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懲戒是為(wei) 了達到教育目的，依法對學生失範行為(wei) 進行管理，促進學生合範行為(wei) 產(chan) 生和鞏固的一種教育手段。從(cong) 消極方麵來說，它可避免學生再次做出失範行為(wei) ;從(cong) 積極方麵來說，它可促進學生養(yang) 成良好習(xi) 慣，維係社會(hui) 穩定和促進社會(hui) 發展。教育懲戒是懲戒的一種特殊形式，有其獨特性。一般懲戒以懲罰失範行為(wei) 為(wei) 目的，教育懲戒則以培養(yang) 人為(wei) 目的。但是在現實教育中，一些教育懲戒主體(ti) 往往把教育懲戒混同於(yu) 一般法學和管理學意義(yi) 上的懲戒，在實施過程中，把教育懲戒本身當成了目的或主要目的，隻懲不教或者多懲少教。為(wei) 了讓教育懲戒成為(wei) 名副其實的教育手段而非目的，教育必須永遠成為(wei) 教育懲戒的底色。為(wei) 此，至少要做到如下要求。

　　體(ti) 麵對待學生

　　體(ti) 麵是比正義(yi) 更低線的道德倫(lun) 理要求，它注重的不是“做什麽(me) ”，而是“不做什麽(me) ”。如果說正義(yi) 旨在保障每個(ge) 人的基本權利，體(ti) 麵則旨在把人當人看，不羞辱每個(ge) 人。教育最終目的在於(yu) 使人“成人”。不羞辱人，承認每個(ge) 人都有價(jia) 值、尊嚴(yan) ，有潛能“成人”是教育存在的前提。

　　如要讓教育成為(wei) 教育懲戒的底色，在任何情況下，教育懲戒主體(ti) 都必須“對事不對人”，體(ti) 麵對待學生，不能因為(wei) 學生行為(wei) 失範而貶低學生作為(wei) 人的人格和尊嚴(yan) ，進行羞辱。為(wei) 了體(ti) 麵對待學生，教育懲戒主體(ti) 須因人施懲。同樣的懲罰，對有的學生不存在人格和尊嚴(yan) 的羞辱，對有的學生則存在人格和尊嚴(yan) 的羞辱;對此時的學生可能不存在人格和尊嚴(yan) 的羞辱，對彼時的學生則可能存在人格和尊嚴(yan) 的羞辱。因此為(wei) 了充分尊重學生的尊嚴(yan) ，不羞辱學生，教師需要了解學生，在規則範圍內(nei) ，根據學生的特點和所處的具體(ti) 情境等藝術性施懲。為(wei) 了體(ti) 麵對待學生，還不能對教育懲戒行為(wei) 進行無限度傳(chuan) 播。有時候教育懲戒合法合規，也不存在羞辱，但是超越限度進行傳(chuan) 播，則會(hui) 傷(shang) 害學生的價(jia) 值和尊嚴(yan) 。譬如，在教室裏麵公布學生成績是合適的，但是把成績公布到網站上則是不合適的，有可能對低分學生造成人格侮辱。

　　正義(yi) 守護學生

　　體(ti) 麵對待學生隻是認可學生通過教育可以“成人”，但還無法確保學生得到切實的教育。為(wei) 了讓學生切實受到教育，須確保任何製度和行為(wei) 都不能剝奪學生的受教育權利。正義(yi) 是對權利和義(yi) 務的公平分配，教育正義(yi) 是對教育權利和教育義(yi) 務的公平分配。為(wei) 了不侵犯學生的受教育權，教育懲戒需要合乎教育正義(yi) 。

　　第一，教育懲戒規則要合乎教育正義(yi) 。權利可分為(wei) 基本權利和非基本權利。就學生受教育權而言，基本權利是學生作為(wei) 學生可享有的基本權利，包括接受義(yi) 務教育的權利、聽課權、課堂發言權等。正義(yi) 的教育懲戒規則自然要保護每個(ge) 學生最基本的受教育權利不受侵犯，並且實施平等分配。非基本權利是學生因為(wei) 努力、能力等取得的額外的受教育權利。在非基本權利方麵，實施平等分配會(hui) 剝奪學生自由發展的權利和機會(hui) ，實施差異分配才能切實尊重個(ge) 體(ti) 的努力和能力，切實促進學生發展。因此作為(wei) 正義(yi) 的教育懲戒規則必須對學生的非基本權利實施差異分配。

　　第二，要依據教育正義(yi) 規則施懲。教育懲戒主體(ti) 不能從(cong) 一己認識或個(ge) 人情緒出發實施教育懲戒，而必須依據正義(yi) 規則實施教育懲戒。依據正義(yi) 規則實施教育懲戒，可以給教師劃定懲戒範圍，避免教師發泄私憤，把教育懲戒演繹成體(ti) 罰或教育暴力，確保學生的受教育權等各項權利不受侵犯;可以引導學生把注意力集中到規則及其正義(yi) 的義(yi) 理上，明白教育懲戒的宗旨;也可以讓教師找到實施教育懲戒的製度依據，免除後顧之憂，從(cong) 不敢施懲到敢於(yu) 施懲。

　　第三，確保學生擁有教育懲戒的訴訟權。人們(men) 往往把教育懲戒歸屬於(yu) 行政懲戒，但是我們(men) 不可按照行政懲戒的方式剝奪學生的訴訟權。按照我國現行法律規定，行政人員被行政處罰後不得提起行政訴訟。為(wei) 了充分保護學生權利，特別是其受教育權，可以允許學生對其不服的教育懲戒提起行政訴訟。其實從(cong) 1999年“田永案”開始，最高人民法院已不斷允許學生就取消入學資格、退學等事關(guan) 學生重大利益的教育懲戒提起行政訴訟。

