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國家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中長期規劃》(下稱《規劃》)，這是從(cong) 現在起到本世紀中葉我國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的戰略性、綜合性、指導性文件。從(cong) 國家層麵編製應對人口老齡化的中長期規劃，具有未雨綢繆、綱舉(ju) 目張之深遠意義(yi) 。

　　構築應對人口老齡化的五位一體(ti) 的戰略框架

　　《規劃》從(cong) 社會(hui) 財富儲(chu) 備、勞動力有效供給、養(yang) 老服務和產(chan) 品供給、為(wei) 老服務科技創新和孝親(qin) 敬老社會(hui) 環境五個(ge) 方麵部署了應對人口老齡化的具體(ti) 任務：

　　其一，夯實應對人口老齡化的財富基礎。《規劃》提出要進行“社會(hui) 財富儲(chu) 備”，這無疑是正確的。經濟是基礎，發展是前提，總之有錢好辦事、辦好事，提高全社會(hui) 的養(yang) 老保障能力是老年安全、國家安全的題中應有之義(yi) 。國際上早已達成的共識是：老齡問題既包括了發展問題和人道主義(yi) 問題，也包含了人口老齡化問題和老年人問題，隻不過前者是廣義(yi) 的發展視角，後者是狹義(yi) 的人口學視角。隨著人口老齡化的加深，老年人口負擔比以及製度贍養(yang) 比不斷上升，長期麵臨(lin) “食之者眾(zhong) 、生之者寡”代際人口失衡的挑戰。

　　要防範和解決(jue) 養(yang) 老金“空缺”可能帶來的老無所養(yang) 危機，國家就需要做好兩(liang) 個(ge) “蛋糕”，即“財富蛋糕”和“福利蛋糕”。比社會(hui) 財富儲(chu) 備更直接影響老年人福祉的是社會(hui) 福利分配，在國民收入二次分配時應充分考慮老年福利和老有所養(yang) 的訴求。要做到社會(hui) 財富的“大河”無論有水沒水以及水大水小，老年福利的“小河”都不會(hui) 幹涸，都有基本保障。

　　其二，改善人口老齡化背景下的勞動力有效供給。包括兩(liang) 個(ge) 方麵，即全麵提高人力資源素質，推進人力資源開發利用，核心是推動人口紅利向人才紅利轉變。在知識經濟來臨(lin) 之際，勞動力有效供給必須考慮數量、質量和結構三方麵。在人口城鎮化的進程中，早在2012年前後，我國農(nong) 村勞動力轉移就開始跨越“劉易斯拐點”，從(cong) 無限供給轉向有限供給。2012年以降，我國勞動年齡人口每年減少上百萬(wan) 甚至數百萬(wan) ，到2018年一共減少了2600多萬(wan) ，這是“用工荒”出現的人口背景。

　　究其根源，是因為(wei) 持續的低生育和少子化減少了新增青年人口的供給，從(cong) 長遠來看，少子化將嚴(yan) 重製約年輕勞動力的有效供給。

　　其三，打造高質量的為(wei) 老服務和產(chan) 品供給體(ti) 係。隨著人口老齡化程度的不斷加深，高齡老人、空巢老人、獨居老人以及失能失智老人數量不斷增多，基本養(yang) 老服務和長期照護的剛性需求持續增長，但有支付能力的有效需求不足、護理人員同時嚴(yan) 重不足形成了養(yang) 老服務的“賣方市場”，一方麵養(yang) 老服務價(jia) 格畸高，另一方麵養(yang) 老服務不可及，惡性循環。

　　享受有品質的養(yang) 老是中國人民共同的“養(yang) 老夢”。我國養(yang) 老服務供給能力總體(ti) 不足，有明顯的“未備先老”的特征。為(wei) 此，《規劃》提出要加大養(yang) 老服務投入力度，多渠道、寬領域擴大適老產(chan) 品和服務供給，特別強調了“機構充分發展”、“醫養(yang) 有機結合”，對無論是公辦養(yang) 老機構抑或民營養(yang) 老機構，均不再爭(zheng) 論它們(men) 各自界定不清的“支撐作用”還是“補充作用”。總之，養(yang) 老機構要盡勢而發、盡力而為(wei) ，讓市場機製來決(jue) 定養(yang) 老資源配置，來決(jue) 定各色養(yang) 老機構在競爭(zheng) 環境中的興(xing) 衰沉浮，全麵開放養(yang) 老服務市場。

