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深化農村集體產權製度改革的思考
發稿時間:2019-11-20 12:18:55 來源:《中州學刊》2019年第9期 作者:張斌
改革是農(nong) 業(ye) 農(nong) 村發展的關(guan) 鍵一招。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是全麵深化農(nong) 村改革和深入推進農(nong) 村綜合改革的主要任務。肇始於(yu) 20世紀80年代中後期的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取得了一係列令人矚目的成績,但是因為(wei) 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形成發展的曆史因素、現代產(chan) 權製度的市場要求和股份合作的法律規範等方麵的原因,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在經曆了個(ge) 別突破、地區試點、全麵推廣之後,已經進入改革的“深水區”,麵臨(lin) 著身份地位困境、產(chan) 權流轉困境和可持續發展困境。站在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hui) 主義(yi) 的曆史方位,亟須在鄉(xiang) 村振興(xing) 戰略的總體(ti) 規劃下,以更堅定的意誌、更大的決(jue) 心,深入推進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
一、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的曆程和成就
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是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確認、保護、流轉的組織形式以及相應的規範體(ti) 係。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是發展農(nong) 村生產(chan) 力、鞏固社會(hui) 主義(yi) 公有製和完善農(nong) 村基本經營製度的必然要求,是提高農(nong) 民收入和壯大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的重大措施。
1.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曆程
我國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起始於(yu) 20世紀50年代的社會(hui) 主義(yi) 改造。1960年中共中央發出的《關(guan) 於(yu) 農(nong) 村人民公社當前政策問題的緊急指示信》提出建立以生產(chan) 隊為(wei) 基礎的三級所有製[1],從(cong) 而確立了“三級所有,隊為(wei) 基礎”的農(nong) 村集體(ti) 所有製度。改革開放之後,人民公社體(ti) 製廢除,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歸屬不清、權責不明、保護不嚴(yan) 、流轉不暢等問題逐漸凸顯並日益嚴(yan) 重。部分地區率先探索了農(nong) 村集體(ti) 所有製的有效實現形式。2007年,原農(nong) 業(ye) 部在部分地區探索的基礎上,發布了《關(guan) 於(yu) 穩步推進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產(chan) 權製度改革試點的指導意見》,推進以股份合作為(wei) 主要形式的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
黨(dang) 的十八大以來,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進一步向前推進。2013年黨(dang) 的十八屆三中全會(hui) 提出,賦予農(nong) 民對集體(ti) 資產(chan) 股份占有、收益、有償(chang) 退出及抵押、擔保、繼承權。2015年5月,原農(nong) 業(ye) 部在全國29個(ge) 縣(市、區)開展農(nong) 村集體(ti) 資產(chan) 股份權能改革試點。2016年4月,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在小崗村調研時提出,要著力推進農(nong) 村集體(ti) 資產(chan) 確權到戶和股份合作製改革。2016年1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關(guan) 於(yu) 穩步推進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的意見》,明確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的目標、方向、原則、重點任務和實施要求。2017年黨(dang) 的十九大要求深化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保障農(nong) 民財產(chan) 權益,壯大集體(ti) 經濟。2018年出台的《鄉(xiang) 村振興(xing) 戰略規劃(2018—2022年)》對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的任務作出具體(ti) 安排,要求推動“三變”改革,發展股份合作,完善農(nong) 民權能,研究製定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法等。
