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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是一種文化力量

發稿時間:2020-03-30 14:16:58   來源:北京日報   作者:韓浩月

  中國的文學史基本上也是厚厚的“深情史”,不但四大名著是從(cong) 不同角度寫(xie) 了中國人的“深情故事”,就連《搜神記》《聊齋誌異》等不以“感情牌”為(wei) 賣點的作品,也不乏刻骨銘心的“深情傳(chuan) 奇”。現代人遇到“深情”不免有些避而不談的拒絕姿態,因為(wei) 在當下談論深情,多少都會(hui) 讓人有些羞赧,殊不知,我們(men) 是浸泡在深情的文化汁液中成長起來的。

  曹可凡先生將他的新書(shu) 命名為(wei) “我認識一些深情的人”,頗有些尋根溯源的意圖。他在書(shu) 裏寫(xie) 到了傅聰、林懷民、程十發、黃永玉、許淵衝(chong) 、白先勇等諸多先生的故事,無疑也是想要把這一兩(liang) 代人的心靈地圖串起來,讓讀者看到究竟還有誰是把“深情”當成一種文化遺產(chan) 繼承下來並發揚光大的。網上有流行語“在薄情的世界深情地活著”,世界如何薄情,大家都有所感知,但怎麽(me) 才能夠深情地活著,曹可凡所認識的那些人,給出了一些可供參考的答案。

  見過悲慟,經曆過傷(shang) 心的人,才知深情的滋味。弘一法師的“悲欣交集”是臨(lin) 終前三天寫(xie) 的,被認為(wei) 是絕筆。但鮮為(wei) 人知的是,他桌上還留有一張條幅,上麵寫(xie) 著:“不為(wei) 自己求安樂(le) ,但願世人得離苦”,這張條幅是送給偶然撞進廟門來摘花的少年黃永玉的。十多歲的頑童黃永玉向阻止他摘花的弘一法師索字,幾天後如約前來取字的時候卻發現了躺在木板床上圓寂的弘一法師。對於(yu) 弘一法師留給他的字,“他雖然不懂什麽(me) 意思,但還是號啕大哭了起來。”弘一法師與(yu) 黃永玉的這一麵之緣,是充滿了深情的。

  忍受痛苦,內(nei) 心熱愛不減,深情可把一個(ge) 人由凡夫俗子變成閃亮星辰。林懷民五歲半得到舞蹈啟蒙,一生摯愛舞台。在帶領舞者排練《薪傳(chuan) 》時,把舞者帶到布滿石頭的沙灘上,讓他們(men) 感受身體(ti) 與(yu) 石頭接觸的苦楚;平日溫文爾雅、視舞者為(wei) 家人的林懷民,一旦發現舞者排練時有懈怠,便立刻如暴君般雷霆萬(wan) 鈞;一次他失控用拳頭砸玻璃後血流如注,卻阻止別人為(wei) 他包紮……“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報之以歌”,多少藝術家的瑰寶是從(cong) 荊棘叢(cong) 中摘取的。

  類似這樣的記錄與(yu) 描寫(xie) ,在《我認識一些深情的人》中比比皆是。作為(wei) 一名“傾(qing) 聽者”,曹可凡擁有一種讓人放下戒備、坦露心跡的能力。他這本書(shu) 中寫(xie) 到的人,有的是多年深交,有的是一次采訪之後成了長久聯係的朋友。在書(shu) 寫(xie) 他們(men) 的故事時,作者是用平視的眼光、誠懇的態度與(yu) 樸素的情感下筆的,在表達對書(shu) 中人物專(zhuan) 業(ye) 能力的尊重的同時,對他們(men) 生活層麵具有煙火氣息的描寫(xie) ,以及對他們(men) 情感脆弱與(yu) 真實一麵的展現,可以真切地讓讀者感受到,自己與(yu) 這些文化名人之間的距離其實並沒那麽(me) 遠。

  閱讀本書(shu) 由衷地覺得,深情是一種情感狀態,也是一種文化力量。湯顯祖為(wei) 《牡丹亭》所寫(xie) 的題記“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在漫長的農(nong) 耕時代,不僅(jin) 是人們(men) 對愛情的一種理想解讀,也是古人對事業(ye) 、友情、田園生活等多個(ge) 層麵的價(jia) 值觀體(ti) 現。對比古人在詩詞歌賦中傳(chuan) 達出的綿長深厚的情感,“情深不壽”以及“認真你就輸了”等現代情感認知,固然有其成立之處,但還是不免片麵,且有把人往孤獨裏牽引的意思,這樣的古今對比,多少都令人有些惆悵。

  情感的稀薄是跟隨文化的孱弱同步進行的,任何時代,當情感失去了與(yu) 文化的互動關(guan) 係時,兩(liang) 者都會(hui) 遭遇到不同程度的傷(shang) 害。《我認識一些深情的人》所寫(xie) 到的人物,大多數恰好處在這樣一個(ge) 時代環境當中,因為(wei) 個(ge) 人際遇也好、曆史悲劇也好,他們(men) 的人生故事與(yu) 藝術創作,都被時代的風雨與(yu) 浪潮擊打過。之所以他們(men) 能夠取得成就、站到高處,其中很重要的一點是,他們(men) 在不停衝(chong) 擊文化高地的同時,也沒忘不讓情感陣地失守,對於(yu) 情感內(nei) 核的深度渴望與(yu) 追求,成為(wei) 他們(men) 不停創作與(yu) 創造的最大動力。

  曹可凡也是一位深情的人,他在從(cong) 事專(zhuan) 業(ye) 主持與(yu) 客串影視表演的同時,長期堅持給報紙副刊撰寫(xie) 文章,這一習(xi) 慣已經保持了二十餘(yu) 年,他的副刊文章,主要寫(xie) 的是文化隨筆,形成了自己的獨特風格。雖然身在媒體(ti) 與(yu) 娛樂(le) 圈,但更多時候,他還是以一位文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對於(yu) 寫(xie) 作與(yu) 文化的熱愛,若非出於(yu) 深情,很難堅持長久。《我認識一些深情的人》這本書(shu) ,便是熱愛與(yu) 深情的共同產(chan) 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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