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全球化近年來屢受民粹主義(yi) 者、“貿易鬥士”“環保行動者”抨擊，現又遭遇新冠肺炎疫情這一新的阻力，其前景令人關(guan) 注。

　　疫情嚴(yan) 重影響全球化進程

　　目前尚難準確預測新冠肺炎疫情給全球經濟帶來的影響，但出於(yu) 對全球供應鏈極端脆弱性的擔憂和係統性風險上升的恐懼，經濟全球化亦遭遇感染，或將成為(wei) 這場疫情最主要的長期受害者。

　　一種觀點認為(wei) 新冠肺炎疫情擾亂(luan) 了全球供應鏈，衝(chong) 擊了各國經濟穩定。全球供應鏈是支撐經濟全球化的重要力量。連接全球各地無數製造企業(ye) 和服務企業(ye) 的龐大而複雜的供應鏈網絡，促使世界經濟交織成一個(ge) 相互依存、相互融合的有機整體(ti) ，但同時也加大了全球經濟的脆弱性。在一個(ge) 高度依存的全球經濟體(ti) 係中，任何一個(ge) 經濟體(ti) 特別是作為(wei) 全球供應鏈關(guan) 鍵環節的經濟體(ti) 發生暫時的生產(chan) 停擺或貿易限製，都會(hui) 給其他經濟體(ti) 帶來不容小覷的外部衝(chong) 擊。新冠肺炎疫情是一場全球的健康危機，同樣地，它也傷(shang) 害了通過供應鏈建立起來的全球經濟肌體(ti) 。疫情暴發後，從(cong) 汽車到智能手機，從(cong) 購物到旅遊，從(cong) 航空服務、金融服務到技術服務……全球無數商品和服務的國際生產(chan) 被迫放慢甚至暫停，這暴露了全球供應鏈的極端脆弱性，也加劇了恐慌情緒的上升，以及滋生了對經濟全球化的新指責。在美國，甚至有人將N95型醫用口罩荒的出現歸咎於(yu) 全球化，矛頭直指美國經濟自身的去工業(ye) 化以及產(chan) 能向東(dong) 南亞(ya) 國家的遷移。無論最終釀成的經濟損失有多大，新冠肺炎疫情引發的混亂(luan) 都暴露了在相互連通的全球經濟中，一國將承受的不確定代價(jia) 。

　　還有一種觀點認為(wei) 新冠肺炎疫情顯示了全球化促進流行疾病在世界範圍的迅速傳(chuan) 播，並成為(wei) 係統性風險。正如美國氣象學家愛德華·洛倫(lun) 茨指出的，一隻在南美洲亞(ya) 馬遜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兩(liang) 周後可能在美國得克薩斯州引發一場龍卷風。隨著全球貿易、金融、網絡和其他領域的互聯互通的擴大與(yu) 增加，經濟全球化帶動了物流、人流、資金流、信息流等在全球範圍的大規模流動，全球經濟日益一體(ti) 化、複雜化，也日趨不穩定，存在著明顯的“蝴蝶效應”。1997年的亞(ya) 洲金融危機、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都演繹了一國的金融不穩定如何迅速蔓延到全球市場，CIH病毒則提醒我們(men) 互聯網如何造成了網絡病毒在全球的迅速傳(chuan) 播……可見，使得世界緊密聯結的載體(ti) ，比如全球的交通網絡、信息網絡、資金網絡，不隻是傳(chuan) 播“好東(dong) 西”，也會(hui) 搭載“壞東(dong) 西”。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的蔓延表明不同國家之間頻繁的貨物和人員流動也會(hui) 加速流行疾病的傳(chuan) 播。在2020年3月9日的發布會(hui) 上，世衛組織總幹事譚德塞表示，新冠病毒已在許多國家出現感染，全球性大流行病的威脅已變得非常現實。如此之多的人和國家，如此之快地受到影響，這無疑是令人不安的。這種令人不安的狀況導致更多人開始爭(zheng) 論全球化的對與(yu) 錯，認為(wei) 全球化使每個(ge) 人暴露在更大的風險下，而又缺乏有效防範應對風險的國際機構與(yu) 資源。