2.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的成就
近些年來特別是黨(dang) 的十八大以來,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深入推進,在三個(ge) 方麵取得了顯著成就:一是鞏固了社會(hui) 主義(yi) 公有製。農(nong) 村集體(ti) 所有製是社會(hui) 主義(yi) 公有製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農(nong) 業(ye) 農(nong) 村發展的基石和根本保障。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探索股份合作製,創新了農(nong) 村集體(ti) 所有製的實現形式,釋放了農(nong) 村集體(ti) 所有製的活力,充分顯示了社會(hui) 主義(yi) 公有製的優(you) 越性。二是壯大了集體(ti) 經濟。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堅持市場在經濟發展中的決(jue) 定性作用,優(you) 化農(nong) 村資源配置,提高了農(nong) 村集體(ti) 資產(chan) 的市場回報率。三是提高了農(nong) 民收入。讓農(nong) 民共享改革成果是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成員資格界定、頒證登記、賦權賦能,落實農(nong) 民的成員權,就是要讓名義(yi) 上的“人人有份”變成真正的“人人有份”,讓農(nong) 民獲得實實在在的收入。
二、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麵臨(lin) 的困境
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在取得上述成就的同時,因曆史、經濟、法律等方麵的原因,麵臨(lin) 著身份地位困境、產(chan) 權流轉困境和可持續發展困境。
1.身份地位困境
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作為(wei) 集體(ti) 產(chan) 權的所有權主體(ti) ,擔負著管理、經營、維護農(nong) 村集體(ti) 資產(chan) 的重任。現有的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在身份地位上存在法人困境和職能困境兩(liang) 方麵。
(1)法人困境。
即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雖然獲得了特殊法人地位,但沒有相配套的具體(ti) 製度來保障和落實其特殊法人地位,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沒有獲得與(yu) 其身份相匹配的政策優(you) 惠,也不具備完整的市場經濟主體(ti) 地位。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的重要內(nei) 容就是重塑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使之能夠適應市場經濟的要求,優(you) 化農(nong) 村集體(ti) 資源配置,提高農(nong) 民的財產(chan) 性收入。改革後的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目前主要有有限責任公司、社區股份合作社和經濟合作社三種形式。有限責任公司按照《公司法》登記為(wei) 公司法人。《公司法》規定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dong) 不能超過50人。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的成員一般是行政村村民,一個(ge) 普通行政村的村民遠超50人。改革後的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多采取隱形股東(dong) 的做法。這種做法雖然符合《公司法》的規定,但是被“隱”去的股東(dong) 的權利就無法得到法律的認可和保護。社區股份合作社參照《農(nong) 民專(zhuan) 業(ye) 合作社法》在工商部門登記,獲得相應的市場資格,但是社區股份合作社作為(wei) 特殊法人,目前參照公司法人進行管理和征稅,稅收優(you) 惠少。經濟合作社由地方政府頒發相應證明,憑此證明可以申領機構代碼,在銀行開立賬戶,收益分紅時不需要繳納個(ge) 人所得稅。但經濟合作社不具有法人資格,無法以出資人的身份對外投資、參股、控股等,影響集體(ti) 經濟組織的發展壯大。特別是對於(yu) 經濟效益好的集體(ti) 經濟組織來說,無法對外投資等於(yu) 將大量資本閑置。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目前的三種身份,都在不同程度上限製了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的發展,妨礙了農(nong) 村資源資產(chan) 進入市場,不利於(yu) 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發展壯大。
