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5月18日正式公布的《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guan) 於(yu) 新時代加快完善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為(wei) 新時代下在更高起點、更高層次、更高目標上推進經濟體(ti) 製改革及其他各方麵體(ti) 製改革提供了重要指引，意義(yi) 重大。

　　當前，中國經濟正處於(yu) 改革與(yu) 轉型的關(guan) 鍵期，如何進一步解放思想，深化改革，擴大開放，在經濟體(ti) 製改革上突破創新，構建更加完善的高水平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是當前中國經濟社會(hui) 改革任務中的重中之重。

　　為(wei) 此，澎湃新聞聯合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中國人民大學全國中國特色社會(hui) 主義(yi) 研究中心，邀請全國著名經濟學家圍繞《意見》，就推進新時代下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過程中的重點、難點、目標、任務等展開相關(guan) 解讀與(yu) 研討，推動中國經濟改革與(yu) 經濟高質量發展。我們(men) 希望這一組“解讀”文章，可以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中國經濟體(ti) 製改革及其走向。

　　《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guan) 於(yu) 新時代加快完善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的意見》的公布，為(wei) 我國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的完善提供了重要指引。結合《意見》，我想講兩(liang) 個(ge) 問題：一個(ge) 是對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的認識;另一個(ge) 是按勞分配。

　　這個(ge) 《意見》是一個(ge) 很好的總結，很好的昭示，也是一個(ge) 很好的動員。

　　很好的總結，是說自從(cong) 我們(men) 選擇了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這個(ge) 改革開放的目標之後，我們(men) 在實踐中有什麽(me) 需要繼續發揮，有什麽(me) 需要進一步的完善，這是我們(men) 從(cong) 實踐上升到理論的過程。很好的昭示，就是我們(men) 在新時代對於(yu) 各種爭(zheng) 論有一個(ge) 明確的回答，我們(men) 將堅定不移地沿著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的道路前進。很好的動員，就是動員全黨(dang) 全國人民，沿著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的方向前進。

　　關(guan) 於(yu) 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的問題，我們(men) 必須強調，市場經濟並非隻有一種模式。我們(men) 不僅(jin) 僅(jin) 是市場經濟體(ti) 製，更是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縱觀人類曆史，市場經濟體(ti) 製的演變表現出如下幾種特征：

　　第一，典型的自由市場經濟越來越少，而且典型的市場經濟國家政府的幹預也越來越多。以英國、美國為(wei) 例，有兩(liang) 個(ge) 節點，一個(ge) 是1929年的大危機，一個(ge) 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政府幹預越來越多。而現在美國政府甚至幫助美國市場主體(ti) 打壓別國的市場主體(ti) ，這類政策都是政府幹預市場。

　　第二，市場經濟有不同的模式。法國就是有計劃指導的市場經濟，因為(wei) 其曆史上執行重商主義(yi) 的政策，為(wei) 了多賣少買(mai) ，建立了很多國家工廠，並且有計劃指導。德國的社會(hui) 市場經濟則是靠充分的競爭(zheng) 保證經濟效率，靠宏觀調控保證社會(hui) 的公平正義(yi) 和社會(hui) 穩定。不同國家的市場經濟取決(jue) 於(yu) 這些國家的曆史、文化，沒有千篇一律的模式。

　　第三，我們(men) 不能改變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在選擇市場經濟之前，我們(men) 已經選擇了社會(hui) 主義(yi) 。我們(men) 是在社會(hui) 主義(yi) 的基礎上接受市場經濟的。社會(hui) 主義(yi) 的顯著特征就是公有製。我們(men) 社會(hui) 主義(yi) 的基本經濟製度是以國有經濟為(wei) 主體(ti) ，其他經濟平等競爭(zheng) 和發展。國有經濟就是政府職能的延伸。我們(men) 不可能拋棄這一點，隻可能在這基礎上和市場經濟很好的融合，把各方麵的優(you) 越性結合在一塊。這個(ge) 過程中的改革重點應當是政府，包括政府怎樣放權，怎樣適應市場經濟體(ti) 製的需要的問題，這樣才能保證兩(liang) 種製度融合的優(you) 越性。

