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要有應對更困難局麵的準備，短期政策應集中於(yu) “恢複”、“救助”“避險”

　　國內(nei) 疫情已控製住了，開始打掃戰場。經濟前所未有的幾乎停擺了一個(ge) 多月，三月份逐步恢複，一季度仍會(hui) 一定幅度的負增長。原來估計，二季度恢複正常增長，三四季度加一把勁，有可能大部甚至全部補上一季度的增長缺口。

　　但從(cong) 近期情況看，美歐等國疫情進入加速上升階段，政府應對由前期的寬鬆模式被迫轉為(wei) 某種嚴(yan) 控模式，經濟部分或幾乎全部出現停擺。美歐二季度負增長已成定局，全球經濟進入衰退，問題隻是多大程度。資本市場大幅下跌後，是否引發金融危機乃至經濟危機，還需要觀察，但可能性明顯上升。除發達國家外，發展中國家經濟會(hui) 不會(hui) 出大的問題，也需要關(guan) 注。

　　另一個(ge) 不確定性是，在海外疫情應對模式下，即使回落，恐怕難以像中國這樣短期內(nei) 清零，會(hui) 不會(hui) 出現一個(ge) 長的尾部。若如此，疫情將會(hui) 延續到下半年，甚至是跨年度的，對經濟衝(chong) 擊就不是短期的。

　　全球經濟衰退對我國經濟的影響不可低估。如果說疫情對經濟的第一波衝(chong) 擊是一季度的階段性停擺，第二波衝(chong) 擊將會(hui) 是此後兩(liang) 三個(ge) 季度的外貿大幅下滑，或許還有金融衝(chong) 擊。這樣對大的增長格局需要重新評估。在全球經濟深度衰退的背景下，中國經濟能夠穩住，保持一個(ge) 適度的正增長，就是很大的勝利。

　　這次疫情引起的經濟下滑與(yu) 以往由於(yu) 經濟內(nei) 部出問題導致的下滑明顯不同，短期經濟政策要對症下藥，集中於(yu) “恢複”、“救助”“避險”。

　　“恢複”就是把被疫情打斷了的產(chan) 業(ye) 循環和經濟秩序恢複起來。近期複工複產(chan) 中的困難，有人說是需求問題，有人說是供給問題，其實兩(liang) 邊都有問題，因為(wei) 循環鏈條給打斷了。“救助”是幫助那些處境艱難、甚至日子過不下去的企業(ye) 和個(ge) 人，重點是中小企業(ye) 和低收入人群。這也是恢複經濟秩序的一個(ge) 部分。“避險”就是防控經濟中已有結構性矛盾可能引起的風險，防止老矛盾引出新問題。

　　當務之急是盡快恢複正常產(chan) 業(ye) 循環和經濟秩序，重點是使受衝(chong) 擊最大的服務業(ye) 轉起來。對疫情已不是當初的未知狀態，應能說“可防可控”了。重點放在防止外部輸入上，即便出現個(ge) 別病例，應完全有能力控製。要防止把過度防控等同於(yu) 政治正確的傾(qing) 向。

　　貨幣政策應注重兩(liang) 個(ge) 目標，一是經濟運行保持充足的流動性;二是適度降低融資成本。近期央行已經采取諸多有效措施，下一步還有較大政策空間。這一點與(yu) 西方國家有很大不同。財政政策應致力於(yu) 紓困，通過減免稅費降低中小企業(ye) 的固定成本，對疫情衝(chong) 擊大的群體(ti) 、低收入群體(ti) ，特別是無工作即無收入的人群，可以采取直接發放貨幣補貼的方式。

　　以往遇到經濟下滑，習(xi) 慣的做法是政府拿錢搞基建，以提振需求，但這種傳(chuan) 統刺激辦法對上麵提到的“恢複”“救助”針對性不強，而且通過增加負債(zhai) 搞基建項目，還會(hui) 加大地方政府已有的債(zhai) 務風險，並非“避險”。