(2)職能困境。
即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究竟擔負何種職能,是經濟職能還是社會(hui) 職能?還是兩(liang) 種職能兼具?從(cong) 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的發展演進來看,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和村黨(dang) 委、村民委員會(hui) 是交叉、重合的。這一方麵是因為(wei) 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發展的曆史慣性,或者說是一種路徑依賴;另一方麵是為(wei) 了方便地方政府管理,特別是地方財政比較緊張,無法覆蓋到村一級的情況下,村級政府管理人員的工資收入等是由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支付的。不僅(jin) 如此,農(nong) 村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設施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由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負擔的。為(wei) 方便對農(nong) 村集體(ti) 資產(chan) 進行管理,維持基層政權的運行,提供公共服務,在多數地區,這三個(ge) 組織是交叉重合的,“一套人馬、三塊牌子”。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對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進行現代公司製改革,建立股東(dong) 代表大會(hui) 、董事會(hui) 、監事會(hui) “三會(hui) ”製度,希望通過改製,實現“村經分離”“村社分離”,農(nong) 村基層組織的政治職能、社會(hui) 職能和經濟職能相互分離。村黨(dang) 委發揮領導核心作用,領導和支持基層組織依法行使職權;村委會(hui) 依法開展群眾(zhong) 自治,搞好公共服務和自治管理;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負責集體(ti) 資產(chan) 運營管理。但改製後的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並未完全實現職能分離,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依然承擔著社會(hui) 公共服務職能。人員重合、交叉任職的現象沒有得到遏製,經費尚未完全實現分賬管理和分賬使用,村黨(dang) 委和村委會(hui) 可以動用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資金用於(yu) 日常支出、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
對如何厘清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職能,存在兩(liang) 種觀點:一種觀點主張按照市場經濟規律,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作為(wei) 市場主體(ti) ,隻需承擔經濟職能,管理和經營好農(nong) 村集體(ti) 資產(chan) 。[2]另一種觀點認為(wei) 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還是要承擔社會(hui) 職能。這是因為(wei) ,現有的財政體(ti) 製和地方政府財政能力不足以支持村級機構運轉,特別是目前村級機構的運行很大程度上還是依靠上級財政的轉移支付。為(wei) 保證鄉(xiang) 村機構的運行以及鄉(xiang) 村基本公共服務,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必須要承擔一定的社會(hui) 職能,為(wei) 基層機構和基層公共服務“輸血”。[3]這兩(liang) 種觀點的分歧不在於(yu) 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的市場主體(ti) 地位,而在於(yu) 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要不要承擔社會(hui) 職能。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的職能困境在城中村、城郊村特別突出,這些地方鄉(xiang) 村原住民和外來人口混居,鄉(xiang) 村原住民作為(wei) 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的成員,自然會(hui) 從(cong) 本身利益出發,不願意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的收益被提取進行公共服務,滿足包括外來人口在內(nei) 的教育、交通、就醫、養(yang) 老等需求。但從(cong) 基層政府管理來說,如果完全將外來人口置於(yu) 本地公共服務體(ti) 係之外,很容易造成社會(hui) 治安問題,影響本地社會(hui) 穩定。