　　事實上，這次抗擊新冠肺炎疫情就充分地體(ti) 現了市場經濟和社會(hui) 主義(yi) 結合的優(you) 越性。我們(men) 在短時間內(nei) 能夠組織千千萬(wan) 萬(wan) 的醫療大軍(jun) ，完全得益於(yu) 政府堅強的組織能力，得益於(yu) 我們(men) 的公有醫院。公有醫院跟私有醫院的目標是不一樣的，任務是不一樣的。口罩生產(chan) ，也是如此。在平時，口罩是一種普通的商品，但在非常時期它是一種戰略物資。讓市場組織也可以，但需要一個(ge) 比較長的過程，而且還有價(jia) 格高低的起伏，以及一些老百姓負擔不起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通過政府的組織很好地完成了這個(ge) 任務。這不是回到集權統治的經濟，恰恰是政府與(yu) 市場很好的結合。如果政府再不出手，那不就亂(luan) 了嘛!我們(men) 不能在強調市場經濟的同時，把我們(men) 洗澡盆裏的嬰兒(er) 也潑掉。

　　各國都在尋找市場與(yu) 政府關(guan) 係的均衡點，就像尋找蹺蹺板的平衡點一樣。我們(men) 國家尋找到了，這就是我們(men) 的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我們(men) 不可能拋棄社會(hui) 主義(yi) 的製度，這是全國人民的凝聚力之所在，奮鬥目標之所在。當然如果沒有市場經濟的話，就沒有改革的效率。這樣一份文件是對以往的一個(ge) 總結和規範，我們(men) 以後還會(hui) 有這樣的文件，因為(wei) 我們(men) 以後還有新的實踐和對實踐的再認識，這個(ge) 過程永遠沒有完結。我們(men) 應當進一步的在這個(ge) 文件的指導下更高起點、更高層次地完善我們(men) 的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沿著這個(ge) 方向堅定不移的前進。

　　另外一個(ge) 是按勞分配的問題。這次文件當中明確要求，“堅持按勞分配為(wei) 主體(ti) 、多種分配方式並存，優(you) 化收入分配格局，健全可持續的多層次社會(hui) 保障體(ti) 係，讓改革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ti) 人民。”“健全體(ti) 現效率、促進公平的收入分配製度。堅持多勞多得，著重保護勞動所得，增加勞動者特別是一線勞動者勞動報酬，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在經濟增長的同時實現居民收入同步增長，在勞動生產(chan) 率提高的同時實現勞動報酬同步提高。”

　　分配的問題應當成為(wei) 經濟學的中心問題。馬克思講過，未來的社會(hui) 主義(yi) 和共產(chan) 主義(yi) 的分配問題。共產(chan) 主義(yi) 能夠使人們(men) 的收入極大的提高，勞動不再是謀生的手段，成為(wei) 人們(men) 的第一需要，那個(ge) 時候就能夠實現各及所能，按需分配。對於(yu) 共產(chan) 主義(yi) 的初級階段，也即社會(hui) 主義(yi) 階段，因為(wei) 人們(men) 的覺悟還不是那麽(me) 高，勞動還是人們(men) 的謀生手段。除勞動力之外，其他生產(chan) 資料都是國家的，都是集體(ti) 的。在做完各項扣除後，可以實現多勞多得，少勞少得，按勞分配。

　　馬克思的《資本論》研究資本主義(yi) 生產(chan) 方式，資本主義(yi) 生產(chan) 關(guan) 係中的分配是連接生產(chan) 和交換的一個(ge) 非常重要的環節。整個(ge) 《資本論》都在強調分配問題：資本家因為(wei) 按生產(chan) 要素分配，資本得到利潤，土地得到地租，勞動者隻得到自己的工資，結果一極是貧困的積累、一極財富的積累，兩(liang) 極分化，導致被剝奪者醞釀了暴力革命。利益衝(chong) 突的極端就是暴力革命，當時工人罷工以及起義(yi) 都是由這樣的問題引起來的。

