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全國疫情防控形勢持續向好、生產(chan) 生活秩序加快恢複態勢不斷鞏固和拓展。但境外疫情擴散蔓延，對世界經濟產(chan) 生不利影響，也帶來了新的挑戰。近日召開的中央政治局會(hui) 議強調，要加大宏觀政策調節和實施力度，抓緊研究提出積極應對的一攬子宏觀政策措施。我國如何加大宏觀政策調節力度，統籌推進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hui) 發展工作?就相關(guan) 熱點問題，本報邀請三位專(zhuan) 家深入研討。

　　經濟運行有良好支撐

　　為(wei) 應對新冠肺炎疫情對經濟社會(hui) 造成的衝(chong) 擊，我國已連續出台實施了一係列財政、貨幣、就業(ye) 等政策，近期中央政治局會(hui) 議又進一步明確了多項政策措施。這些宏觀政策的主要著力點是什麽(me) ?

　　劉尚希：新冠肺炎疫情產(chan) 生的負麵衝(chong) 擊，使就業(ye) 、企業(ye) 營運和個(ge) 人日常生活處在一個(ge) 高度不確定性的環境當中。疫情主要有兩(liang) 方麵直接影響。一是在需求方麵，引起群體(ti) 性需求收縮，特別是對於(yu) 旅遊、餐飲、交通運輸等行業(ye) ，影響很明顯、很直接，速度很快;二是在供給方麵，受疫情影響，不少企業(ye) 春節過後複工出現困難。

　　國家采取的一係列政策，旨在注入確定性和分擔風險，對衝(chong) 疫情帶來的不確定性和風險。財政政策方麵，保持積極的財政政策取向，采取包括加強經費保障、減稅降費、貸款貼息等有力措施。近日，中央進一步提出適當提高財政赤字率、發行特別國債(zhai) 、增加地方政府專(zhuan) 項債(zhai) 券規模等重要舉(ju) 措。這些舉(ju) 措對衝(chong) 了疫情給經濟社會(hui) 平穩運行帶來的負麵影響，彰顯了財政應急兜底的作用。在貨幣政策方麵，采取了一係列措施，保持流動性合理充裕。這些密集出台的政策，為(wei) 打贏疫情防控阻擊戰、穩定經濟運行提供了良好支撐。

　　劉俏：從(cong) 國家統計局公布的一月份和二月份經濟數據來看，新冠肺炎疫情對我國經濟社會(hui) 造成了較大衝(chong) 擊。在疫情暴發初期，我國及時果斷采取了一係列宏觀政策，增強了逆周期調節力度。這些政策在對衝(chong) 疫情影響、防止經濟運行滑出合理區間等方麵發揮了重要作用。

　　比如，央行通過中期借貸便利(MLF)降息、大量逆回購等操作保證了市場和企業(ye) 流動性的相對充足;一係列減稅降費、為(wei) 企業(ye) 減負的財政政策也陸續推出。這些政策對於(yu) 穩增長、穩就業(ye) ，幫助受衝(chong) 擊最為(wei) 嚴(yan) 重的中小微企業(ye) 渡過難關(guan) 起到了積極作用。

　　溫彬：新冠肺炎疫情發生以來，在黨(dang) 中央全麵部署下，各部門第一時間出台多項助企紓困政策。例如，央行等五部門聯合發布“金融30條”支持防疫舉(ju) 措;貨幣政策加大公開市場操作力度，通過降準、降息等方式保持市場流動性合理充裕，降低實體(ti) 經濟融資成本，並通過專(zhuan) 項再貸款、再貼現、小微企業(ye) 貸款臨(lin) 時性延期還本付息等加大了定向支持力度。財政部門及時出台一係列財稅政策，對新冠肺炎患者、參加防治工作的醫務人員和防疫工作者、受疫情影響的職工等實施補助補貼或稅收優(you) 惠，對疫情防控重點保障企業(ye) 貸款給予財政貼息，對受疫情影響較大的行業(ye) 企業(ye) 實施減稅降費等措施。

　　可以說，這些政策的出台實施，有力支持了疫情防控，對維護疫情下的經濟正常運轉、保障社會(hui) 安定大局發揮了重要作用，也將對當前促進經濟加快恢複起到支持作用。

　　堅持關(guan) 注結構性問題

　　中央提出，加大宏觀政策調節和實施力度。我國宏觀政策應該如何保持戰略定力?應該從(cong) 什麽(me) 樣的邏輯出發製定宏觀政策?