　　因係統性風險上升而引發對全球化的不滿，在人類曆史上這不是第一次，也肯定不會(hui) 是最後一次。每一次全球係統性風險的上升，都會(hui) 引發部分人士關(guan) 於(yu) 究竟是該“合夥(huo) ”(支持國際合作)還是“散夥(huo) ”(閉關(guan) 鎖國)的爭(zheng) 論。對一些人來說，避免感染疾病最好的辦法就是對傳(chuan) 播者關(guan) 上大門，在國內(nei) 實現食品和藥品的自給自足，提防國際旅行者和移民，各國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國瓦上霜。這就是帕迪斯·薩貝提和拉臘·薩拉希在關(guan) 於(yu) 埃博拉危機的著作中所提到的“疫情文化”。因疫情滋生的“分裂”文化，將侵蝕合作的意願與(yu) 共同的努力。

　　疫情不可能逆轉全球化

　　在民粹主義(yi) 者不分青紅皂白地反對全球化之際，新冠肺炎疫情造成的經濟損失、疾病傳(chuan) 播或許會(hui) 進一步加劇保護主義(yi) 的趨勢，但是大多數國家既沒有足夠的資源可供利用，也沒有足夠的勞動力為(wei) 此工作，更不存在低成本生產(chan) 商品的可能性。因此，由本國生產(chan) 提供自己所需一切商品與(yu) 服務的想法是不切實際的。

　　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給全球很多行業(ye) 摁下了“暫停鍵”，無法供給，缺乏需求，使得一些企業(ye) “命懸一線”，各國政府采取的降息、補貼等紓困政策或許能使一些企業(ye) 避免“突然死亡”，但不足以提供能讓企業(ye) “強身健體(ti) ”的能量與(yu) 空間。新冠肺炎疫情下全球供應鏈受到的衝(chong) 擊，暴露了大多數企業(ye) 過於(yu) 依賴一兩(liang) 個(ge) 主要供應來源的風險性。疫情可能會(hui) 成為(wei) 促使一些企業(ye) 重新評估其供應鏈，或將通過建立更有彈性的供應鏈—給相同產(chan) 品尋找更多的供應商—以降低突發事件發生時給企業(ye) 帶來的損失。但全球供應鏈是一個(ge) 複雜的係統，其形成與(yu) 改變都是一個(ge) 長期的過程，如今的全球供應鏈格局很難被一次疫情所顛覆。一則供應鏈在全球分散布局的狀況不可能徹底逆轉，再則跨國公司不願意也沒有能力拋棄現有的全球供應鏈重構一條全新且完整的供應鏈。

　　疫情可能發源於(yu) 世界的任何地方，“築牆”阻止不了疫情以及其他任何全球性的威脅。應對疫情，各國的隔離能力固然重要，但更為(wei) 重要的是全球共同分享信息和資源，共同研製新藥與(yu) 疫苗，因為(wei) 在一個(ge) 高度聯結的世界係統中，要增強抵禦係統風險的能力必須提升整個(ge) 係統的能級，而這取決(jue) 於(yu) “木桶上最短的那一塊板”。疫情對世界經濟和人類的健康構成了嚴(yan) 重的威脅，現在迫切需要的是合作的意願與(yu) 行動。

　　經濟全球化並非萬(wan) 能良藥，僅(jin) 靠其不能解決(jue) 世界經濟的所有問題。全球化也非免費的午餐，它會(hui) 給我們(men) 增進福祉，有時也要為(wei) 此付出代價(jia) 。但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反對全球化是狹隘自我利益的結果，“築牆”等以鄰為(wei) 壑的政策從(cong) 長期來看隻會(hui) 使本國經濟狀況更差，因為(wei) 這將降低生產(chan) 效率。正如聯合國前秘書(shu) 長安南所說，在今天這個(ge) 不平等的世界裏，最大的失敗者不是麵臨(lin) 過多的全球化壓力的人，而是那些被全球化拋棄的人。疫情當前，我們(men) 不避諱全球化的代價(jia) ，這將促使人們(men) 更好地思考如何彌補全球化的不足。作為(wei) 一種責任，各國政府應該為(wei) 人們(men) 搭建“安全網”，並努力協調全球化進程中的各種利益關(guan) 係，而不是反對或者限製全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