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chuan) 》是十三經之一，完整的名稱應是《春秋左傳(chuan) 》，“左”指作者左丘明，所以古代又稱《春秋左氏傳(chuan) 》。《春秋》是五經之一，《左傳(chuan) 》則是解《春秋》的書(shu) 。

　　對《春秋》作解

　　《春秋》本來是魯國史書(shu) ，但孔子對之刪削，寄寓褒貶，使得這一史書(shu) 變成了寄寓孔子個(ge) 人思想的著作。孔子隻是刪削《春秋》，並非新撰，所以孔子的《春秋》仍然保留了魯國史書(shu) 基本麵貌，隻是對關(guan) 鍵的字詞作了改動。《春秋》寄寓了孔子的褒貶，但孔子的褒貶並非明確表達的，而是寄寓在含有特殊意義(yi) 的字詞裏的。如何解開孔子的褒貶之義(yi) 呢?這就需要專(zhuan) 門的儒生對《春秋》作解。對孔子《春秋》作解就是傳(chuan) ，《春秋》是經，解經的就是傳(chuan) 。《春秋》經的傳(chuan) 據《漢書(shu) ·藝文誌》著錄有5家，即《左傳(chuan) 》《公羊傳(chuan) 》《穀梁傳(chuan) 》《鄒氏傳(chuan) 》《郟氏傳(chuan) 》。不過，到了東(dong) 漢時，這五傳(chuan) 隻剩下前三傳(chuan) ，所以後世常稱為(wei) “《春秋》三傳(chuan) ”。

　　三傳(chuan) 的經學特征不同，《公羊》《穀梁》屬於(yu) 今文經學，《左傳(chuan) 》屬於(yu) 古文經學。《公羊》《穀梁》以義(yi) 理串解的方式解經，《左傳(chuan) 》則以事解經。所以《公羊》《穀梁》主觀臆測較多，不如《左傳(chuan) 》的“見之於(yu) 行事之深切著明”。

　　《左傳(chuan) 》是傳(chuan) 《春秋》經的，因此它的性質首先是經學。《春秋》經過孔子刪削，經學家說《春秋》的每個(ge) 字都有義(yi) 例，這恐怕就穿鑿了。清人顧棟高說如果《春秋》每一個(ge) 字都有義(yi) 例，孔子“為(wei) 聖人者，亦太苦矣”!所以雖然《春秋》經過了孔子的刪削，但也不能過於(yu) 穿鑿附會(hui) 。但若走向反麵，說《春秋》沒有義(yi) 例，則又罔顧事實了。《春秋》是魯國的史書(shu) ，如果孔子沒有刪削，沒有寄寓褒貶，它如何能成為(wei) 儒家經典?又如何能夠被儒家保護而傳(chuan) 於(yu) 後世?《左傳(chuan) 》對於(yu) 《春秋》的義(yi) 例總結為(wei) 50凡，應該有一定道理。如莊公三十一年經記：“齊侯來獻戎捷。”杜預注說：“傳(chuan) 例曰：‘諸侯不相遺俘。捷，獲也，獻，奉上之辭。齊侯以獻捷禮來，故書(shu) 以示過。’”意思是說《春秋》經記此事是貶齊侯，因為(wei) 齊侯平戎，送俘虜於(yu) 魯，這是不合禮的規定的。為(wei) 什麽(me) 呢?因為(wei) 周禮，諸侯互相之間不能遺俘，俘虜必須送於(yu) 王廷。《左傳(chuan) 》說：“齊侯來獻戎捷，非禮也，凡諸侯有四夷之功，則獻於(yu) 王，王以警於(yu) 夷。中國則否，諸侯不相遺俘。”因此《春秋》經此處用“獻捷”來貶齊侯。因“獻捷”隻用於(yu) 獻於(yu) 王廷，此處用“獻”字就是貶。

　　以事解經

　　《左傳(chuan) 》以事解經，敘事是它的主要特色，在解經的目的下，《左傳(chuan) 》還具有史書(shu) 的性質，它真實記錄了春秋時期的曆史事件。由於(yu) 秦始皇統一六國後，將諸侯史書(shu) 都燒掉了，因此春秋以及戰國的曆史記載就不傳(chuan) 了。司馬遷說：“秦既得意，燒天下《詩》《書(shu) 》，諸侯史記尤甚，為(wei) 其有所刺譏也。”幸好《左傳(chuan) 》流傳(chuan) ，使後人能夠對春秋年間事有較為(wei) 清楚的了解。比如成公元年經：“王師敗績於(yu) 貿(《左傳(chuan) 》作“茅”)戎。”《公羊傳(chuan) 》謂晉敗之，何休解曰：“以晉比侵柳圍郊，知王師討晉而敗之。”徐彥謂即指宣公元年“冬，晉趙穿帥師侵柳”，以柳為(wei) 天子之邑，是以為(wei) 宣公元年晉伐周天子邑，今年王師乃伐晉，反為(wei) 晉所敗。其實據《左傳(chuan) 》，宣公元年晉所伐的對象是崇，與(yu) 周天子無關(guan) 。今年王師敗於(yu) 貿戎，據《左傳(chuan) 》，晉暇嘉平戎與(yu) 周王，單襄公如晉拜成。劉康公欲徼戎之備而討伐之，卻為(wei) 戎所敗，並非晉敗王師。是《公羊》不曉事，不知周王敗於(yu) 何人，查得宣公元年有晉伐柳事，以柳為(wei) 王邑，遂以為(wei) 此王師之敗即敗於(yu) 晉，大誤。又據《左傳(chuan) 》，王師伐戎，敗於(yu) 戎在春時，而經書(shu) 秋，乃至秋“王人來告敗”故，此亦《公羊》所不知者。此例甚多，可見，若無《左傳(chuan) 》，雖有《春秋》，亦不知具體(ti) 發生了何事。