2.產(chan) 權流轉困境
產(chan) 權流轉不僅(jin) 是產(chan) 權自身的要求,也是市場經濟配置資源的要求。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就是要讓“沉睡的資產(chan) ”流轉起來,使農(nong) 村資源要素進入市場,實現價(jia) 值。目前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流轉困境主要表現為(wei) 股權流轉封閉和產(chan) 權交易不暢兩(liang) 個(ge) 方麵。
(1)股權流轉封閉。
作為(wei) 集體(ti) 經濟組織成員的農(nong) 民依法享有的股權可以流轉,但目前隻能在本集體(ti) 經濟組織內(nei) 部流轉,或者由集體(ti) 經濟組織收回,或者是轉讓給本集體(ti) 經濟組織內(nei) 部成員,一般要求轉讓後所占的總股份不得超過集體(ti) 股份的5%。股權流轉的封閉性有一定的合理性,主要是兩(liang) 個(ge) 原因:一是農(nong) 村集體(ti) 資產(chan) 特別是土地資源具有稀缺性的特征,升值空間大。如果農(nong) 民轉出股份,未來若出現巨額損失,不僅(jin) 影響農(nong) 民的財產(chan) 收入,而且農(nong) 民為(wei) 挽回損失,可能會(hui) 訴諸地方政府,給地方政府造成壓力。二是防止工商資本大規模“侵入”。一旦完全放開股權流轉,工商資本會(hui) 大舉(ju) 進場購買(mai) 股權,如果工商資本在股權結構中占據主導地位,就會(hui) 改變農(nong) 村集體(ti) 資產(chan) 的集體(ti) 所有性質,這就偏離了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改革發展的方向。另外,工商資本大舉(ju) 進場,還可能會(hui) 改變集體(ti) 資產(chan) 的用途,特別是集體(ti) 耕地的規劃用途,影響國家糧食安全。
保障農(nong) 民未來收益和規避工商資本大規模進場帶來的負麵影響,是股權流轉封閉的原因之一。股權流轉封閉的其他原因是,如果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發展很好,股權收益分紅高,農(nong) 民不願意轉移股權;如果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發展不景氣,集體(ti) 經濟收益差,股權收益低,農(nong) 民即使想流轉股權,也很難找到接收的流轉客體(ti) 。目前股權流轉封閉更多的是考慮保障農(nong) 民收益和規避工商資本大舉(ju) 進場。股權流轉封閉確實降低了改革的外部震動性,也更容易操作,但股權流轉封閉不適應產(chan) 權市場的自由流動。從(cong) 市場角度來看,雖然也有流轉,但是局限在狹隘的市場,這和市場經濟所要求的開放統一的市場是有差距的。達不到市場經濟的要求,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就不能真正喚醒“沉睡的資產(chan) ”,頂多算是“半醒”。
(2)產(chan) 權交易不暢。
2016年頒布的《關(guan) 於(yu) 穩步推進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的意見》提出,建立符合農(nong) 村實際需要的產(chan) 權流轉交易市場,開展農(nong) 村承包地經營權、集體(ti) 林權、“四荒”地使用權、農(nong) 村集體(ti) 經營性資產(chan) 出租等流轉交易。[4]農(nong) 村產(chan) 權流轉交易不暢,主要表現為(wei) 三個(ge) 方麵:一是當前農(nong) 村產(chan) 權交易市場“地方主義(yi) ”“部門主義(yi) ”比較嚴(yan) 重。所謂“地方主義(yi) ”就是指農(nong) 村產(chan) 權交易一般是以縣(區)為(wei) 建設單位,各縣(區)產(chan) 權交易係統還沒有實現互聯互通、信息共享,各地產(chan) 權交易中心的交易範圍、操作流程、平台係統不一致,“各自為(wei) 政”。“部門主義(yi) ”主要是指各部門之間沒有實現協同配合。產(chan) 權交易必須以確權頒證為(wei) 基礎,這就涉及農(nong) 業(ye) 部門。農(nong) 業(ye) 部門的信息管理係統沒有和產(chan) 權交易中心對接,無法進行信息共享和比對,這不僅(jin) 加大了產(chan) 權交易中心的工作負擔,而且會(hui) 給產(chan) 權交易主體(ti) 帶來麻煩,需要在多部門之間來回往返提供各種材料。二是圍繞產(chan) 權交易的包括交易谘詢、代辦、委托找地、土地托管、金融貸款、農(nong) 業(ye) 保險、土地資產(chan) 評估等中介服務跟不上。目前這些中介服務特別是資產(chan) 評估比較欠缺,原因在於(yu) ,農(nong) 村集體(ti) 資產(chan) 包括有形資產(chan) 和無形資產(chan) ,且資產(chan) 形態多樣,缺乏相應的評估先例,評估難度大,而且中西部地區評估機構和評估人才相對匱乏。三是金融機構對產(chan) 權抵押貸款不積極,這被稱為(wei) “金融抑製”。[5]金融機構之所以排斥農(nong) 村產(chan) 權抵押貸款,主要是擔心金融風險,一旦出現貸款違約,金融機構不僅(jin) 缺少處置的法律依據,也缺少流轉變現渠道。目前在部分先行先試地區,地方政府投資設立農(nong) 業(ye) 投資發展公司作為(wei) 擔保機構對抵押貸款進行擔保,容易獲得銀行機構的認可。但是這些銀行機構一般是地方性銀行,尤其是地方的信用社,大型商業(ye) 銀行積極性依然不高。