　　積極引導學生

　　教育本質上是對學生的心靈產(chan) 生積極影響，促使學生成長的一種活動。為(wei) 此，教育懲戒必須對學生產(chan) 生積極的引導作用：不能隻懲不教，要一邊懲一邊教，一邊罰一邊引導。因此，我們(men) 要重視修複性懲戒，反對報應性懲戒。

　　報應性懲戒的對象是失範行為(wei) ，它的目的是報複失範行為(wei) 。報應性懲戒強調罪責相當和依規施罰。在教育中運用報應性懲戒，會(hui) 導致教育懲戒主體(ti) 重懲罰，輕教育：隻注重按規施罰，不注重引導學生明晰自己的行為(wei) 為(wei) 什麽(me) 是失範行為(wei) ，失範行為(wei) 有何傷(shang) 害，也不注重引導學生如何補救自己造成的傷(shang) 害。

　　修複性懲戒致力讓做出失範行為(wei) 者及相關(guan) 利益者協同一致，修複失範行為(wei) 造成的傷(shang) 害。修複性懲戒的對象是失範行為(wei) 造成的傷(shang) 害，它的目的是修複傷(shang) 害。修複性教育懲戒除了問責學生，強調學生擔責，還強調讓學生明晰自己的失範行為(wei) 的危害性，並促使學生通過努力和其他利益相關(guan) 者一起修複自己造成的傷(shang) 害。在這種修複的過程中，學生不僅(jin) 明晰自己要為(wei) 自己的行為(wei) 擔責，還明晰了如何才能成為(wei) 一個(ge) 積極的主體(ti) ，承擔起主體(ti) 責任;不僅(jin) 充分感受到失範行為(wei) 所造成的傷(shang) 害，還學會(hui) 了如何協同各方消解危害。在這種修複中，教育懲戒成了名副其實的教育手段，而非教育目的，它不僅(jin) 在“懲”，也在“教”，而且重在“教”。

　　為(wei) 了推進修複性懲戒，首先要做到嚴(yan) 愛結合。愛和嚴(yan) 是個(ge) 有機體(ti) 。隻有懷有愛，教育懲戒主體(ti) 才不會(hui) 忘卻教育懲戒的初衷，才不會(hui) 隻懲不教，或者多懲少教。隻有懷有嚴(yan) 的要求，教育懲戒主體(ti) 才會(hui) 高標準要求學生，才不會(hui) 因為(wei) 一味地愛護，而放縱學生。隻有當教育懲戒主體(ti) 既嚴(yan) 格要求學生又熱愛學生，和受教育者之間才能建立起融洽的教育關(guan) 係，才會(hui) 幫助學生積極擔責，協同各方力量，致力修複傷(shang) 害。第二，並用懲戒和表揚。懲戒之後，當學生能夠正確反思，並修正行為(wei) ，降低甚至消解自己造成的危害之後，應給予適時的表揚。通過表揚，既能表達教育懲戒主體(ti) 對其關(guan) 愛，實施了正強化，鞏固學生改正後的行為(wei) ，也傳(chuan) 達了教育懲戒主體(ti) 的引導方向。第三，適時消除懲戒記錄。在修複性懲戒中，教育懲戒不是目的，隻是手段，因此，為(wei) 了留給學生更多改過自新的機會(hui) ，消除不良記錄對學生未來成長的影響，更好促進學生成長，適當時候可以消除學生的懲戒記錄。比如中小學生的教育懲戒記錄，可以在高中畢業(ye) 後刪除;大學生的教育懲戒記錄可在行為(wei) 改正之後的一段時間之後，由學生申請撤銷。

　　耐心等待學生

　　不同於(yu) 動物，人的生長緩慢，很多動物剛出生不久，就已經成熟，人則需要20年左右的時間才趨於(yu) 成熟。延遲性成熟讓人的發育獲得更多時間和空間，讓人習(xi) 得更多能力和智慧，從(cong) 而變得更加強大。因此，符合人身心發展的教育是慢的教育，是按照人的身心成長規律實施的教育。追求立竿見影的教育往往都是不明智的教育：扼殺學生學習(xi) 的天性，脫離學生身心發展需求，強製性推進學生片麵成長。

　　對教育懲戒所要麵對的行為(wei) 經常失範的學生而言，他們(men) 自主、自理和自強的能力差，糾正他們(men) 的錯誤需要更大的精力，更長的時間，因此，對於(yu) 這些學生，教育更需要放慢節奏。但是很多教育者誤以為(wei) 教育懲戒具有強製性，它可以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其實教育懲戒往往也很難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對於(yu) 成效不明顯的懲戒，教師不可因此怠慢學生，放棄學生。教師要留給學生更充裕的時間讓他們(men) 自我梳理和自我教育，要靜下心來反思自己的舉(ju) 措，改善自己的方式和方法，耐心地與(yu) 學生交流，按照學生心理需求和成長規律實施教育，運用更多方式方法打開學生的心結。也許永遠都無法打開學生的心結，永遠無法看到教育懲戒的實效，但作為(wei) 促使人向善的教育者也不能因此放棄學生。用慢的心態對待失範的學生，陪著學生慢慢地度過學生期，是教育者應有的姿態。

　　(本文係全國教育科學“十三五”規劃國家一般課題“中小學生的公共空間意識及培育機製研究”〔項目批準號：BAA190235〕的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