　　劉俏：全球經濟在今年第二季度大部分時間麵臨(lin) “停擺”，不僅(jin) 嚴(yan) 重影響外需，也帶來了全球供應鏈中斷風險，不可避免地給我國經濟複蘇帶來了極大不確定性。我們(men) 需要深入思考我國對衝(chong) 疫情影響的宏觀政策範式，進一步明確宏觀政策定位和實施的重點領域。

　　在中國經濟已經轉向高質量發展、中國核心增長邏輯變化的形勢下，麵對危機應該堅持關(guan) 注結構性問題，宏觀經濟政策的重心應該轉向對衝(chong) 疫情對中國經濟的結構性影響方麵。

　　當前疫情在全球加速蔓延，宏觀經濟政策的目標應該是對衝(chong) 疫情對中國經濟的結構性影響。相比經濟總量和增速，更應該關(guan) 注那些能反映經濟社會(hui) 結構的指標，如全要素生產(chan) 率增速、產(chan) 業(ye) 和就業(ye) 結構的變遷、微觀經濟單元的活力、收入分配結構、全球價(jia) 值鏈的參與(yu) 度和定位、研發強度和創新能力、投資資本收益率等。擺脫剛性增長目標的約束，以更大力度推動結構性改革，應該成為(wei) 我國當下采取的宏觀政策新範式。

　　劉尚希：除了經濟層麵，全球疫情風險對全球產(chan) 業(ye) 鏈、供應鏈都會(hui) 產(chan) 生很大影響。中國的產(chan) 業(ye) 供應鏈已經進入到全球經濟當中，牽一發而動全身，我們(men) 要有短期措施，更要有長期考慮。

　　疫情對經濟的影響是階段性、短期的，不會(hui) 改變中國經濟長期向好的基本麵。疫情對經濟增長速度，特別是一季度經濟增速會(hui) 產(chan) 生較大衝(chong) 擊，但通過一係列政策對衝(chong) ，能夠把疫情對經濟的影響降到最低。當前，要紮實做好“六穩”工作，特別是穩定預期，促進經濟社會(hui) 盡快恢複常態，回到正軌。但對疫情帶來的不確定性和風險怎麽(me) 估計都不為(wei) 過。有了充分準備，大變局中的風險就變成了戰略機遇。

　　溫彬：製定宏觀政策要堅持“以我為(wei) 主”，根據國內(nei) 疫情防控形勢和經濟社會(hui) 發展情況及需要，出台實施合適的調控政策。同時，也要關(guan) 注境外經濟刺激政策帶來的外溢效應，以及全球經濟衰退、金融市場波動帶來的衝(chong) 擊，要增加宏觀政策彈性，強化逆周期調節，做好充分應對準備，防範各種風險衝(chong) 擊。

　　推更多減稅降費舉(ju) 措

　　近期，我國已采取加大資金投入、減稅降費等一係列財稅措施。下一步，積極的財政政策如何更加積極有為(wei) ?

　　劉尚希：我們(men) 需要跳出傳(chuan) 統思維，全麵分析經濟社會(hui) 各領域的公共風險，從(cong) 穩定市場預期和增強社會(hui) 信心的角度，在財政風險可控的條件下，讓財政政策更加積極有為(wei) 。

　　對於(yu) 中央已明確的適當提高財政赤字率、發行特別國債(zhai) 、增加地方政府專(zhuan) 項債(zhai) 券規模等措施，要進一步製定具體(ti) 實施方案，盡快充分發揮政策效果。

　　長遠來看，推動經濟恢複和發展，既需要救援性的政策安排，更需要深化改革開放和改善營商環境。唯有出台新的改革舉(ju) 措，才能從(cong) 根本上增強信心，改善企業(ye) 預期。

　　麵對前所未有的減收增支壓力，要大力優(you) 化支出結構。有必要全麵調整預算，對支出項目重新“排隊”。要優(you) 化財政資金配置，打破支出固化格局，該砍掉的項目堅決(jue) 砍掉，該保障的項目要切實保障。

