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打亂(luan) 了中國人溫馨的春節假期，也給中國人民生活帶來很大影響。隨著疫情防控阻擊戰的不斷深入，各地在守住疫情防控的前提下，逐漸複工複產(chan) ，因此疫情對中國經濟的影響也逐漸成為(wei) 一個(ge) 備受矚目的重要問題。

　　一般而言，麵對不利的衝(chong) 擊，區域經濟受影響的程度取決(jue) 於(yu) 兩(liang) 個(ge) 方麵，一方麵是區域經濟受到衝(chong) 擊的強度，另一方麵是區域自身對於(yu) 不利衝(chong) 擊的抵抗能力。在疫情防控的背景下，第一個(ge) 方麵主要取決(jue) 於(yu) 疫情的強烈程度和各地應對疫情舉(ju) 措的後果;第二個(ge) 方麵，則主要看各個(ge) 區域的經濟韌性。區域經濟韌性是指區域抵禦衝(chong) 擊、吸收衝(chong) 擊，以及從(cong) 外部衝(chong) 擊中恢複的能力。區域經濟韌性的差異會(hui) 直接影響各區域受疫情的衝(chong) 擊程度。

　　一、 新冠肺炎疫情對區域經濟衝(chong) 擊強度的區域分布

　　新型冠狀病毒感染人數的多少是疫情對區域經濟影響的直接因素，它不僅(jin) 直接影響區域中居民的生命安全，也直接影響當地企業(ye) 的生產(chan) 能力，居民的消費需求，以及外部的城市形象。因此，疫情對區域經濟會(hui) 產(chan) 生全方位衝(chong) 擊。

　　本次疫情的重災區湖北武漢是華中地區重鎮，是京廣、滬蓉兩(liang) 大鐵路交通幹線的交會(hui) 地，在春運期間途徑武漢的流動人口多，成為(wei) 疫情向湖北省外蔓延的重要原因。為(wei) 切斷病毒的傳(chuan) 播源，自2020年1月23日起，湖北多市開始實施交通管製，以扼製疫情進一步向省外蔓延。2020年2月3日以來，湖北省外30個(ge) 省(區、市)以及新疆生產(chan) 建設兵團新增確診病例已實現11連降。

　　根據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hui) 通報的疫情信息，2020年2月10日的確診病例分布呈現出以下幾個(ge) 梯隊：第一梯隊是疫情重災區湖北;第二梯隊是受影響最大的省份，沿海地區的浙江和廣東(dong) ，以及中部地區的河南;第三梯隊是湖南、江西、安徽和江蘇;第四梯隊是受影響最小的東(dong) 北地區、西南地區和西北地區。上述病例的分布情況基本上刻畫了新冠肺炎疫情直接衝(chong) 擊強度空間分布。

　　第一，疫情對區域經濟造成的直接衝(chong) 擊。一般而言，影響最大的主要是旅遊業(ye) 、餐飲業(ye) 、商貿業(ye) 、文化娛樂(le) 業(ye) 、教育等。數據顯示，2019年春節假期全國旅遊接待總人數4.15億(yi) 人次，實現旅遊收入5139億(yi) 元。2019年春節假期，全國零售和餐飲業(ye) 銷售額突破1萬(wan) 億(yi) 元。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給旅遊和餐飲兩(liang) 個(ge) 行業(ye) 帶來的損失可能會(hui) 超過1.5萬(wan) 億(yi) 元。

　　第二，疫情對製造業(ye) 的影響同樣不容忽視。為(wei) 避免聚集性疫情的發生，國內(nei) 大量製造業(ye) 企業(ye) 延遲開工，使得企業(ye) 利潤出現暫時下滑。但是，隨著疫情形勢趨於(yu) 穩定，湖北省外的製造業(ye) 企業(ye) 生產(chan) 逐步恢複正常，中長期製造業(ye) 部門受到的影響有限。