3.可持續發展困境
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的發展不僅(jin) 關(guan) 係農(nong) 民財產(chan) 性收入的提高,更關(guan) 係社會(hui) 主義(yi) 公有製的鞏固。發展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必須走可持續發展道路。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的經營模式、稅收管理、治理結構、收益分配等方麵的問題影響著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的可持續發展。
(1)經營模式單一。
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的主要業(ye) 務集中在物業(ye) 管理、廠房租賃等市場附加值低的產(chan) 業(ye) ,即是將集體(ti) 所有的廠房、辦公用房等用於(yu) 租賃並提供相關(guan) 的物業(ye) 管理服務,收取一定的租賃費和物業(ye) 管理費。這種“出租—收租”模式風險低,收入來源單一,創收不足。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的組織者和實施者,基於(yu) 對改革的力度、發展的速度和社會(hui) 的可承受程度綜合考慮,也多傾(qing) 向於(yu) 這種比較保守的風險厭惡性產(chan) 業(ye) 。借用地方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實際工作者的話,就是“不做資本家,隻做地主”[6]。這種經營模式固然保證了穩定收益,但也容易喪(sang) 失集體(ti) 經濟發展機會(hui) 。當然,經營模式單一,還在於(yu) 投資渠道少,限製了農(nong) 村集體(ti) 經營形式的多元化。最後一個(ge) 原因就是農(nong) 村集資產(chan) 主要是土地,缺少技術、產(chan) 品、資金等其他市場要素,因此隻能在土地資源上做文章。但是農(nong) 村集體(ti) 土地入市程序繁、要求高、工作量大,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更願意從(cong) 事物業(ye) 租賃,相對簡單輕鬆,且收益穩定。
(2)治理結構不完善。
改革後的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架構,理事會(hui) 負責人一般由地方政府主要領導擔任。以上海市鬆江區為(wei) 例,鎮級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理事會(hui) 負責人由鎮黨(dang) 委書(shu) 記擔任[7],而鎮黨(dang) 委書(shu) 記一般不是本集體(ti) 經濟組織成員。按照改革後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管理章程的規定,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的負責人必須是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成員。由黨(dang) 委書(shu) 記擔任理事長是為(wei) 了加強對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的領導,但是這種做法從(cong) 長期來看不符合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管理章程規定。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具體(ti) 的日常經營者由地方政府委派。因為(wei) 現行的幹部管理製度規定政府機關(guan) 人員不得直接參與(yu) 集體(ti) 資產(chan) 管理運營。所以在集體(ti) 資產(chan) 日常管理經營中,地方政府必須選派體(ti) 製外人員負責。選派的負責人能否忠實履行地方政府的意願?這就存在委托—代理問題。治理不完善還表現在集體(ti) 資產(chan) 經營管理人才缺乏。懂經營、會(hui) 管理、愛農(nong) 村的經營管理人才在農(nong) 村是非常缺乏的。目前一些地方已經開始公開招聘人才,但是應聘者寥寥,且應聘者的能力和素質與(yu) 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管理的要求還有相當大的差距。治理結構不完善最後表現在財務問題上。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財務會(hui) 計少,專(zhuan) 業(ye) 能力不高,財務報銷製度不規範不嚴(yan) 格,財務不公開不透明,腐敗問題易發多發。
