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jia) 格歧視”作為(wei) 市場行為(wei) ，是供給穩定而需求不穩定所致，可謂規律使然——

　　價(jia) 格歧視是指商家將同一商品以不同價(jia) 格出售的行為(wei) ，西方經濟學者稱為(wei) “pricediscrimination”。國內(nei) 有學者認為(wei) 經濟概念不宜帶情感，故不讚成翻譯為(wei) “價(jia) 格歧視”而主張用“價(jia) 格差別”。英文“discrimination”確實也有差別的意思，不過我倒覺得還是用“價(jia) 格歧視”更貼切。

　　其實，叫什麽(me) 名稱無所謂，重要的是把握內(nei) 涵。在我看來，價(jia) 格歧視有三個(ge) 要點：產(chan) 品相同；成本相同；價(jia) 格不同。若按此三點判定，當今市場上許多差別定價(jia) 行為(wei) 並非價(jia) 格歧視。至少教科書(shu) 通常列舉(ju) 的飛機頭等艙與(yu) 經濟艙的定價(jia) 差別就不是，頭等艙與(yu) 經濟艙定價(jia) 不同，是因為(wei) 產(chan) 品與(yu) 成本不同。

　　那麽(me) 現實中真有價(jia) 格歧視這回事麽(me) ？當然有。電信長話收費是一例。白天是電話高峰期，淩晨電話比較少，無論白天還是淩晨，產(chan) 品（電話服務）與(yu) 成本皆相同，可白天通話的價(jia) 格卻要高於(yu) 淩晨。另一個(ge) 例子，國航同一飛機從(cong) 北京飛海口，提供的服務（產(chan) 品）與(yu) 成本也相同，但白天航班與(yu) 紅眼航班比，即便是同一座位，前者的價(jia) 格也要比後者高。

　　學界有一種看法，認為(wei) 對產(chan) 品與(yu) 成本相同不能作絕對理解，若產(chan) 品變化不大，隻要價(jia) 格比成本上升幅度大就是價(jia) 格歧視。比如出版商將《國富論》印成精裝與(yu) 平裝兩(liang) 種，平裝每本定價(jia) 50元，精裝的成本比簡裝多5元，若精裝定價(jia) 60元便是價(jia) 格歧視。實話說，我不這樣看。精裝本與(yu) 平裝本是兩(liang) 種產(chan) 品，盡管成本差別不大但畢竟也有差別。

　　是的，在經濟學裏，價(jia) 格歧視就是指這樣一種特定現象，它不同於(yu) 一般的差別定價(jia) 。一般的差別定價(jia) ，產(chan) 品與(yu) 成本可以不同；而價(jia) 格歧視則要求產(chan) 品與(yu) 成本都必須相同。這是說，由於(yu) 產(chan) 品與(yu) 成本不同引起的價(jia) 格不同是差別定價(jia) ；隻有產(chan) 品與(yu) 成本都相同而價(jia) 格不同才是價(jia) 格歧視。兩(liang) 者不可混為(wei) 一談，此點讀者務必牢記。

　　弄清了價(jia) 格歧視的內(nei) 涵，跟下來我們(men) 再討論第二個(ge) 問題：市場為(wei) 何出現價(jia) 格歧視？目前我所看到的權威解釋，是供應商為(wei) 了爭(zheng) 取最大化利潤。這解釋當然沒有錯，不過太過籠統。要知道，所有市場行為(wei) 都是在追求利潤最大化，也都可用利潤最大化去解釋。但若往深處問，既然廠商都爭(zheng) 取利潤最大化，可為(wei) 何不是所有廠商都搞價(jia) 格歧視呢？

　　對此，斯蒂格利茨在他編撰的《經濟學》中作了補救，他認為(wei) 除了廠商追求最大化利潤，再一個(ge) 原因是廠商壟斷供應。不錯，壟斷供應確實是價(jia) 格歧視的必要前提，不然產(chan) 品相同而價(jia) 格不同，定價(jia) 高的商品沒人會(hui) 買(mai) 。但反過來想，假若廠商壟斷了供應，消費者別無選擇，產(chan) 品定價(jia) 高也得買(mai) ，這樣廠商就會(hui) 一律定高價(jia) ，沒有必要再搞價(jia) 格歧視了。

　　由此看，價(jia) 格歧視用壟斷供應也不足以解釋。事實上，價(jia) 格歧視需要壟斷供應，但壟斷供應未必會(hui) 有價(jia) 格歧視。市場之所以出現價(jia) 格歧視，原因有三：第一，廠商爭(zheng) 取利潤最大化；第二，壟斷供應；第三，供給穩定而需求不穩定。第三點是由本人提出，至少我沒見有人講過。而且我認為(wei) 前兩(liang) 點重要，但第三點更關(guan) 鍵。一個(ge) 廠商是否實行價(jia) 格歧視，最終要取決(jue) 於(yu) 供給與(yu) 需求的狀況。

　　所謂“供給穩定”，是指這樣一種狀態：在相對長時間（如一年），供給不會(hui) 隨時間改變而改變，產(chan) 品保持均量供給。而所謂“需求不穩定”，則是指需求會(hui) 隨時間變化而改變。通俗地講，是需求有淡季旺季之分。請注意，影響需求不穩定因素很多，而我這裏所說的“需求不穩定”，是特指那種由“時間”引起的需求變化。

　　讀者也許要問，為(wei) 何供給穩定而需求不穩定會(hui) 有價(jia) 格歧視？為(wei) 方便理解，容我結合案例來分析：

　　以鐵路客運票價(jia) 為(wei) 例。在一年內(nei) 鐵路運力（供給）會(hui) 相對穩定，但顧客需求卻不穩定。有數據說，國內(nei) 春運高峰期每天的鐵路客票需求要比平時高五倍，而鐵路公司卻又不可能增加五倍的運力，因為(wei) 春運高峰一過，增加的運力就會(hui) 閑置。怎麽(me) 辦？可取之策是提高春運期間的客票價(jia) 格，而如此一來，價(jia) 格歧視也就出現了。

　　留心觀察，生活中類似的例子其實不少：如旅遊景區的門票，旅遊景區的供給常年穩定，而節假日（如國慶長假、春節等）的遊客要比平時多很多，故景區門票通常會(hui) 實行價(jia) 格歧視。再有，航空公司、電影院、飯店、酒店、電力公司等，也都會(hui) 因為(wei) 需求有淡旺季而實行價(jia) 格歧視。

　　寫(xie) 到這裏，讓我對本文作一小結：歧視一詞本身雖有貶義(yi) ，但在經濟學裏“價(jia) 格歧視”卻是中性概念，不含好與(yu) 不好的判斷，讀者切莫望文生義(yi) ；價(jia) 格歧視作為(wei) 市場行為(wei) ，是供給穩定而需求不穩定所導致的結果。規律使然，政府當坦然麵對，斷不可用行政手段去幹預。■

　　（作者為(wei) 中央黨(dang) 校副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