　　第三，除了疫情對經濟造成的直接衝(chong) 擊，也要認識到防疫過程中一些舉(ju) 措的“副作用”。防疫初期，各地為(wei) 了遏製疾病的蔓延，采取阻斷交通、企業(ye) 停業(ye) 舉(ju) 措，隨著各地紛紛複工，這些舉(ju) 措有所放寬，但是仍然存在一些中期影響，尤其是對產(chan) 業(ye) 鏈的衝(chong) 擊。由於(yu) 各地政策執行的差異性，以及不同區域對中間流動部門實施政策的差異性，疫情出現前的產(chan) 業(ye) 鏈和企業(ye) 的投入產(chan) 出網絡可能出現阻塞，因此即使部分企業(ye) 複工，正常生產(chan) 仍會(hui) 受到影響。

　　第四，疫情對經濟的影響，還可能體(ti) 現在更多方麵。比如，勞工輸入大省的大量企業(ye) 會(hui) 麵臨(lin) 用工荒、開工難、違約金等問題;被定義(yi) 為(wei) 突發公共衛生安全事件對物流和貿易的影響很大，會(hui) 對沿海的外向型經濟造成一定的衝(chong) 擊;封村、封路會(hui) 對第一產(chan) 業(ye) 造成很大的影響，養(yang) 殖業(ye) 可能出現飼料短缺將對中部農(nong) 畜業(ye) 大省的經濟恢複不利。

　　新冠肺炎疫情的暴發對中國各區域的發展提出了巨大的挑戰。這些挑戰有些已經出現，有些可能會(hui) 陸續出現，做到未雨綢繆，十分必要。

　　二、區域經濟韌性與(yu) 疫情過後的恢複

　　麵對不利的衝(chong) 擊，區域經濟的抵抗能力直接決(jue) 定著疫情對其最終的影響程度。一般而言，影響區域經濟韌性的因素有以下幾個(ge) 方麵：第一，產(chan) 業(ye) 結構。現有研究普遍把產(chan) 業(ye) 結構視為(wei) 影響區域經濟韌性最重要的因素，這種影響主要體(ti) 現在兩(liang) 個(ge) 方麵：產(chan) 業(ye) 結構的多樣性和主導產(chan) 業(ye) 的種類。就前者來說，產(chan) 業(ye) 結構多樣性地區麵對衝(chong) 擊時能體(ti) 現更好的韌性;相反，產(chan) 業(ye) 結構單一的地區經濟韌性較差，從(cong) 美國底特律到中國東(dong) 北老工業(ye) 基地普遍具有經濟韌性差的問題。第二，政策和製度環境。總地來說，政府幹預較少、政策環境寬鬆的地區，經濟韌性較好。市場發育成熟的地區經濟韌性較好，市場主體(ti) 對信息有更敏銳的把握，對市場的波動反應更加靈活。第三，文化因素。區域文化、風俗對區域經濟韌性有重要影響。更開放、多元化、富有企業(ye) 家精神的社會(hui) 文化環境有助於(yu) 經濟活動的重組和複蘇，體(ti) 現出更好的區域經濟韌性。第四，社會(hui) 網絡的構成等社會(hui) 因素也會(hui) 影響區域經濟韌性。

　　中國區域經濟韌性的分布有如下特征：從(cong) 四大板塊整體(ti) 上看，東(dong) 北地區的經濟韌性最低，尤其是遼寧和黑龍江。西部地區的區域經濟韌性也存在較大差異，一方麵，貴州、雲(yun) 南和重慶等西南地區的城市，經濟韌性較強，受到宏觀衝(chong) 擊的影響較弱;另一方麵，西北地區的新疆、青海和陝西以及西南地區的廣西等省(區)的經濟韌性較差。東(dong) 部地區和中部地區的城市區域經濟韌性較強。其中東(dong) 部地區由於(yu) 第三產(chan) 業(ye) 占比最高，受本次疫情的衝(chong) 擊將最為(wei) 明顯：在複工時間推遲的背景下，東(dong) 部地區的勞工輸入大省將會(hui) 麵臨(lin) 用工荒、開工難等問題，進而拉低東(dong) 部地區第一季度GDP增速。韌性較差的城市主要聚集在以下幾個(ge) 區域：一是東(dong) 北地區和內(nei) 蒙古東(dong) 部地區，二是晉陝蒙和陝鄂交界處的城市，三是廣西以及與(yu) 廣東(dong) 交界處的城市，這些城市的分布整體(ti) 上呈現聚集的態勢，此外還存在一些分散分布的城市。但這些城市和地區疫情本身不嚴(yan) 重，受到的影響也相對較小。