　　其四，強化應對人口老齡化的科技創新能力。當今之世，科技發展一日千裏、日新月異，養(yang) 老科技也層出不窮。“智慧(智能)養(yang) 老”頗有市場，大有前途。科技創新推動銀發經濟和養(yang) 老產(chan) 業(ye) ，老年人共享高品質的老年生活。《規劃》提出要深入實施科技創新驅動戰略，提高為(wei) 老服務的科技化水平，新型養(yang) 老服務業(ye) 與(yu) 科技的融合可謂恰逢其時。在社區層麵成功打造沒有圍牆的虛擬養(yang) 老院是中國式養(yang) 老探索最成功的模式之一。虛擬養(yang) 老院幫助老年人實現了在熟悉的環境和人群互動中在地老化、在家養(yang) 老的夢想，通過互聯網+遠程智能化科技支持下的養(yang) 老服務平台，可以根據需要上門為(wei) 老人提供家政服務，這一模式在蘇州等地實驗之後日趨成熟。

　　其五，構建養(yang) 老、孝老、敬老的社會(hui) 環境。自古以來，中華民族就有孝親(qin) 、尊老、敬賢的優(you) 良傳(chuan) 統，傳(chuan) 承著“積穀防饑、養(yang) 兒(er) 防老”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亙(gen) 古未變的養(yang) 老夢以及曆久彌新的慈孝觀。我們(men) 既要傳(chuan) 承好血濃於(yu) 水的“血親(qin) 孝”(老吾老)，也要弘揚仁者愛人的“仁道孝”(以及人之老)。孝親(qin) 尊老，以文化之，教育先行。推動老有所養(yang) 、老有所樂(le) 、老有所學、老有所為(wei) 、老有所醫和老有所安。總之，文化養(yang) 老，大有可為(wei) 。

　　老齡化治理不僅(jin) 要關(guan) 注老年人養(yang) 老問題，而且要有人口年齡結構優(you) 化意識

　　從(cong) 人口學視角出發，我國人口老齡化的近期挑戰來自少勞老齡化(勞動年齡人口減少的老齡化)，遠期挑戰來自少子老齡化(0-14歲少兒(er) 人口減少的老齡化)。在某種意義(yi) 上，可以說少子化的挑戰要大於(yu) 老齡化，因為(wei) 低生育-少子化關(guan) 係到人口的未來與(yu) 家國的希望。

　　同時，關(guan) 注勞動年齡人口的存量與(yu) 增量，不能隻關(guan) 注人力資源存量的開發利用，而且要未雨綢繆地進行人力資源增量的儲(chu) 備，這與(yu) 生育率、出生率和自然增長率有關(guan) 。我國生育率已經大幅度下降到很低的水平，現在麵臨(lin) 的問題不是生育率需要繼續下降或者穩定，而是生育率可能過低且已失去了反彈力。我國的生育率發展目標是適度低生育率，總和生育率(即一國家或地區的婦女在育齡期間平均的生育子女數)大致應該落在1.8-2.5的區間。但由於(yu) 掉入的是內(nei) 生性低生育率陷阱(即從(cong) 過去政策限製隻能獨生到現在家庭自願選擇獨生)，所以適度低生育目標恐怕也是理論上的奢望。

　　我國人口老齡化的實質是且老且少、邊少邊老和未富先少。老年人在增加，年輕人在減少，老年人福祉更難保障。人口老齡化問題最直觀的挑戰體(ti) 現在：繳納養(yang) 老保險費的經濟活動人口趨於(yu) 減少，而需要領取養(yang) 老金安度晚年的退休人口卻在持續增加，導致養(yang) 老金支付壓力越來越大。

　　問渠哪得清如許，為(wei) 有源頭活水來。生育是人口發展的源頭，其水平高低關(guan) 乎人口自身的可持續發展。黨(dang) 的十九屆四中全會(hui) 提出“優(you) 化生育政策”，意義(yi) 深遠重大。

　　人口是慢變量，也是主導社會(hui) 發展的基本力量，對人口增長的慣性規律，我們(men) 需要保持足夠的敬畏之心。在生育率持續低迷的新時期，為(wei) 協調生育少子化和人口老齡化的關(guan) 係，促其平衡發展，實現人口均衡，全麵開禁生育限製、全麵優(you) 化生育和全麵鼓勵生育是關(guan) 係國家安全、民族複興(xing) 的真正深具遠見的重大戰略抉擇。

　　(作者為(wei) 北京大學人口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