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進入曆史情境
發稿時間:2020-05-22 13:44:34 來源:北京日報 作者:周良書(shu)
梁啟超說:“苟離卻社會(hui) 與(yu) 時代,而憑空以觀某一個(ge) 人或某一群人之思想動作,則必多不可了解者。未了解而輕下批評,未有不錯誤也。故作史如作畫,必先設構背景;讀史如讀畫,最要注察背景。”這表明能否“設構背景”,能否“注察背景”,也是衡量曆史研究者是否具有學術觀察力的重要標尺。
這一點對於(yu) 黨(dang) 史研究者來說也不例外。事實上,在目前黨(dang) 史研究中,大多采用的還是文獻證史的辦法。而文獻證史畢竟是一種人與(yu) 物的對話,盡管研究者爬梳資料、苦心鑽研能有所發現,但對曆史的判斷也難免偏激或簡單化。更何況這樣的曆史多是由研究者講述,而他們(men) 又往往“不在場”。因此,隻有回身轉入曆史,到“故事”的“發生地”作一番細致觀察,才能最大限度地增強研究者的感官體(ti) 驗,才能避免講述曆史有邏輯性而無生動性的尷尬。
下馬觀花,用心體(ti) 察
毛澤東(dong) 《在魯迅藝術學院的講話》中說:“走馬看花不如駐馬看花,駐馬看花不如下馬看花。”事實上,觀察不僅(jin) 有正確和錯誤之不同,而且有深刻和淺薄之差別。隻有“下馬觀花”,才能得到正確的、深刻的觀察。譬如我們(men) 走一條街道,約略知道這條街道上有二三十家店鋪有哪些類別,這就叫“走馬看花”,不能不算是一種觀察。但是如果跳下馬來,到各家店鋪走一走、看一看,訪一訪、問一問,便知道這二三十家店鋪屬於(yu) 哪一些部門,哪一家的資本最雄厚,哪一家的營業(ye) 最發達,這就叫“下馬看花”。它自然要比前一種觀察深刻許多。
當然,這種“下馬看花”,對曆史研究者來說,還有另外一層特殊意義(yi) 。黃仁宇就曾引用美國漢學家富路德的話表達過這層意思:許多年輕人研究中國,卻不曾到泰山的階梯去試腳力。黃仁宇說:當他看到萊茵河畔的城堡時,才更加體(ti) 會(hui) 富路德講話的含義(yi) 。山上的城堡和城垛最能說明歐洲的封建製度。在這套製度中,地方分權扮演很重要的角色。雖然讀過許多資料,但還是要親(qin) 眼目睹,才能確切體(ti) 會(hui) 其運作方式。歐洲因此和帝製中國大相徑庭。在中國,大一統是主調,皇權至高無上。他們(men) 攀登泰山以習(xi) 慣“小天下”的感受。
在具體(ti) 研究中,研究者可能還會(hui) 有更深刻的感受。比如,在撰寫(xie) 《五四運動史》過程中,彭明先生就不止一次地走訪過《新青年》編輯部——陳獨秀故居,北京大學當時各科舊址和毛澤東(dong) 兩(liang) 次來北京居住和工作的地方;他也曾不止一次地按照5月4日當日遊行路線從(cong) 東(dong) 交民巷走到趙家樓胡同曹汝霖的住宅。《新青年》編者當年曾在“新世界”散發《北京市民宣言》,原聽說“新世界”就是前門外的勸業(ye) 場,但經過實地考察,發現是珠市口西的一座樓房。通過兩(liang) 次訪問,並參考當年報紙上“新世界”遊藝場的廣告,便可真實再現當年“新世界”的全貌。這樣再讀高一涵的那篇和陳獨秀一起在“新世界”散發傳(chuan) 單的回憶,就活龍活現、印象逼真,真是如見其人、如聞其聲了。
網羅舊聞,驗證史實
司馬遷之所以能寫(xie) 出《史記》那樣偉(wei) 大的著作,這固然是由於(yu) 他掌握“石室金匱之書(shu) ”的緣故,但另一方麵,也與(yu) 他遍訪曆史古跡,“網羅天下放失舊聞”分不開。後者補充前者之不足,解答前者的疑問,才能使“百年之間,天下遺文古事,靡不畢集太史公”。事實上,各時代人心理不同,觀察點亦隨之而異,各種史跡經人之腦中濾過,在不知不覺間會(hui) 隨之而變。這也再次表明實地考察,網羅舊聞,驗證史實,對於(yu) 史學研究的重要性。
石仲泉先生通過重走長征,發掘各種形態的新史料,矯正錯誤史實和一些傳(chuan) 統觀點,推進長征史研究,就是一個(ge) 例證。比如,長期以來,長征的裏程一直說是“二萬(wan) 五千裏”,但經過實地考察發現,長征應為(wei) “3+1”的長征,即紅一、紅二、紅四方麵軍(jun) 加紅二十五軍(jun) 的長征。“二萬(wan) 五千裏”僅(jin) 是紅一方麵軍(jun) 長征的裏程。如果算上其他幾個(ge) 方麵軍(jun) ,紅軍(jun) 長征的總裏程應達到6.5萬(wan) 裏。再如,紅軍(jun) 出發前有8萬(wan) 多人,湘江之戰後剩餘(yu) 3萬(wan) 多人,以前史書(shu) 就由此推算,這場戰役紅軍(jun) 犧牲5萬(wan) 多人。但經過實地考察發現,紅軍(jun) 從(cong) 瑞金出發後,突破前三次封鎖線減員不少,到達湘江時,其實隻有6萬(wan) 多人。這樣計算湘江之戰紅軍(jun) 共犧牲3萬(wan) 多人。
總之,曆史雖然不是穿越劇,但它卻要求研究者作一個(ge) 穿越人,回到曆史現場去觀察事件的產(chan) 生和人物的活動。相反的,倘若研究者不能穿越時空,進入不了曆史的情境,不能下馬觀花、網羅舊聞,他也就講不好曆史的故事。這也是學術訓練中,黨(dang) 史研究者應當關(guan) 注的一個(ge) 重要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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