　　根據上述分析，疫情較重的湖北、浙江和廣東(dong) 等省份的經濟韌性較好，從(cong) 產(chan) 業(ye) 特征、製度環境和文化因素等角度考慮，東(dong) 部地區對不利衝(chong) 擊的抵抗能力較強。因此，我們(men) 要相信區域經濟韌性，堅定信心，穩定預期，積極引導區域經濟長期向好發展。

　　疫情對區域經濟的影響還體(ti) 現在疫情過後區域經濟的恢複。根據2003年“非典”過後經濟恢複的經驗，第二產(chan) 業(ye) 恢複速度最快，第三產(chan) 業(ye) 恢複速度最慢，而東(dong) 部地區第三產(chan) 業(ye) 的比重更高。對比2003年“非典”，本次疫情對經濟影響總體(ti) 可控，但麵臨(lin) 的風險更大，經濟下行的壓力也顯著增加。主要原因是中國的經濟結構與(yu) 2003年相比發生了重大變化，疫情影響最大的第三產(chan) 業(ye) 占比大幅提升，比如2019年，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大約為(wei) 60%。但是也要看到，中國經濟自2003年以來，中間經曆過2008年的國際金融危機，經濟韌性已經大大提升，加上受影響大的地區除湖北外經濟韌性都較好，應對經濟恢複持謹慎樂(le) 觀態度。

　　三、新冠肺炎疫情對區域格局的影響

　　由於(yu) 區域經濟格局的變動是一個(ge) 相對長期的過程，2006—2019年，東(dong) 部地區、中部地區、西部地區和東(dong) 北地區的GDP在全國GDP中所占比重的變化都在2—3個(ge) 百分點之間，並沒有大的起伏性變化，年度比重變化在0.5個(ge) 百分點左右。這說明地理位置、經濟環境等更基本的因素是決(jue) 定中國區域經濟格局的根本因素，此次疫情不會(hui) 導致中國區域經濟格局出現決(jue) 定性變化。

　　短期內(nei) 疫情是否對區域經濟產(chan) 生重大影響，要看各個(ge) 區域複工的時間和情況。當前，全國除湖北以外地區的新增確診人數不斷下降，新增治愈病例持續增加，相信到2020年3月初或者3月中旬，工業(ye) 企業(ye) 基本上就都具備了開工條件，此後服務業(ye) 也會(hui) 逐步恢複。西部地區和東(dong) 北地區由於(yu) 本身區位條件以及與(yu) 湖北的聯係密切程度的影響，產(chan) 業(ye) 本身受疫情影響較小，可能會(hui) 率先恢複。目前東(dong) 部地區最緊迫的問題是複工時間，往年春節複工時間都在1月和2月之間。根據春節期間曆史數據，有關(guan) 專(zhuan) 家估計，外來務工人員延遲10天複工會(hui) 帶來當季GDP損失是0.39個(ge) 百分點，其中在外來務工人員集中的建築業(ye) 和部分服務業(ye) ，延遲複工10天會(hui) 帶來當季GDP損失是0.46個(ge) 百分點。