　　二、新基建前程遠大，但要遵循市場規律和產(chan) 業(ye) 規律

　　近期熱炒的“新基建”，與(yu) 中央原有的提法已大幅擴容。要防止把新基建當個(ge) 筐，什麽(me) 都往裏裝。

　　新基建的內(nei) 容，有關(guan) 媒體(ti) 列了七項。城市軌道交通、特高壓其實是搞了多年的老基建了。城市軌道交通，也通常說的地鐵，改革開放前就有了。前幾年有的地方軌道交通項目被國家叫停，原因是超出實際需求且負債(zhai) 過高;特高壓優(you) 缺點都較明顯，此前也有不小爭(zheng) 議。把這兩(liang) 項算進去，確實勉強了。5G和充電樁很有前景，但要與(yu) 服務對象的增長相適應。5G應用已經起步，但深度使用需要垂直領域應用場景的逐步拓展，這一點華為(wei) 的任正非先生有清醒認識，說的很到位。充電樁所服務的電動汽車麵臨(lin) 著補貼退坡，當下正處在一個(ge) 發展的瓶頸期。至於(yu) 數據中心、人工智能、工業(ye) 互聯網、物聯網等，都屬於(yu) 信息產(chan) 業(ye) 或其中某個(ge) 細分領域多少具有平台特性的部分，貼一個(ge) “基礎設施”的標簽未嚐不可，正是在這個(ge) 意義(yi) 上可稱其為(wei) 數字基建。

　　重要的是，一定明確作為(wei) 新基建主體(ti) 的數字基建與(yu) “鐵公機”類的老基建在技術屬性、投資方式和運行機製上的明顯區別。

　　首先，數字基建基本上(如果不是全部的話)不是公共產(chan) 品，是企業(ye) 經營的商品(或經濟學所說的私人產(chan) 品)，而老基建大部分屬於(yu) 公共產(chan) 品或準公共產(chan) 品;

　　其次，相應地，主要由企業(ye) 投資而非政府投資建設。企業(ye) 投資就會(hui) 有硬的預算約束，要講究投資回報;

　　再次，也是非常重要但很少被提及的一條， 新基建大都是成長中新技術，技術路線和市場前景不確定強，投資風險更大。一旦選擇失誤，大量投資就可能打了水漂，所以較多采取風險投資方式。政府最好不要直接插手，交給企業(ye) 和市場選擇才是明智之舉(ju) 。相比之下，老基建雖然也有低效率問題，但通常確定性強，比如從(cong) 市區到機場，修一條高速路不會(hui) 錯到哪裏去的。

　　把這些問題說清楚了，政府在此過程中應該做什麽(me) 也就清楚了。新基建前程遠大，真心要把新基建搞好，首先要給其營造一個(ge) 正常的發展環境，主要是企業(ye) 自主決(jue) 策，市場起決(jue) 定性作用;政府不直接幹預，不添亂(luan) ，多包容，重點促進和維護公平競爭(zheng) ，提高監管水平，提供有效信息服務，提升相關(guan) 人力資本。

　　以數字基建為(wei) 主的新基建，本質上屬於(yu) 新技術驅動的新產(chan) 業(ye) ，發展快一點還是慢一點，要遵循市場規律和產(chan) 業(ye) 規律，不大適合作為(wei) 短期刺激政策工具;要防止一哄而起，“運動式增長”，留下一堆無效投資和爛尾工程;也不需要受到某種產(chan) 業(ye) 政策的照顧，拿補貼、吃偏飯，搞出新的不公平競爭(zheng) ;少一些概念炒作，多一些專(zhuan) 業(ye) 深度研究，即使資本市場需要概念，也應遵守客觀、專(zhuan) 業(ye) 、審慎原則，否則投資者是會(hui) 受到傷(shang) 害的。這方麵以往的教訓太多了，如能有所汲取，將有助於(yu) 把新基建這件好事辦好，在高質量時代有所進步。