(3)稅收優(you) 惠少。
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改革後主要繳納三類賦稅:一類是個(ge) 人所得稅,集體(ti) 成員獲得的股份分紅需要繳納20%的個(ge) 人所得稅,以上海市閔行區為(wei) 例,2011—2015年,47個(ge) 改革後的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共繳納了2億(yi) 元的個(ge) 人所得稅。[8]二類是集體(ti) 經濟組織更名需要繳納集體(ti) 資產(chan) 總額3%的契稅和0.3%的交易費。這筆費用對於(yu) 改革之初的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來說,還是一筆不小的費用。三類是改革後的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需要繳納營業(ye) 稅、企業(ye) 所得稅、房產(chan) 稅、土地使用稅、教育費附加稅、地方教育稅等。這些稅賦占去了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相當一部分收益。考慮到“村社不分”“村經不離”,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還承擔著社會(hui) 公共服務職能,這些賦稅顯然會(hui) 影響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對公共設施的投入。如果將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與(yu) 一般的公司對比,我們(men) 發現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雖然承擔了社會(hui) 公共服務職能,但沒有享受到相應的優(you) 惠和扶持。
(4)收益分配過度分紅。
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的發展壯大要以提高農(nong) 民收入為(wei) 落腳點,但要處理好積累和收益分配的關(guan) 係,“大河有水小河滿”。根據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章程,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收益在提取了一定比例的公益金、公積金之後,可以對集體(ti) 經濟收益進行分紅。目前部分地區存在收益分配的過度分紅,甚至是“舉(ju) 債(zhai) 分紅”。一是因為(wei) 攀比,相近或鄰近集體(ti) 經濟組織的分紅數額直接影響本地集體(ti) 經濟組織分紅,農(nong) 民要求收益分紅,且希望比其他集體(ti) 經濟組織分紅多;二是部分村幹部為(wei) 獲得農(nong) 民的選票,壓縮積累比例,提高分紅比例。收益分配的剛性增長擠占了集體(ti) 經濟組織擴大再生產(chan) 的資源,削弱了集體(ti) 經濟組織發展壯大的能力。
三、進一步深化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的思考
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目前所麵臨(lin) 的困境是多重因素相互作用的結果,既有人民公社體(ti) 製的曆史遺留問題,也有工業(ye) 化城鎮化發展中的城鄉(xiang) 二元結構問題。新老問題的交織不僅(jin) 增加了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的難度,也增加了改革的複雜性。新時代深化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必須在黨(dang) 的領導下,按照鄉(xiang) 村振興(xing) 戰略的總要求,激活主體(ti) ,賦予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真正完全的市場身份;激活要素和市場,健全農(nong) 村產(chan) 權交易市場,方便農(nong) 村資源資產(chan) 交易;加快製度性供給,理順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的內(nei) 外關(guan) 係,完善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的經營體(ti) 製和管理體(ti) 製。
1.加快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立法
