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5月18日正式公布的《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guan) 於(yu) 新時代加快完善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為(wei) 新時代下在更高起點、更高層次、更高目標上推進經濟體(ti) 製改革及其他各方麵體(ti) 製改革提供了重要指引，意義(yi) 重大。

　　當前，中國經濟正處於(yu) 改革與(yu) 轉型的關(guan) 鍵期，如何進一步解放思想，深化改革，擴大開放，在經濟體(ti) 製改革上突破創新，構建更加完善的高水平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是當前中國經濟社會(hui) 改革任務中的重中之重。

　　為(wei) 此，澎湃新聞聯合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中國人民大學全國中國特色社會(hui) 主義(yi) 研究中心，邀請全國著名經濟學家圍繞《意見》，就推進新時代下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過程中的重點、難點、目標、任務等展開相關(guan) 解讀與(yu) 研討，推動中國經濟改革與(yu) 經濟高質量發展。我們(men) 希望這一組“解讀”文章，可以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中國經濟體(ti) 製改革及其走向。

　　近期，中央連續出台了幾個(ge) 文件，特別是《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guan) 於(yu) 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ti) 製機製的意見》《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guan) 於(yu) 新時代加快完善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的意見》是非常重要的風向標，是中央向全黨(dang) 、全國、全世界宣示：中國的四十多年的改革方向是不變的，而且是堅定不移的、更高層次的改革開放。

　　一、改革的本質是有序開放權利，《意見》的宗旨是通過更大開放權利，建設高標準市場經濟

　　中國四十多年的改革的本質，是實現權利的有序開放。在整個(ge) 改革開放四十多年期間不斷地存在對改革的質疑和爭(zheng) 論，質疑和爭(zheng) 論的核心是我們(men) 如何定義(yi) 改革。kaiyun官方地址的基本特征是轉型：一是結構轉型，即與(yu) 世界同步的農(nong) 業(ye) 社會(hui) 向工業(ye) 社會(hui) 的轉型;二是體(ti) 製轉型，即從(cong) 計劃經濟體(ti) 製向市場經濟體(ti) 製轉型。在轉向市場經濟的過程中，中國的改革本質是實現權利的有序開放。

　　建立中國特色的市場經濟體(ti) 製，前提就是對權利進行重構。權利重構，從(cong) 過程上看，是將比較集中的權利安排轉向更加多元化的權利安排，從(cong) 主體(ti) 上看，是將比較單一的經濟主體(ti) 轉向多元的經濟主體(ti) 。在從(cong) 計劃經濟體(ti) 製轉向市場經濟體(ti) 製的過程中，正是通過不斷的權利有序開放，中國才取得了長足的經濟績效。因此，我們(men) 一定要理解中國過去四十多年的改革背後的道理和邏輯，理解改革的方向就是要實現進一步的權利的有序開放。

　　這次文件的內(nei) 容、信號非常的明確，就是一以貫之的朝向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改革的方向。文件提出了更高起點、更高層次、更高目標上推進體(ti) 製改革，經過三個(ge) “更”的改革的推進，來構建高水平的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十八屆三中全會(hui) 、十九屆四中全會(hui) 以來，kaiyun官方地址非常重要的一個(ge) 方麵是體(ti) 製定型。改革四十多年間不斷的存在爭(zheng) 論，我們(men) 也在不斷的變化，現在是需要有一個(ge) 相對成型的、高水平的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這是改革的基本目標，這個(ge) 目標不但沒有變化而且要求更高。所以，改革的定義(yi) 、改革的方向就是要實現進一步的權利開放，隻有通過進一步的權利開放才能形成更加高水平的市場經濟體(ti) 製。

　　如何實現進一步的權利開放?從(cong) 文件中可以看出：第一，是堅持市場經濟的改革方向。總書(shu) 記在今年兩(liang) 會(hui) 期間也非常清楚地指出，中國不是回到計劃經濟的老路。要堅持市場經濟的改革方向，不可避免會(hui) 對政府的一些行為(wei) ，如資源配置中政府的過多對資源進行直接配置，政府對微觀經濟主體(ti) 的幹預等要加以約束，在政府和市場的關(guan) 係方麵要更加發揮市場的作用。第二，是要更多地運用市場化、法製化的手段，減少政府的一些手段，政府主要的功能是創新製度的供給。第三，是製度性開放，過去的開放主要是有形的商品和要素的流動，這次文件則明確提出製度性開放。這裏，我將主要對第二點做一些討論。

