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金融業(ye) 如何實現高質量的發展，這是一個(ge) 非常重要的話題，過去這段時間我們(men) 一直在從(cong) 不同層麵討論。

　　我們(men) 剛剛慶祝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前麵30年和後麵40年是怎麽(me) 走過來的?總體(ti) 來說，中國從(cong) 過去世界上最貧困的國家之一變成了中高收入國家，這非常了不起。同時我們(men) 也知道，中國有兩(liang) 個(ge) “百年計劃”，其中第二個(ge) 是指到20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100周年時，中國要成為(wei) 一個(ge) 富強、民主、發達的經濟體(ti) 。

　　如果以百年計劃來看，我們(men) 今天是站在過去70年和未來30年的時點上，距離百年目標的實現還有一定的差距，而且還麵臨(lin) 不少新的較大的變化。

　　中國經濟在未來30年可能會(hui) 麵對什麽(me) 樣的挑戰?北大國發院最近和美國布魯金斯學會(hui) 為(wei) 此專(zhuan) 門成立了一個(ge) 聯合課題組，對此進行了研究。總結起來，最重要的挑戰有三：

　　第一，中國曾經的所謂低成本優(you) 勢一去不複返。過去，中國靠低成本優(you) 勢支撐了要素投入型的增長，但未來的增長更多要依靠創新。隨著成本水平不斷提高，對生產(chan) 率的要求會(hui) 變得越來越強，增長模式勢必須改變。

　　第二，人口結構的變化。過去中國有人口紅利，即在總人口中，勞動人口的比重不斷上升，使得中國總體(ti) 的勞動生產(chan) 率變得越來越高。但現在早已經走過劉易斯拐點，曲線已經進入下降階段。目前掌握的數據表明，中國的勞動人口大概以每年500-800萬(wan) 的數量減少，老年人口則以每年1000-1200萬(wan) 的數量在增加。這一變化對中國未來經濟增長的前景會(hui) 帶來很多挑戰。其中消費需求會(hui) 減弱，勞動供給會(hui) 減少，同時對整個(ge) 社會(hui) 的養(yang) 老、醫保等開支需求會(hui) 持續增加。這也需要中國未來的增長道路和過去有所差異。

　　第三，全球貿易格局和趨勢的變化。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以來，可以看到所謂的逆全球化措施漸多，中國曾受益於(yu) 全球化，並以此推動經濟增長，未來就有個(ge) 懸念：我們(men) 還能不能主要依靠外部市場支持增長?這可能又是一個(ge) 很大的挑戰。

　　從(cong) 這三個(ge) 變化來看，未來中國的經濟增長必須從(cong) 過去的數量型增長轉向質量型增長。為(wei) 此，金融行業(ye) 也要做出相應的改變，既實現自身的高質量增長，同時為(wei) 整個(ge) 經濟的轉型提供更好的支撐。

　　金融高質量發展的內(nei) 涵比較豐(feng) 富。一方麵，金融結構與(yu) 經濟發展有一定的關(guan) 係，但在模式上並不唯一。

　　林毅夫教授曾在研究中提出一個(ge) 和經濟發展水平、經濟特征相匹配的所謂最優(you) 金融結構，這是新結構經濟學裏一個(ge) 很重要的概念。從(cong) 道理上，我非常讚同這樣的看法。如果某國的經濟發展主要就是靠低成本優(you) 勢、粗放式擴張，應該存在一套相對適宜的金融體(ti) 係。客觀地說，中國現在的金融體(ti) 係就比較適合支持過去那種大企業(ye) 、製造業(ye) 、粗放式的擴張，原因在於(yu) 過去用的很多技術，雖然也有創新，但相對來說比較成熟，企業(ye) 所遇到的困難和風險主要來自管理和市場。在這種情況下，以銀行主導的、間接融資為(wei) 主的金融體(ti) 係沒有問題。