　　三、著眼點、立足點要從(cong) 刺激政策轉向結構性潛能

　　經濟遇到困難就想到用刺激政策，除此之外，還有沒有更合理且管用的辦法?觀察和解決(jue) 問題的思路要有一個(ge) 調整。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經曆了30多年10%左右的高速增長，過去十年進入增長階段轉換期，到2019年為(wei) 止，增速還在6%以上;逐步轉入中速增長平台後，今後十年，仍有可能保持5%-6%或5%左右的增速。這樣的增速明顯高於(yu) 美歐日等發達經濟體(ti) 。前段時間討論中國經濟增速，一種觀點主張通過大力度刺激政策“保六”。如果中國遠高於(yu) 發達經濟體(ti) 的增速靠的刺激政策，那麽(me) 發達經濟體(ti) 這些年空前寬鬆的宏觀政策至少也應該將其增速搞到6%以上。我曾經用一個(ge) 例子說明宏觀政策的作用，假定宏觀經濟如同一個(ge) 水深2米的泳池，水麵會(hui) 出現波動，宏觀政策可以使這種波動減小，但水深由2米變成1.5米或1米，或者反過來，由1米升到1.5米或2米，宏觀政策是無能為(wei) 力的，而要靠結構性潛能。

　　中國經濟遠高於(yu) 發達經濟體(ti) 的增速，主要靠的是結構性潛能。這種結構性潛能，就是經濟學上所說的後發優(you) 勢，通俗地說，是作為(wei) 一個(ge) 後發經濟體(ti) ，在技術進步、產(chan) 業(ye) 結構和消費結構升級、城市化進程等方麵的發展潛能。在中國高速增長期的相當長時期內(nei) ，高增長靠的是高投資，而高投資主要由基建、房地產(chan) 、出口等驅動。經濟由高速轉到中速，這些結構性潛能逐步減弱。轉入中速增長期後，需要有新的結構性潛能替代，這就是我們(men) 通常說的增長動能轉換。

　　發達經濟體(ti) 增長對宏觀刺激政策有更多依賴，因為(wei) 它們(men) 的結構性潛能已經很少了，增長主要靠更新性需求拉動，如房子破了，需要翻修;汽車老了，換個(ge) 新的，等等，靠邊際更新維持經濟增長。美國在發達經濟體(ti) 中增速相對高一些，一是有創新，大部分創新首先出現的美國;二是過去一些年有移民，帶來了更多的需求和低成本供給。如果中國某個(ge) 時候不得不主要依賴刺激政策維持增長，應該是已經進入低速增長期了。

　　所以，對現階段的中國經濟，不論是短期內(nei) 應對疫情衝(chong) 擊穩增長，還是未來一個(ge) 時期保持中速增長，著眼點、立足點都應轉到結構性潛能。我們(men) 還有結構性潛能可用，還沒有到山窮水盡、不得不主要依賴刺激政策的地步。任何時候都會(hui) 有宏觀經濟政策，但在促進增長意義(yi) 上，這類政策仍是短期和相對次要的，且應與(yu) 結構性潛能相配合。平時都在講中國仍處在重要戰略機遇期，但一遇到問題還是盯住刺激政策，多少有點令人費解。正因為(wei) 如此，調整觀察和解決(jue) 問題思路是必要的。

　　四、建設都市圈是城市化發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選項

　　進入中速增長期後，結構性潛能的內(nei) 容將發生很大變化。從(cong) 空間角度看，今後五到十年，最大的結構性潛能就是都市圈和城市群加快發展。

　　近幾年城市化進程的突出特點是人口特別是年輕人口向一線城市、幾大經濟圈和內(nei) 地若幹中心城市集聚，既包括農(nong) 村進城，更多地則是由其他城市轉向中心城市。農(nong) 村結構、城鄉(xiang) 結構和城市結構都在經曆著未曾有過的曆史性變遷。據有關(guan) 研究，數萬(wan) 個(ge) 村莊正在消失，上百個(ge) 城市人口減少，處在收縮狀態。

　　集聚效應加強、生產(chan) 率提升，是城市化進程的一幅畫麵，另一幅畫麵則是已有的大型超大型城市內(nei) 部結構性矛盾加劇，甚至到了不可持續的地步。

　　房價(jia) 飆升，一些城市房價(jia) 進入全球高房價(jia) 前列。由於(yu) 房價(jia) 是城市的基礎價(jia) 格，房價(jia) 升高必然帶高城市運營成本，各類產(chan) 業(ye) 競爭(zheng) 力相應受損。高房價(jia) 吸收了大量社會(hui) 購買(mai) 力，脫實向虛的資源流向長期難以扭轉。