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的身份困境和由此導致的職能困境以及稅賦問題,主要原因是現有的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法律法規不完善,缺少專(zhuan) 門針對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的法律,為(wei) 此要加快集體(ti) 經濟組織立法。首先,旗幟鮮明地堅持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的社會(hui) 主義(yi) 公有製性質。其次,堅持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的特殊法人地位,明確相關(guan) 的稅收優(you) 惠。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承擔了經濟職能和社會(hui) 職能,是經濟性和社會(hui) 性相結合的組織,不能簡單地將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改製為(wei) 單純的公司企業(ye) 。至於(yu) 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承擔經濟職能和社會(hui) 職能的比例分配,是由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發展狀況、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形式、本地經濟社會(hui) 發展水平和城鎮化水平所決(jue) 定的。未來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的改革方向,可以考慮在條件成熟地區,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與(yu) 多種所有製合作,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逐步過渡到投資控股集團,按照現代企業(ye) 製度運作。最後,明確集體(ti) 經濟組織、村委會(hui) 、村黨(dang) 委的關(guan) 係。加大縣級財政對村級財政的轉移支付力度,對於(yu) “村改居”地區,直接納入居委會(hui) 管理體(ti) 製,實行統一的財政支付。
2.加快農(nong) 村產(chan) 權交易市場建設
一個(ge) 成熟的、完善的農(nong) 村產(chan) 權交易市場是開放統一的,任何合法合規的市場主體(ti) 都可以進場交易。針對農(nong) 村產(chan) 權流轉中的流轉範圍固定等問題,本文認為(wei) 在社會(hui) 保障比較充分的地區,尊重農(nong) 民意願的基礎上,可以考慮推進流轉範圍適度放開。這裏特別強調,流轉範圍的適度放開需要綜合考慮本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社會(hui) 保障水平和農(nong) 民主觀意願,找準流轉範圍適度放開的時機,有序推進流轉範圍不斷擴大。推動流轉範圍的適度擴大必須尊重農(nong) 民意願,根據民心民意的變化,流轉範圍可以適度進行擴展和收縮,切不可罔顧民意一味拓寬流轉範圍。
農(nong) 村產(chan) 權交易市場建設需要正確認識和處理產(chan) 權流轉的封閉性。現階段農(nong) 村產(chan) 權流轉封閉是農(nong) 村產(chan) 權製度不健全的表現。農(nong) 民對土地天然的執著情感和鄉(xiang) 土社會(hui) 的思想觀念使得農(nong) 村土地產(chan) 權流轉市場呈現出比較突出的封閉性,而且這種封閉性的持續時間還會(hui) 比較長。對待產(chan) 權流轉的封閉性一方麵要有耐心,另一方麵要尊重地方探索。在江浙等經濟發達地區,交易製度健全,交易程序規範,產(chan) 權流轉的封閉性得到很好解決(jue) 。
在農(nong) 村產(chan) 權交易市場建設的具體(ti) 措施方麵,首先繼續推進確權登記頒證工作,把集體(ti) 經營性資產(chan) 所有權確權到具體(ti) 的村、鎮級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目前工作的重點不僅(jin) 包括確權,還要頒發證書(shu) ,登記在冊(ce) ,“確實權、頒鐵證”。其次,在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先行先試地區,以省、市為(wei) 單位,建立農(nong) 村產(chan) 權交易平台,避免“部門主義(yi) ”和“地方主義(yi) ”,統一交易流程,實現從(cong) 信息收集、發布、評估、交易、變更登記過戶的一站式服務,提高產(chan) 權交易效率,加快產(chan) 權信息的互聯互通。最後,加快中介服務業(ye) 發展,鼓勵扶持農(nong) 村產(chan) 權交易經紀人,通過專(zhuan) 業(ye) 經紀人負責產(chan) 權交易具體(ti) 事項,提高產(chan) 權交易的成功率。積極引入外部專(zhuan) 業(ye) 性評估機構,解決(jue) 評估機構短缺問題。
3.完善集體(ti) 經濟組織治理結構
健全資產(chan) 監管體(ti) 製和運營機製,目前暫由黨(dang) 政領導幹部兼任理事長職務的,要在過渡期內(nei) 加強人才培養(yang) 和選拔工作,過渡期滿後按照章程改選,抓緊培養(yang) 素質好、懂市場、會(hui) 管理、有能力的本土化接班人才。適時推行職業(ye) 經理人製度,一方麵,從(cong) 外部聘請熟悉市場經濟規律、熱愛農(nong) 業(ye) 農(nong) 村的職業(ye) 經理人負責集體(ti) 資產(chan) 的日常經營管理;另一方麵,從(cong) 內(nei) 部培養(yang) 、選拔一批熟悉本地鄉(xiang) 情、管理能力過硬、群眾(zhong) 認可度高的本地人擔任經理。加強集體(ti) 經濟組織監事會(hui) 職能,切實履行對集體(ti) 資產(chan) 經營決(jue) 策的監督職責。加強對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的經濟審計,地方政府可以組織專(zhuan) 門的審計人員或者邀請第三方審計機構對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進行定期審計、專(zhuan) 項審計、主要負責人審計,強化財務紀律,嚴(yan) 格財務製度。