　　《春秋》經自隱公至哀公十四年共242年，《左傳(chuan) 》據《春秋》逐年敘事，雖為(wei) 解經，但明顯有總結曆史經驗的意思。因此，《左傳(chuan) 》敘事不僅(jin) 配合經文，解釋經文，作者對事件采用了各種手段，前後顧瞻，安排均有匠心，故或插敘前往發生的事件，或補敘已經發生的事件，或一事穿插在不同時段中，並不盡依經的順序，這就是史家的寫(xie) 法了，而非經生解經。如桓公二年傳(chuan) 記晉穆侯事，晉開始入傳(chuan) ，此啟後曲沃伐翼。晉為(wei) 春秋霸主，其入《春秋》在僖公二年，經記：“虞師、晉師滅下陽”，但晉之發跡在曲沃武公，故《左傳(chuan) 》先於(yu) 桓公二年敘晉事，此則出於(yu) 史家考慮。又如《左傳(chuan) 》寫(xie) 楚事極細，楚為(wei) 蠻夷，是《春秋》攘夷的對象，楚國之事多與(yu) 經無關(guan) ，而《左傳(chuan) 》為(wei) 何要花費如此多筆墨?如宣公四年寫(xie) 楚人殺越椒事極詳，然楚蠻夷之國，其國之大夫生殺與(yu) 經有何關(guan) 係，而《左傳(chuan) 》敘寫(xie) 周詳且極生色，清高嵣《左傳(chuan) 鈔》引俞桐川說這樣敘寫(xie) ，是為(wei) 楚人存亡絕續，也就是司馬遷所說的存亡繼絕，這當然是出於(yu) 史筆了。又如文公十一年經記冬十月甲午，叔孫得臣敗狄於(yu) 鹹。《左傳(chuan) 》則詳敘長狄自宋武公以來為(wei) 宋、魯、晉所敗而滅亡。長狄之亡與(yu) 經無關(guan) ，但長狄與(yu) 中原人不同，長達三丈，非獨《左傳(chuan) 》好奇好異，《魯語》載吳伐越，墮會(hui) 稽，獲骨節專(zhuan) 車，吳子使來問仲尼。故長狄之長頗為(wei) 奇異，至《左傳(chuan) 》作者之世，長狄已絕，故《左傳(chuan) 》詳敘其因。此事與(yu) 經無關(guan) ，但卻是史事，故《左傳(chuan) 》詳敘之。

　　敘事文學的典範

　　《左傳(chuan) 》敘事藝術極高，這個(ge) 水平產(chan) 生於(yu) 先秦時期是令人驚訝的。秦以後中國的散文乃至後來的敘事作品，幾乎都受到它的影響，從(cong) 中汲取營養(yang) 而加以發揚、光大。最為(wei) 大家熟悉的《左傳(chuan) 》對戰事的描寫(xie) ，如城濮之戰、崤之戰、泌之戰、鞌之戰、鄢陵之戰等戰役，既有宏大敘事，又重細節雕畫，精彩曲折，引人入勝又發人深省，是中國古代敘事文學的典範。後人往往從(cong) 《左傳(chuan) 》中擷錄精華，作為(wei) 範本揣摩，如普及的《古文觀止》，就選錄了34則，廣為(wei) 傳(chuan) 誦。《左傳(chuan) 》中所記古代先賢的哲理名言，往往為(wei) 後人所諷詠，以為(wei) 鑒戒。

　　春秋是中國曆史上大轉型時期，周王朝禮製崩潰，春秋之始，諸侯僭越，春秋中期，大夫專(zhuan) 政，自隱公至於(yu) 哀公，前人謂春秋有三變，故有隱、桓、莊、閔之《春秋》，有僖、文、宣、成之《春秋》，有襄、昭、定、哀之《春秋》。三變之跡皆畢見於(yu) 《左傳(chuan) 》，這也是《左傳(chuan) 》作者從(cong) 史家立場作出的觀察和總結。

　　《左傳(chuan) 》既解經義(yi) ，又敘史事，視野宏闊，思想深刻，因此《左傳(chuan) 》一書(shu) 堪稱波瀾壯闊的曆史畫卷，我們(men) 從(cong) 中了解到春秋250多年曆史的各個(ge) 方麵，因此，從(cong) 漢代以來，《左傳(chuan) 》研究涉及春秋曆史的政治、曆史事件、禮製、典章製度、軍(jun) 事、外交、文物、文化、語言、地理等領域，它是中國古代尤其是春秋時期的文化寶庫，堪稱春秋時期的百科全書(sh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