　　製造業(ye) 和部分服務業(ye) 由於(yu) 成本壓力不得不從(cong) 城市核心區退出，又麵臨(lin) 著既要降低成本，又不能遠離供應鏈網絡的兩(liang) 難選擇。有些企業(ye) 開始調整產(chan) 業(ye) 配置，一個(ge) 典型案例是華為(wei) 的部分業(ye) 務由深圳轉到東(dong) 莞的鬆山湖，但大量企業(ye) 未必有這樣好的機會(hui) 和條件。

　　城市的老齡化加快，以北京為(wei) 例，2019年60歲以上的老齡人口已達350萬(wan) 人，為(wei) 戶籍人口的四分之一。這部分人口基本上不需要早起晚歸上班了，很多人想到郊區找一個(ge) 麵積大一點、成本低一點、環境好一點的生活居所，但難以如願。與(yu) 此同時，大量年輕人在城市核心區買(mai) 不起房，不得不到邊遠地區租房買(mai) 房，每天上下班承受很大通勤壓力。

　　隨著城市核心區人口密度增加，除了高房價(jia) 外，擁堵、汙染、生活環境品質下降等城市負外部性增加，居民的實際生活質量感受與(yu) 收入和消費水平的提高並不對應。麵對嚴(yan) 重霧霾，人們(men) 提出這樣的問題：我們(men) 吃飽了、穿暖了，生活水平有了很大提高，為(wei) 什麽(me) 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反而難了。

　　中國的城市化率達到60%，還有大約20個(ge) 百分點的上升空間。如果上述結構性矛盾無法解決(jue) 或有所緩解，作為(wei) 集聚效率最高的大型超大型城市，對將要進城的農(nong) 村人口和其他城市人口，已經騰不出多少空間了。事實上，近些年來這樣的空間正在被壓縮。

　　顯然，我們(men) 正麵臨(lin) 著持續推進城市化進程、提高全社會(hui) 資源配置效率與(yu) 既有城市結構性矛盾之間的衝(chong) 突。在這種衝(chong) 突的夾縫中，加快建設都市圈是一個(ge) 必然選項，準確地說，是一個(ge) 逼出來的、不得不采取的選項。

　　從(cong) 國際經驗看，發達經濟體(ti) 在與(yu) 中國目前相似階段，也出現了人口從(cong) 城市核心區向郊區流動的態勢，帶動了大都市圈的逐步形成。有些地區，若幹都市圈相互連接，進一步形成大經濟區或城市群。

　　所謂都市圈，在空間形態上，簡單地說，就是在一小時通勤圈，或已有核心城市周邊50-70公裏左右範圍內(nei) (當然，不同地理環境有較大彈性)，發展起一批小鎮或若幹小城，相互連接後形成新的城市網絡體(ti) 係。

　　從(cong) 增長動能角度看，小鎮小城需要新建改建大量居民住宅、公共基礎設施，小鎮小城之間用軌道交通等連接，產(chan) 業(ye) 聚集的小鎮小城也要有製造業(ye) 投資，這些都會(hui) 形成可觀的需求增長空間。

　　產(chan) 業(ye) 結構將會(hui) 在空間調整重組。對成本敏感的製造業(ye) 和中低端服務業(ye) 企業(ye) 轉至都市圈的小鎮小城，在降低成本的同時，亦可繼續分享城市專(zhuan) 業(ye) 化分工體(ti) 係的好處。高技術含量、高附加值的服務業(ye) 和其他產(chan) 業(ye) 分布於(yu) 城市核心區。由於(yu) 產(chan) 業(ye) 發展已經進入分化重組、市場份額和利潤向頭部企業(ye) 集中的階段，都市圈的產(chan) 業(ye) 布局將有明顯地域專(zhuan) 業(ye) 化、集中化特色，且集聚主要頭部企業(ye) ，一哄而起、遍地開花的可能性不大。

　　人口就業(ye) 居住結構也得發生重要改變。城市核心區相當數量已退出一線工作崗位的老齡化人口可轉至小鎮小城，並形成養(yang) 老特色的新社區。由核心區轉到小鎮小城的部分產(chan) 業(ye) 帶走配套的就業(ye) 人口。與(yu) 此同時，都市圈的小鎮小城可吸收大量農(nong) 村進城和其他城市轉入的人口。