4.提高集體(ti) 經濟經營管理效率和水平
理事會(hui) 要定期開展清產(chan) 核資工作和固定資產(chan) 清理工作,動態跟蹤新舊資產(chan) ,全麵清查、實地排摸,弄清集體(ti) 資產(chan) 所有權、使用權和手續完備情況並及時完善台賬信息。盡快理清財政資金與(yu) 集體(ti) 資金的邊界,依法依規實現分賬管理使用。推動經營業(ye) 務多元化,推進存量資產(chan) 二次開發,拓寬投資渠道,支持資產(chan) 回購,用好政策紅利。一方麵,提升物業(ye) 管理服務,從(cong) 低附加值物業(ye) 向高附加值物業(ye) 轉型,整合舊有資源,適應創新經濟發展要求,建立產(chan) 業(ye) 園、創業(ye) 園、人才公寓等,提升物業(ye) 價(jia) 值;另一方麵,開拓投資項目,主要投資政府基礎設施建設項目(包括水利建設、路橋建設、電網建設、市政建設等),鄉(xiang) 村旅遊項目、扶貧產(chan) 業(ye) 等。
5.創新製度供給,破解“金融抑製”
破解“金融抑製”的根本之道在於(yu) 製度創新,推動金融交易數量的增加,加快金融深化。在農(nong) 村金融市場建設方麵,應構建多層次的金融體(ti) 係,引導和支持政策性銀行發揮自身功能,擴大對農(nong) 業(ye) 農(nong) 村的支持範圍和力度,發揮政策性銀行的政策導向和政策服務功能;支持商業(ye) 金融和合作金融支農(nong) 惠農(nong) ,創新農(nong) 村互補型金融體(ti) 係,對商業(ye) 銀行支農(nong) 惠農(nong) 措施給予政策扶持和稅收優(you) 惠,積極鼓勵有條件地區大力發展合作金融,特別是以農(nong) 民合作社聯社為(wei) 基礎的合作金融,鼓勵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入股村鎮銀行。在金融產(chan) 品方麵,應根據農(nong) 民、合作社、農(nong) 業(ye) 企業(ye) 需求創新金融產(chan) 品,提供便捷、高效的金融服務。在金融擔保方麵,鼓勵商業(ye) 擔保機構開拓農(nong) 村擔保市場,允許發展多種所有製形式的擔保機構。在農(nong) 業(ye) 保險方麵,繼續推進政策保險和商業(ye) 保險相結合,對支農(nong) 惠農(nong) 的農(nong) 業(ye) 保險公司在政策上給予優(you) 惠,對購買(mai) 農(nong) 業(ye) 保險的農(nong) 民給予補貼,增加農(nong) 民的金融需求。
注釋:
[1]中央檔案館、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35冊(ce) ,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345頁。
[2]楊一介:《我們(men) 需要什麽(me) 樣的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中國農(nong) 村觀察》2015年第5期。
[3]戴威、陳小君:《論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組織成員權利的實現——基於(yu) 法律的角度》,《人民論壇》2012年第2期。
[4]農(nong) 業(ye) 部農(nong) 村經濟體(ti) 製與(yu) 經營管理司、農(nong) 業(ye) 部農(nong) 村合作經濟經營管理站:《〈中共中央國務院關(guan) 於(yu) 穩步推進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的意見〉學習(xi) 手冊(ce) 》,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14頁。
[5]王醒男:《基於(yu) 需求與(yu) 發展視角的農(nong) 村金融改革邏輯再考》,《金融研究》2006年第7期。
[6]封堅強:《鬆江區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的實踐與(yu) 思考》,《上海農(nong) 村經濟》2017年第2期。
[7]上海市農(nong) 村經濟學會(hui) 、上海市鬆江區農(nong) 業(ye) 委員會(hui) :《農(nong) 民的呼喚——上海市鬆江區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實踐》,上海社會(hui) 科學院出版社,2016年,第116頁。
[8]王東(dong) 榮、顧吾浩、呂祥:《深化上海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若幹問題的研究》,《上海農(nong) 村經濟》2016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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