　　二、更大權利開放的範圍與(yu) 內(nei) 涵

　　新時代更大權利開放的核心，就是進行更高層次的成體(ti) 係的體(ti) 製安排與(yu) 改革布署。如何實現更大的權利開放以建立高水平的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文件中有很多具體(ti) 實際的部署，我認為(wei) 核心是製度的全麵安排和部署。

　　首先，產(chan) 權是整個(ge) 經濟體(ti) 製的基礎，其重要性不言而喻。這次文件的重要性在於(yu) ，對更公平的產(chan) 權製度保護進行了闡釋。此外，將產(chan) 權製度作為(wei) 基礎性的製度，對原來在產(chan) 權製度安排上沒有完善的地方做了比較明確的規定，包括以管資本為(wei) 主的經營性國有資產(chan) 產(chan) 權製度、自然資源資產(chan) 產(chan) 權製度、民營經濟產(chan) 權製度、農(nong) 村經濟產(chan) 權製度。

　　自然資源資產(chan) 產(chan) 權在未來製度安排中可能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如產(chan) 權的歸屬，利益的分配，涉及到自然資源的管理的分類，不同的功能、產(chan) 權的收益、國家起到的作用等一些方麵的製度安排是非常棘手的問題。

　　農(nong) 村的產(chan) 權製度主要包括幾個(ge) 方麵：一是農(nong) 村的土地產(chan) 權製度，這包含如何建立一個(ge) 同中國農(nong) 業(ye) 轉型相適應的權利分配的農(nong) 地產(chan) 權製度;二是農(nong) 村獨特的宅基地製度，如何去“特”，朝向要素權利與(yu) 市場配置。農(nong) 村在計劃經濟時期，特別是自人民公社以來形成了很大一部分宅基地資產(chan) ，這部分的權利配置非常重要。三是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開放後一些地方也形成了一些集體(ti) 資產(chan) ，這種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如何安排，涉及到了《民法典》中明確指出的非常獨特的集體(ti) 法人。農(nong) 村的集體(ti) 法人是社區，而農(nong) 村村社法人產(chan) 權的保護、產(chan) 權製度的安排是非常棘手的，這些也是原來沒有明確界定清楚的產(chan) 權製度。

　　此次中央文件提出了更加全麵、更加完善的產(chan) 權製度，是基礎性的產(chan) 權製度，形成了一整套關(guan) 於(yu) 現代產(chan) 權製度的權利體(ti) 係。文件的特點體(ti) 現了產(chan) 權製度的全麵性，我們(men) 提出了相關(guan) 的比較完整的產(chan) 權製度的權利體(ti) 係設計，現實的難處則在於(yu) 是否可以真正有效的實施。

　　其次，要素市場化改革。這次文件以及要素市場化改革的文件中，改革的核心和實行權利開放的核心實際上是要素市場化改革。改革走到現在，在向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化改革的路徑中，向權利開放的過程中，真正硬骨頭是要素市場化的問題。要素市場的改革如果不能取得成功，改革可能會(hui) 處於(yu) 停滯不前的狀態，甚至可能在一些方麵出現倒退。要素市場化改革是整個(ge) 改革現在最艱難的問題。要實現權利的開放，核心是更徹底的、更完全的要素市場化的改革。

　　要素市場化改革包括下麵幾個(ge) 方麵，一是要素市場的完善，二是要素市場價(jia) 格形成機製，三是要素市場化配置方式。

　　關(guan) 於(yu) 第一點，要素市場完善，方向是權利開放，包括土地市場、勞動力市場、資本市場和數據要素市場。土地市場，要真正建立城鄉(xiang) 統一的土地市場，統一市場建立的核心是農(nong) 村和城市兩(liang) 個(ge) 空間用地權利上的平等。過去整個(ge) 土地製度的安排，實際上是一套有利於(yu) 城市發展的製度安排，在權利的安排和授予上是有利於(yu) 城市化的，對農(nong) 民和農(nong) 村的發展，在權利上則有很大的製約。在構建統一的土地市場方麵也涉及如下的一些問題：城鄉(xiang) 建設用地市場的建立能否實現土地同權;農(nong) 村集體(ti) 的土地能否實現同等的入市;宅基地製度的改革能否真正實現農(nong) 村農(nong) 民集體(ti) 宅基地的所有權;原來宅基地保障的情況下，能否實現實現宅基地從(cong) 福利權到財產(chan) 權的轉化，即宅基地的三權分置。