　　如果把都市圈發展僅(jin) 僅(jin) 理解為(wei) 擴大需求、調整產(chan) 業(ye) 和人口布局，那就低估了其應有的潛能和意義(yi) 。在技術進步、綠色發展的大背景下，這一輪都市圈發展應該也完全可以不重複發達國家的老路，而走出一條具有中國特色和時代特色的綠色發展新路。從(cong) 城市規劃、能源、交通、建築到各類產(chan) 業(ye) 發展，都可以采用綠色發展的理念、技術、工藝、材料、設備、方法等，如無廢城市、海綿城市、分布式可再生能源、被動式建築、新型空調等。在資金籌措上，采取綠色融資辦法。還可積極探索生態資本服務價(jia) 值核算方法，使之可度量、可貨幣化、可交易，推動綠色發展由主要是政府提供的公共產(chan) 品轉向企業(ye) 個(ge) 人能夠日常進行的經濟行為(wei) 。

　　綠色發展要擺正人與(yu) 自然的關(guan) 係，以人為(wei) 本。為(wei) 了保護生態環境，劃出一些特殊區域和特殊紅線是必要的，但不意味著除此之外的其他區域特別是城市區域就可以放任不管了。城市是人們(men) 日常生產(chan) 生活的地方，生態環境狀況對人們(men) 生活質量更為(wei) 直接密切的關(guan) 係。國際上的有關(guan) 成功案例表明，在城鎮居民住宅區，不僅(jin) 社區範圍內(nei) 要增加植被，建築物的表麵、頂部、陽台以至室內(nei) ，都可以不同方式綠化，形成新的生態和生物多樣性係統。目前城市核心區的一些居民尤其老齡人口有到都市圈小鎮小城居住的需求，一個(ge) 重要意願就是房前屋後種花種菜種草，與(yu) 自然親(qin) 密接觸，提高生活質量。

　　還有一個(ge) 大家很關(guan) 心的問題：中國人是不是隻能住高層建築?在發達國家，一般在城市核心區有一些高層建築，除此之外的其他城鎮，基本上是低層獨立住房，也就是我們(men) 說的“別墅”。中國為(wei) 什麽(me) 不能如此，通行的說法是中國人口多，人地關(guan) 係緊張。然而，且不與(yu) 中國全國相比，即使與(yu) 東(dong) 南沿海地區相比，日本人口密度也是高於(yu) 我們(men) 的，但日本居民多數是獨立住房。進入OECD行列的歐洲國家，大多數人口密度不低於(yu) 我國沿海地區，獨立住房是很普遍的。

　　一個(ge) 基本邏輯是，城市化提高了居民居住用地效率，從(cong) 全局看節約了土地。住在高層建築還是住在低層獨立住房，生活質量有相當大差異。在都市圈小鎮小城建設中，如果能多建一些或基本上都建成低層獨立住房，可以明顯提高居民住房質量，從(cong) 節約用地角度也是可接受的。

　　概括地說，都市圈發展通過疏解核心城市的結構性矛盾、擴展城市化空間，小分散、大集中，實現大城市超大城市的轉型升級。都市圈的發展，重點是那個(ge) “圈”的發展，通過“圈”與(yu) 核心城區的結構調整和再平衡，提升城市發展的空間、質量、效率和可持續性。具體(ti) 說，有利於(yu) 產(chan) 業(ye) 結構調整，特別是製造業(ye) 在降成本的基礎上提高專(zhuan) 業(ye) 化水平;有利於(yu) 人口結構調整，大幅度改善居住環境和生活品質;有利於(yu) 職住平衡，減緩擁堵、汙染和通勤壓力;有利於(yu) 進城農(nong) 民工和其他外來人口改進居住條件，獲取應有的基本公共服務;有利於(yu) 擴大投資和消費需求，提高已有產(chan) 能利用率，形成重要的經濟增長新動能;有利於(yu) 帶動創新和綠色發展，促進生產(chan) 生活轉向高質量、可持續、有韌性的新發展方式。

