,尊重民心民意,體(ti) 察民間疾苦。在具體(ti) 的政治實踐中,陽明以高超的政治智慧,將社會(hui) 教化、社會(hui) 治理以及具體(ti) 的行政手段結合起來,治理了很多難治之地,實現了民不駭政、四方鹹寧。陽明的為(wei) 官之道,對於(yu) 今天加強黨(dang) 員幹部修養(yang) 、化解社會(hui) 矛盾、轉變政府職能等均有一定的借鑒意義(yi) 。

  陽明心學是一個(ge) 博大精深的思想體(ti) 係,四百年來影響深遠,有著強烈的現實意義(yi) 。“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等都是人類的寶貴精神遺產(chan) ,值得我們(men) 慢慢品味、躬身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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