　　長期來看，湖北受影響較大。2019年湖北全省實現生產(chan) 總值45828.31億(yi) 元，第一產(chan) 業(ye) 實現增加值3809.09億(yi) 元，增長3.2%;第二產(chan) 業(ye) 實現增加值19098.62億(yi) 元，增長8.0%;第三產(chan) 業(ye) 實現增加值22920.60億(yi) 元，增長7.8%。2019年全國GDP總量達990865億(yi) 元，湖北的GDP總量在全國GDP總量中的比重是4.6%。而此次疫情將對湖北經濟快速增長的勢頭產(chan) 生較大影響，這不僅(jin) 由於(yu) 疫情防控階段對產(chan) 業(ye) 的創傷(shang) ，而且也由於(yu) 疫情防控過程中暴露出了營商環境和治理能力的弊端，會(hui) 影響到對人才、資本的吸引力。

　　綜上，從(cong) 四大板塊來看，此次疫情對區域經濟格局的最終影響為(wei) ：中部地區的GDP比重略有下降，東(dong) 部地區和東(dong) 北地區的比重與(yu) 去年大體(ti) 相同，西部地區特別是西南地區可能會(hui) 略有上升。由於(yu) 此次疫情影響最大的地區在中部地區，因此當前南北區域發展差異擴大的趨勢也不會(hui) 有根本性逆轉;中國經濟發展較好的地區區域經濟韌性較強，江蘇、上海等受到疫情影響較小的發達地區將率先在衝(chong) 擊中恢複，地區分化的趨勢仍將持續。

　　四、政策建議

　　第一，重新審視國土空間規劃。多年來中國的國土空間規劃，十分重視資源環境的影響，對於(yu) 防災減災總體(ti) 上重視不夠。特別是對於(yu) 這些全局性的疫情預防，還沒有進入規劃體(ti) 係。如果在全國一盤棋的前提下，設計出一個(ge) 模塊化的區域布局模式，就可以迅速地把疫情區與(yu) 其他區域隔開，使之不影響全局經濟發展。

　　第二，重提“大分散、小集中”的城市—產(chan) 業(ye) 布局原則。從(cong) 全國的城市—產(chan) 業(ye) 布局出發，在國家層麵應當是適當分散布局。疫情衝(chong) 擊各地暴露出的弱點，為(wei) 重塑生產(chan) 布局提供了經驗教訓。生產(chan) 布局不能忽視區域的層級性，應著眼於(yu) 不同的空間尺度，在國家—區域尺度上實現“大分散”，讓每一個(ge) 地區都能夠參與(yu) 到經濟發展中來，也就是所謂實現“普遍沸騰”，發揮不同區域比較優(you) 勢;在城市尺度上則需“小集中”，釋放規模經濟效應，助力高質量發展。

　　第三，在提高中心城市和城市群承載能力的同時，適當限製特大城市的規模，以大城市和中等城市為(wei) 主體(ti) ，結合小城市發展，重塑中國的都市圈。人口的高度集聚也成為(wei) 疫情蔓延的助推劑，為(wei) 此建議從(cong) 國家總體(ti) 戰略布局出發，加快超大城市、特大城市非核心功能向周邊城市疏解，推動都市圈內(nei) 部各城市間的合理化分工。建議從(cong) 國家規劃的角度，控製特大城市規模，采用多種方式，增加城市數量，以平衡人口的地域分布。

　　第四，對超大城市和特大城市，進行多中心城市改造。對於(yu) 北上廣深這樣的超大城市，對於(yu) 武漢、重慶、西安、成都等特大城市，單中心的布局模式還是很明顯的。在單中心的空間布局下，社會(hui) 經濟資源集中於(yu) 某些節點，不利於(yu) 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在即將到來的“十四五”時期，應當將多中心改造作為(wei) 提升城市資源承載力、優(you) 化城市治理、增進城市安全性的重要途徑。

　　第五，集中力量提升地方政府治理能力。本次疫情波及範圍遠超2003年的“非典”，一個(ge) 重要的原因是初期預警不足。此外，在抗擊疫情過程中，少數地方政府職能部門負責人存在失職失責的現象，有悖於(yu) 黨(dang) 的十九大報告提出的“推進國家治理體(ti) 係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要求。本次疫情過後，地方各級政府需要總結抗擊疫情中存在的問題，補齊短板，進一步增強社會(hui) 公信力。

　　本文節選自《區域經濟評論》2020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