　　五、都市圈建設需要在六個(ge) 方麵深化改革、調整政策

　　回到現實，都市圈建設麵臨(lin) 不少思想觀念、體(ti) 製機製和政策方麵的阻力與(yu) 約束，這就是深化改革要解決(jue) 的問題。

　　首先，加快大城市城鄉(xiang) 結合部的農(nong) 村土地製度改革。十八屆三中全會(hui) 明確提出，農(nong) 村集體(ti) 建設用地與(yu) 國有土地同價(jia) 同權、同等入市，同時也要創造條件使宅基地流轉。近些年雖有探索，但進展不及預期。麵對建設都市圈的緊迫需求，大城市周邊城鄉(xiang) 結合部的農(nong) 村土地製度改革不能再拖下去了。都市圈建設過程中，除特定公共用途要由國家征地外，一般應通過集體(ti) 土地直接入市滿足需求。

　　土地管理法已對集體(ti) 建設用地入市開了口子。宅基地流轉目前仍限於(yu) 集體(ti) 組織內(nei) 部，而真正的需求是在外部。有觀點認為(wei) 宅基地屬於(yu) 集體(ti) 財產(chan) ，隻能在集體(ti) 組織內(nei) 部流轉。依此邏輯，國家所有的土地也隻能在國有機構之間直接流轉，那還有什麽(me) 個(ge) 人住房交易和房地產(chan) 市場。宅基地流轉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問題完全可以有的放矢地加以解決(jue) ，不能因為(wei) 這些問題而回避這項改革。理論和實踐都證明，農(nong) 村集體(ti) 土地進入市場才能真正保護農(nong) 民利益，因為(wei) 不流轉不交易農(nong) 民利益是多少都搞不清楚。

　　由來已久的小產(chan) 權房問題也無法再回避了。說小產(chan) 權房不符合規劃，確實如此，本來就不允許蓋，當然不可能有規劃。但需要問一個(ge) 基本問題：農(nong) 民是否有在屬於(yu) 自己的土地上蓋房子的權利?如果真正承認農(nong) 民對土地的集體(ti) 所有權，這個(ge) 問題並不難回答。改革初期的聯產(chan) 承包製，就是把農(nong) 民在自己的土地上生產(chan) 什麽(me) 、如何生產(chan) 的權利還給農(nong) 民。而現在麵臨(lin) 的問題，是能不能把農(nong) 民在自己的土地上是否蓋房子、如何蓋房子的權利還給農(nong) 民。把這些權利還給農(nong) 民了，並不意味著他們(men) 一定要蓋房子、一定要流轉宅基地，而是承認、保護他們(men) 的本應有的選擇權。農(nong) 民蓋房子，也包括在國有土地上蓋房子，都要服從(cong) 於(yu) 國家建設規劃，這是另一個(ge) 層麵的問題。所謂的小產(chan) 權房問題，首先是該給農(nong) 民的權利不給，疊加了不符合國家建設規劃，一個(ge) 錯誤引出了另一個(ge) 錯誤。解決(jue) 這一問題，要從(cong) 頭開始，正本清源，在農(nong) 村土地製度改革、建設都市圈的大框架下，應給農(nong) 民的權利要給，應繳的稅費要繳，不符合規劃的要糾正，把小產(chan) 權房問題解決(jue) 與(yu) 都市圈小鎮小城住宅建設統籌推進。

　　第二，優(you) 先完善都市圈農(nong) 村社會(hui) 保障體(ti) 係。對農(nong) 地入市、宅基地流轉，人們(men) 一個(ge) 擔心是有的農(nong) 民會(hui) 不會(hui) 居無定所，影響穩定。過去長時期內(nei) ，我們(men) 把農(nong) 村土地作為(wei) 農(nong) 民安身立命的最後屏障，城裏找不到工作了，還可以回到農(nong) 村。這在過去是有道理的。隨著市場經濟的成熟和現代社會(hui) 保障體(ti) 係的發展，我們(men) 完全可以用現代社會(hui) 保障體(ti) 係替代農(nong) 村土地這種原始的、低效率的保障方式，把稀缺的土地資源解放出來，實現高效率的配置利用。農(nong) 地入市、宅基地流轉獲取的收入，應優(you) 先用於(yu) 完善相應地區農(nong) 村人口的社保體(ti) 係，使他們(men) 與(yu) 城裏人一樣不再依賴於(yu) 土地保障，在提高土地利用效率、增加收入的同時，由更為(wei) 有效和穩定的社會(hui) 安全網托底。