　　《資本論》，馬克思著，人民出版社2004年1月版

　　法國經濟學家托馬斯·皮凱蒂的《21世紀資本論》這本書(shu) 也證明了資本主義(yi) 兩(liang) 極分化日益嚴(yan) 重，原因是高管高薪階層的出現。高管可以對自己的報酬定高價(jia) ，然後通過財產(chan) 繼承，門當戶對的婚姻等方式，導致資本的收入增長速度快於(yu) 國民經濟的增長速度。我們(men) 從(cong) 兩(liang) 個(ge) 《資本論》是否可以得出這樣一個(ge) 結論，隻要按照生產(chan) 要素分配，最後可能就是兩(liang) 極分化，因為(wei) 這有一個(ge) 積累的問題、滾雪球的問題。

　　《21世紀資本論》，托馬斯·皮凱蒂著，中信出版社2014年9月版

　　另外，財富到底是怎麽(me) 樣創造的?有些經濟學家聲稱勞動不可能創造財富。他們(men) 隻看到了勞動的收入越來越少，混淆了財富的創造和財富的分配。馬克思曾說如果離開勞動，一個(ge) 民族一個(ge) 禮拜一個(ge) 月都生活不下去。勞動收入的下降隻是說明勞動應得部分的減少。《資本論》第一卷第五章指出勞動就是把各種生產(chan) 要素組合起來，加工成產(chan) 品，這個(ge) 產(chan) 品就是社會(hui) 財富。使用價(jia) 值總是由龐大的物質積累構成，這些都是由勞動創造的。馬克思區分了生產(chan) 勞動和非生產(chan) 勞動，生產(chan) 勞動是直接創造財富的勞動，非生產(chan) 勞動是服務性，像我們(men) 大學教師的勞動。斯密也認為(wei) 一個(ge) 國家的財富積累起源於(yu) 勞動。這樣的一種情況下，既然勞動者創造了社會(hui) 財富，就應當有所得，應當在分配上有所體(ti) 現。

　　我們(men) 的經濟發展就是靠著勞動力的紅利，用社會(hui) 主義(yi) 政治經濟學的話說，就是勞動者為(wei) 社會(hui) 做的貢獻，但參與(yu) 分配的有資本、土地。所以現在提出要增加勞動者，特別是一線勞動者的報酬，提高勞動收入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實現收入與(yu) 經濟的同步增長。這樣才能夠提高人民的消費能力，才能發展實體(ti) 經濟，才能夠加強人民積極性，才能充分體(ti) 現社會(hui) 主義(yi) 製度的優(you) 越性。

　　如何在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下實現這個(ge) 目標?其實公平健全的市場經濟體(ti) 製本身就包含著政府的幹預，在分配問題上尤其如此，因為(wei) 勞資雙方不處於(yu) 一個(ge) 平等的地位。政府的幹預就是要保證勞動收入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加強一線勞動者的報酬。除了直接的勞動收入，政府還可以把這個(ge) 社會(hui) 保障製度搞得更好一點，這也是分配的一種。這樣的話勞動者有了錢才敢消費，經濟才能啟動。這比擴張性、刺激性的政策更有效率。

　　總之，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是一個(ge) 很好的體(ti) 製。中國的曆史同西方不同，不可能照搬西方走的路，即便想走也不可能走通。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正是適合中國發展道路的一種市場經濟製度。而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的良好發展需要把廣大人民群眾(zhong) 的積極性調動起來，首先就是要切實落實按勞分配的政策，改善收入分配狀況。

　　(作者李義(yi) 平為(wei) 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全國中國特色社會(hui) 主義(yi) 政治經濟學研究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