　　勞動市場，這次的文件除原有的戶籍製度改革外，核心一點是公共資源按城市行政等級配置向按實際服務管理人口規模配置的轉變。如果這個(ge) 轉變不能實現，整個(ge) 公共資源的配置就不能落到已經進到城市這些常住人口，如已經進入到城市的農(nong) 民和其他人口，那麽(me) 這些人的權利就沒有辦法實現。所以公共服務配置方式的改變，實際上也是一個(ge) 權利重新配置的問題。

　　關(guan) 於(yu) 第二點，要素市場的價(jia) 格形成機製，文件中提到了土地問題，是因為(wei) 現在要素市場價(jia) 格形成機製中，土地的價(jia) 格形成機製是單邊壟斷。在工業(ye) 用地和土地農(nong) 轉非的過程中，政府以獨家的土地供給者向市場供地，實行招拍掛，看上去是一個(ge) 市場化的供地方式，但土地供給卻是一個(ge) 獨家的供給者，土地的來源也是政府一家，這就形成整個(ge) 價(jia) 值機製的扭曲。在要素市場價(jia) 格形成機製中，土地價(jia) 格形成機製一定要改變政府獨家壟斷土地、一個(ge) 渠道獲得土地的方式。隻有改變這種方式，土地要素才能夠真正實現由市場來決(jue) 定價(jia) 格的形成機製。

　　關(guan) 於(yu) 第三點，要素市場化配置方式，涉及到土地的征地問題。如果繼續采取通過征地來配置土地的方式，價(jia) 格形成機製和土地要素的市場化過程基本上沒有辦法真正實現。總的來說，這次的中央文件花了很大的筆墨在要素市場化的改革上，下一步改革的核心就是通過要素的市場化實現權利的開放;由市場來決(jue) 定要素市場的價(jia) 格，減少政府的幹預;由市場來配置土地，減少政府對土地配置的方式，這是如何實現權利開放的製度安排。

　　對實現更大權利開放所需的製度性權利開放，文件中也有強調。這包括對非公有製經濟的權利開放和對外開放兩(liang) 個(ge) 方麵。對非公有製經濟的權利開放，包括穩定的製度環境;平等的對待;電力、油氣等一些領域的開放，放寬市場準入;民營銀行、市區銀行等中小金融銀行的開放等。對外開放方麵，包括更大範圍放寬領域，更深層次的權利開放，包括製造業(ye) 、服務業(ye) 、農(nong) 業(ye) 進一步的擴大開放;更多領域允許外資控股和獨資經營，全麵取消外資準入負麵清單的限製。此外，從(cong) 過去主要是商品和要素的開放轉向規則、規製、管理標準性的製度開放，包括平等的國民待遇和按製度辦事;這次新冠疫情之後對於(yu) 中國來講，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規則和開放的原則一定是製度性的。此外，還有更大權利開放建立更高水平的市場機製，真正實現要素全麵開放。

　　三、建立權利開放秩序的製度環境

　　kaiyun官方地址一個(ge) 非常重要的經驗是，改革是一個(ge) 有序的權利開放過程，有序的權利開放就是秩序規則。中國同很多實行轉型的國家相比，在權利開放過程中保持了製度的有序。這次文件中有三個(ge) 方麵是非常重要的：

　　第一，權利開放的改革，改革的過程就是權利開放的過程。中國共產(chan) 黨(dang) 如何領導這場權利開放的改革，保證它的製度有序，文件有明確的說明：在改革的過程中黨(dang) 如何領導改革的過程，如何保證有效、有序的改革。

　　第二，保持權利開放秩序的一些製度安排，包括經濟領域的法律法規體(ti) 係，執法司法，競爭(zheng) 權利的製約和監督，發展市場經濟的監督職責和監督機製。

　　第三，如何真正保證權利開放製度中的平等，包括審查、負麵清單等。

　　這次文件是一個(ge) 非常強的如何進一步深化改革的文件，是如何保證中國在新的發展階段、新的時代建立高水平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的文件，是如何形成一個(ge) 更加完備、更加成熟定型的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健全體(ti) 製的文件。其中強調一個(ge) 重點是堅持權利的更大開放，這是我們(men) 的改革的經驗，也是我們(men) 改革的基本方向。隻有堅持權利不斷的開放，整個(ge) 中國高水平的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才能建成。

　　(作者劉守英為(wei) 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黨(dang) 委書(shu) 記、院長、教授、全國中國特色社會(hui) 主義(yi) 政治經濟學研究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