　　第三，以強有力的製度政策措施防範以權謀私的腐敗行為(wei) 。在城鄉(xiang) 結合部搞農(nong) 地入市、宅基地流轉，有些握有權力的幹部會(hui) 不會(hui) 借機撈好處、搞腐敗，也是大家所擔心的。以往此類問題不僅(jin) 存在，有些地方還相當嚴(yan) 重。近年來反腐敗力度加大，情況好轉，但製度建設、政策措施必須挺在前麵。可對一定級別的黨(dang) 政領導幹部在城鄉(xiang) 結合部的房屋交易行為(wei) 實行嚴(yan) 格審查製度，增強透明度和社會(hui) 監督。對相關(guan) 腐敗案件從(cong) 嚴(yan) 懲處，並加強曝光，以起到警示作用。

　　第四，推動農(nong) 村基層治理結構的改革轉型。農(nong) 村集體(ti) 土地的所有權歸集體(ti) 組織，但這些年農(nong) 村基層組織治理能力不足，有些地方家族勢力過大，管理混亂(luan) ，集體(ti) 財產(chan) 收入被裝進少數幹部腰包的事例時有披露。此外，隨著由農(nong) 村轉為(wei) 城市，傳(chuan) 統的農(nong) 村治理結構向城市社區治理結構轉型也勢在必行。所以，都市圈建設過程中，要加強相關(guan) 農(nong) 村基層組織建設，遏製基層腐敗，完善鄉(xiang) 村基層民主選舉(ju) 製度，認可並保障農(nong) 民的合法權益，提高透明度，加強監督監管，集體(ti) 經濟組織管理和行政管理職能也要適當分開。這方麵已有一些成功經驗，可借鑒推廣。

　　第五，國土空間規劃形成機製也要改革、創新、完善。國家正在推動三規合一，很有必要，也提供了一個(ge) 反思和改革的機會(hui) 。空間規劃很重要，定下來就要執行，要有權威性和強製力。然而，規劃也是人製定的，人的認識具有局限性，也會(hui) 出錯，因此規劃的調整和糾錯機製不可缺少，這並不否定或削弱而是增強規劃的權威性。關(guan) 鍵一點是，規劃不能無視而要尊重來自市場、社會(hui) 和實踐的信息。比如，大城市的城鄉(xiang) 結合部出現大量“違規”的城中村，以致達到法不治眾(zhong) 的程度，而這些城中村為(wei) 眾(zhong) 多外來人口特別是農(nong) 民工提供了低成本居所，對城市發展、競爭(zheng) 力提升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到底是原有的規劃錯了還是如此之多的人民群眾(zhong) 的選擇錯了?又如，近些年為(wei) 推動區域平衡發展，對人口流出的部分中西部地區分配較多建設用地指標，利用率不高，有的開發區大量占有農(nong) 地，招不來幾個(ge) 像樣企業(ye) ;而對人口流入、城市化潛力大的東(dong) 南沿海地區，分配的建設用地指標相對較少，導致有項目缺土地，推動地價(jia) 房價(jia) 上升。這樣的政策導向是否符合市場化、城市化發展規律，是否真正有利於(yu) 區域協調發展，也需要反思並做出必要調整。

　　建設都市圈，應在空間規劃的思路、機製和方法上做出必要調整和完善，有些地方可能需要重新規劃。近期國務院將部分土地使用審批權下放給省一級政府，其中試點永久基本農(nong) 田轉為(wei) 建設用地和國務院批準土地征收審批事項委托部分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批準，這些試點省區均為(wei) 都市圈發展潛力大的地區。此項重要改革將有利於(yu) 地方政府從(cong) 各自實際出發，集中利用土地資源，為(wei) 都市圈建設提供有力支持。