　　財政資金不是無限的，需要引導市場力量和社會(hui) 力量，要鼓勵政府和社會(hui) 資本合作(PPP)和政府購買(mai) 服務，推出市場化改革舉(ju) 措，把財政資源與(yu) 市場、社會(hui) 資源協同起來發揮作用，形成抗疫合力，以共治共建、合作創新方式來滿足老百姓對公共服務的需求。

　　同時，應該建立反饋機製，對政策效果作出及時、動態科學評估，並根據政策實施和現實情況變化，不斷鞏固、修正、調整。同治病用藥一樣，不確定性條件下的政策措施應當始終與(yu) 風險狀態的變化相匹配。

　　劉俏：鑒於(yu) 危機對中國經濟的影響及其帶來的風險超過預期，我認為(wei) 應該實施更大力度的財政政策。從(cong) 結構性影響角度看，疫情影響主要體(ti) 現在兩(liang) 個(ge) 方麵。一是對經濟微觀基礎企業(ye) 尤其是中小微企業(ye) 的影響;二是對消費和就業(ye) 的衝(chong) 擊。中小微企業(ye) 提供了我國80%以上就業(ye) 崗位，消費在2019年拉動了我國近60%經濟增長，我國財政政策的發力點應該放在穩就業(ye) 和促消費上，著力為(wei) 3000多萬(wan) 中小微企業(ye) 和9000多萬(wan) 個(ge) 體(ti) 工商戶營造更好的營商環境。

　　對於(yu) 中小微企業(ye) ，可以在減稅降費方麵推出更多舉(ju) 措。我國增值稅改革基本上已經到位，未來還可以下調企業(ye) 所得稅，這將起到增強中小微企業(ye) 投資信心、提升投資資本收益率的作用。

　　在促進消費方麵，可以采取一些政策對衝(chong) 疫情帶來的影響。比如，通過對個(ge) 人收入所得稅進一步調整，增加個(ge) 人和家庭可支配收入;為(wei) 低收入群體(ti) 和湖北省居民發放消費券;等等。

　　溫彬：財政政策應充分發揮財政對彌補資源配置市場失靈和保障國民經濟平穩運行的作用。具體(ti) 而言，可以適度擴大國債(zhai) 和地方政府債(zhai) 券發行規模，加快推進項目進展，盡早形成有效投資;落實好已經出台的減稅降費政策，切實減輕企業(ye) 負擔;加大財政資金對“新基建”、補短板支持力度，促進基建投資發揮托底作用，形成新的經濟增長點。

　　貨幣政策應精準施策

　　下一步，穩健的貨幣政策如何更加靈活適度，為(wei) 疫情防控、複工複產(chan) 和實體(ti) 經濟發展提供精準金融服務?

　　溫彬：“靈活適度”的要求延續了去年年底中央經濟工作會(hui) 議對貨幣政策的部署。我國經濟發展中兩(liang) 難、多難問題增多，因而貨幣政策要兼顧多重目標。比如，當前就要重點在抗擊疫情、通貨膨脹、匯率穩定以及經濟發展等多方麵尋求平衡。目前，新冠肺炎疫情對經濟衝(chong) 擊顯著，中小微企業(ye) 生產(chan) 經營難度普遍加大，尤其需要貨幣政策給予更大力度支持。

　　下一階段，貨幣政策要繼續加大公開市場操作和降準降息力度，保持流動性合理充裕，更大力度降低實體(ti) 經濟融資成本。鑒於(yu) 目前銀行負債(zhai) 成本居高不下，壓降點差空間有限，且企業(ye) 和居民部門存款占銀行總負債(zhai) 的60%以上，政策利率不宜頻繁變動，適時適度下調存款基準利率將對LPR下行產(chan) 生顯著效果。

　　此外，要引導我國國債(zhai) 收益率穩中有降，縮小中美利差至適度水平，增加人民幣匯率彈性，加強對短期跨境資金的監控和管理，防範金融風險。

　　劉俏：即使美聯儲(chu) 大幅下調利率，我國央行也很難積極跟進。一是我國目前貨幣政策的傳(chuan) 導機製仍有不暢之處，利率“雙軌製”依然存在;二是因為(wei) 受疫情影響，國際產(chan) 業(ye) 鏈和供應鏈存在堵點，我國經濟麵臨(lin) 較大通脹壓力。因此，製定貨幣政策切忌大水漫灌，應該強調精準施策，滿足真實的信貸需求，謹防信用緊縮。

　　劉尚希：貨幣政策應該著眼於(yu) 改善流動性。在貨幣政策鬆緊適度的同時，要消除政策傳(chuan) 導障礙，疏導貨幣政策傳(chuan) 導機製。貨幣政策要真正提高流動性，甚至采取非常規金融措施，比如一些國外央行直接出手購買(mai) 企業(ye) 商業(ye) 票據，穩定企業(ye) 資金鏈、產(chan) 業(ye) 鏈和供應鏈。

　　應對風險需協同配合

　　當前，經濟下行壓力持續加大。可以采取哪些有針對性的政策舉(ju) 措?宏觀政策工具如何協同發力?