　　為(wei) 什麽(me) 現在遇到了問題?大家發現中國的金融業(ye) 對實體(ti) 經濟的支持力度減弱了，小微企業(ye) 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變得突出了，而且有點難解。我個(ge) 人認為(wei) ，就是因為(wei) 中國經濟發展進入了新階段，經濟增長模式正在改變，其中一個(ge) 很重要的表現是，創新已經成為(wei) 推動中國經濟增長的主要力量，而推動創新最主要的力量是民營企業(ye) 和小微企業(ye) 。銀行如果還和過去一樣，隻看所謂的曆史數據、抵押資產(chan) 、政府擔保等因素來決(jue) 定是否發放貸款，麵對小微企業(ye) 時就會(hui) 有點束手無策。

　　所以按照林毅夫老師的觀點，現在適宜的金融體(ti) 係就應該多發展中小金融機構，幫助創新變得越來越重要。同時多發展資本市場，支持中小企業(ye) 直接融資。從(cong) 大框架來說，我非常讚同，但也想做一點點修正，原因在於(yu) 在經濟發展過程中，金融結構的變化不如經濟結構快，相對比較慢。舉(ju) 個(ge) 例子，現在大家都說中國要發展多層次的資本市場，直接融資的比重要直線上升，因為(wei) 英美發達國家似乎都是這樣的金融結構。但我們(men) 也應該注意到，德國、日本等間接融資的比重仍然很高，和中國的金融結構相差不太遠。這兩(liang) 個(ge) 也是發達經濟體(ti) 。

　　這就引發我們(men) 進一步思考，在一個(ge) 經濟體(ti) 中，直接融資和間接融資的相對比重，可能既有政策因素的作用，也有很多其他因素在起作用。英美和德日的差異就意味著金融結構可能跟政治文化、社會(hui) 傳(chuan) 統等因素也有很深的關(guan) 係。大力發展資本市場的同時，傳(chuan) 統的、間接融資為(wei) 主的金融機構，包括銀行、保險等，恐怕短時間內(nei) 仍然要發揮很大作用。德國和日本以銀行為(wei) 主的金融體(ti) 係仍然在有力地支持著實體(ti) 經濟發展。

　　當然，在這個(ge) 過程中，傳(chuan) 統金融機構也需要創新和轉型，也要主動轉向數字化。

　　另一方麵，金融創新也有很多工作需要做。

　　中國經濟當中，金融創新已經風起雲(yun) 湧，影子銀行風風火火，獲得巨大發展、支持實體(ti) 經濟和中小微企業(ye) 的同時，也帶來很多新的風險。影子銀行為(wei) 什麽(me) 能做這麽(me) 大?其中一個(ge) 原因就是因為(wei) 在目前的監管框架下，很多交易在正規的金融機構裏做不成，不得不從(cong) 表內(nei) 轉到表外。

　　數字金融也一樣，為(wei) 什麽(me) 發展這麽(me) 快?就是因為(wei) 傳(chuan) 統金融部門的供給不足很嚴(yan) 重，小微企業(ye) 和窮人無法獲得很好的金融服務，所以數字金融產(chan) 品一推出就受到大家的歡迎。我們(men) 需要看到數字金融的兩(liang) 麵：一方麵實實在在地服務了實體(ti) 經濟，另一方麵，確確實實帶來了很多風險。相關(guan) 部門最近一直在治理、整治、規範數字金融行業(ye) ，至今尚未完成。

　　我的判斷是：中國要想實現高質量的金融發展，需要雙管齊下。

　　一“管”是大力支持很多新的金融業(ye) 態、金融產(chan) 品、金融機構的發展，尤其是那些能實實在在服務創新型實體(ti) 經濟發展的。這是對整體(ti) 經濟向高質量發展轉型的大力支持。關(guan) 鍵是把握好創新和穩定之間的平衡。

　　另一“管”是在中國可預見的未來，傳(chuan) 統金融機構仍然是服務實體(ti) 經濟的主力軍(jun) ，要不斷推動傳(chuan) 統金融機構的改革和轉型，使他們(men) 與(yu) 數字技術深入結合，從(cong) 而在服務傳(chuan) 統實體(ti) 的基礎上，也能更好地服務創新型經濟體(ti) 的需求。我認為(wei) 這是更迫切、更有意義(yi) 的工作。

　　本文為(wei) 作者在2019中國銀行保險業(ye) 國際高峰論壇上的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