　　第六，創新都市圈建設的體(ti) 製機製政策。建設都市圈要立足於(yu) 調動市場力量，充分發掘全社會(hui) 消費、投資和創新的潛能。政府是作用也很重要，問題是如何以正確的方式發揮正確的作用。大城市政府通常人員素質較高，組織協調能力較強，在建設都市圈過程中有很大創新空間。建議試行區帶鎮體(ti) 製，即核心城市的一個(ge) 區，帶都市圈若幹個(ge) 鎮，發展目標、責任、權利、利益都捆綁在一起，所帶鎮創造的GDP、財政收入、就業(ye) 等，都算到區的名下;區所轄核心城區內(nei) 需要疏解的功能，可優(you) 先轉到所帶小鎮;同時區也要利用各種資源推進所帶鎮的規劃、建設和運營。各個(ge) 區所帶鎮之間既競爭(zheng) 、又合作，逐步形成有活力、有創造力、可持續的發展機製。

　　以上幾個(ge) 方麵的改革都很重要，但都不容易，有的是長期以來未能啃下的硬骨頭。深化改革的機製也很重要，應堅持頂層設計、基層試驗。頂層設計，主要是指方向、劃底線。所謂指方向，應當是明確改革要有利於(yu) 推動城市化進程，有利於(yu) 提高全要素生產(chan) 率，有利於(yu) 滿足人民群眾(zhong) 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的需要。所謂劃底線，是指堅持土地公有製性質不改變、耕地紅線不突破、農(nong) 民利益不受損三條底線。在此前提下，應當給地方、基層、企業(ye) 和個(ge) 人更大的自主選擇的空間，允許、鼓勵、保護擔當精神和創新精神，因為(wei) 究竟什麽(me) 樣的做法適合國情、省情、市情，事先並不清楚，需要通過大量試錯糾錯，才能找到對的辦法。這是kaiyun官方地址開放中被事實證明行之有效、應當繼續堅持的一條基本經驗。

　　六、推出作為(wei) 快變量的建設都市圈一攬子改革發展計劃

　　相對於(yu) 短期刺激政策，改革通常被認為(wei) 是慢變量。事實證明，在特定時期，如果相關(guan) 條件基本具備，與(yu) 發展方向契合的改革措施也可以成為(wei) 快變量，更重要的是，這樣的改革措施所激發的增長動能不僅(jin) 體(ti) 量更大，而且效率更高、可持續性更強。在此意義(yi) 上，可以考慮推出建設都市圈的一攬子改革發展計劃，要點如下。

　　——有關(guan) 城市，重點是人口持續流入、發展潛能大的大城市或城市群，加快製定或修訂都市圈建設規劃，並盡早公布，起到提振信心、穩定預期的作用;

　　——開工建設一批前期準備充分的都市圈軌道交通、通信工程等基礎設施建設項目;

　　——製定規劃，並著手分期建設主要麵向外來人口特別是農(nong) 村進城人口的安居房工程;

　　——推動農(nong) 地入市、宅基地流轉，選擇若幹小鎮，開展核心城市老齡人口下鄉(xiang) 養(yang) 老社區建設試點;

　　——引導、鼓勵核心城市內(nei) 相關(guan) 製造業(ye) 、服務業(ye) 企業(ye) 疏解至都市圈低成本區域，通過產(chan) 業(ye) 集聚、轉型升級，逐步形成核心競爭(zheng) 力突出的專(zhuan) 業(ye) 化小鎮;

　　——相應加快都市圈小鎮小城商場、餐飲旅館、教育、醫療衛生、體(ti) 育健身、文化娛樂(le) 等基本公共服務和配套商業(ye) 服務設施的建設;

　　——調整戶籍政策和其他人口流動管理政策，為(wei) 外來人口在都市圈小鎮小城安居樂(le) 業(ye) 、就業(ye) 創業(ye) 營造有利環境;

　　——相應推動與(yu) 建設都市圈相關(guan) 的各項體(ti) 製機製改革和政策調整取得實質性進展;

　　——可選擇粵港澳大灣區和若幹發展潛力大的省會(hui) 城市作為(wei) 都市圈改革發展綜合試驗區，率先突破，取得可複製、可推廣的經驗。

　　初步估算，都市圈建設每年能夠為(wei) 全國經濟增長提供至少0.5到1個(ge) 百分點的增長動能，不僅(jin) 為(wei) 應對疫情衝(chong) 擊，更重要的是為(wei) 今後相當長一個(ge) 時期中速高質量發展提供有利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