　　劉俏：穩定經濟增長，必須發揮有效投資的拉動作用，必須根據中國經濟邏輯的變化，尋找新的、大量級的投資領域。建議各方關(guan) 注兩(liang) 個(ge) 與(yu) 基建相關(guan) 且有很大空間的投資領域。

　　一是與(yu) 民生相關(guan) 的基礎設施投資，如舊城改造、租賃住房、城市公共設施建設等領域。

　　二是中心城市和都市圈基礎建設及公共服務設施建設領域。通過推進基礎設施一體(ti) 化和基礎服務均等化，可以增大城市集聚效應和城市所能容納的最優(you) 人口規模，促進形成統一大市場，並將更多人納入“市場”，通過集聚實現人均收入增長，縮小發展差距。

　　劉尚希：國家治理的本質是公共風險治理，能不能做到公共風險最小化，百姓安居樂(le) 業(ye) ，是衡量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基本標準。歸根結底要靠深化改革來提振社會(hui) 信心、防範公共風險。

　　應對公共風險不僅(jin) 僅(jin) 是某個(ge) 或者某些部門的事情，而是涉及整個(ge) 國家治理，需要各個(ge) 部門協作配合。因此，財政、貨幣、就業(ye) 等宏觀政策，不應該“單兵作戰”，而是要建立起政策組合、協調機製。此外，要建立科學的考核機製，從(cong) 政策效果上來評價(jia) 、考核和監督部門工作,避免“留痕式”的監督。比如，針對企業(ye) 融資，財政要與(yu) 金融政策協調配合，可通過提供貸款貼息、擔保費補貼等財政手段，有針對性地解決(jue) 一些行業(ye) 和企業(ye) 麵臨(lin) 的資金短缺問題，降低融資成本。

　　要把穩就業(ye) 放在首位考慮。大量中小微企業(ye) 是就業(ye) 主渠道。一方麵，保中小微企業(ye) 的資金鏈，就是保就業(ye) 崗位，減少疫情對就業(ye) 存量的衝(chong) 擊，避免由經濟風險轉化為(wei) 社會(hui) 風險;另一方麵，為(wei) 中小微企業(ye) 複工複產(chan) 創造條件，為(wei) 招工提供幫助。

　　溫彬：宏觀政策要強化協調配合、形成合力，才能有效應對疫情和來自全球經濟波動的衝(chong) 擊，加快經濟社會(hui) 恢複發展。

　　例如，要針對疫情帶來的短期衝(chong) 擊，根據不同行業(ye) 特點，有針對性地出台就業(ye) 、產(chan) 業(ye) 、金融、財政等扶持措施，打通人流、物流、資金流通道，確保複工複產(chan) 所需的勞動力、原材料和資金。要繼續用好財政對貸款貼息、擔保補貼等方式，發揮政策合力降低企業(ye) 融資成本。要統籌推進中小微企業(ye) 貸款臨(lin) 時性延期還本付息工作，金融、財政、監管等方麵都要給予配套支持。

　　政策還要更加統籌兼顧。就業(ye) 問題關(guan) 乎居民生計、關(guan) 乎社會(hui) 安定，必須強化金融、財政等宏觀政策對就業(ye) 的支持，特別是對於(yu) 吸納就業(ye) 人數較多的服務業(ye) 、製造業(ye) 等行業(ye) 以及重大投資項目，要在資金、政策、保障等方麵加大支持力度。

　　大量民營企業(ye) 、小微企業(ye) 是吸納就業(ye) 的主力軍(jun) ，這部分企業(ye) 在疫情中遇到的困難廣受關(guan) 注。要落實好已出台的政策，想盡一切辦法使其生存下來，保障就業(ye) 基本穩定的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