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匯】

　　新中國自成立之日始，就確立了為(wei) 人民辦教育的宗旨。七十年來，教育上最大的普惠性成就是實現了基本普及九年義(yi) 務教育。接踵而來的是，人民不隻滿足於(yu) 有學上，而且還要上好學。十六大以來，黨(dang) 和政府不僅(jin) 把“教育公平”列為(wei) 教育的最核心主題，而且提出了義(yi) 務教育均衡優(you) 質發展的新曆史任務。新目標提出至今已有十年左右，實踐中有顯著成績，但也麵臨(lin) 一係列挑戰。今後的發展之路怎麽(me) 走得更好，尤需“三思”而行。

　　所謂“三思”有兩(liang) 層含義(yi) 。一是指“思”的品質之提升，包括反思、深思和精思。二是指必須思考的核心問題主要有三：對優(you) 質公平本身的理解;如何推進的戰略決(jue) 策;實施主體(ti) 與(yu) 路徑的探究。

　　優(you) 質公平指什麽(me)

　　這是一個(ge) 看似了然，其實尚未深究的問題。從(cong) 現實來看，一些農(nong) 村教育的困境與(yu) 迷茫，城市學校以“北清率”為(wei) 評價(jia) 辦學成功的標杆等，都是這種不清晰的具體(ti) 表達。

　　就教育全局而言，優(you) 質公平針對的是，目前我國在地區、城鄉(xiang) 、學校之間，教育質量還存在著超底線的兩(liang) 級化差異。“優(you) 質”是“公平”的定語：以往對“公平”的要求重在量，現在強調“質”的公平，區別在於(yu) 對“公平”訴求的層次提高，最終的指向還是“公平”。所以，一切要從(cong) 對“公平”的理解開始。

　　差異的存在是公平提出的前提。教育公平的理想式表達是：保障每個(ge) 人享受教育的平等權利(包括機會(hui) 、過程和結果)。從(cong) 差異的角度看，那就是要在承認和尊重差異的基礎上，改變不合理的差異，以實現平等。可見，為(wei) 實現平等，要直麵差異，但並非要、也不可能且不應完全取消差異。差異中不合理的，要改變;不可避免的，則要承認，還要尊重;具有特質的差異，則還要充分開發，使差異成為(wei) 資源，豐(feng) 富我國基礎教育向更高水平發展，為(wei) 社會(hui) 整體(ti) 發展服務。如何認識和處理差異，才是教育公平，乃至優(you) 質公平的關(guan) 鍵問題。

　　試以教育的城鄉(xiang) 差異分析為(wei) 例。顯然不合理的差異，是指經費投入、教育設施和師資配置，包括經濟、政治、社會(hui) 待遇上的城鄉(xiang) 差異。這些構成教育的基本要素之缺失和不平等處理，是影響農(nong) 村教育發展的條件性因素，是首先必須要改變的方麵。無法改變的差異，如農(nong) 村兒(er) 童的性別差異，那隻能承認和尊重。教育要改變的是人們(men) 對女童教育之必要的認識，在承認和尊重的基礎上，解決(jue) 阻礙農(nong) 村女童上學可能會(hui) 產(chan) 生的實際困難，如當地政府可在小學附設幼托所，可以給支持女童上學的家庭以獎勵等等，這已屬於(yu) 細思的問題了。需要關(guan) 注和開發潛力的差異是農(nong) 村教育的獨特性。在以城市為(wei) 中心的現代化過程中，農(nong) 村是屬於(yu) 付出和犧牲為(wei) 多的部分，處於(yu) 邊緣地位，農(nong) 村教育也不例外。但在當代中國社會(hui) 現代化發展中，這種城市和農(nong) 村的關(guan) 係與(yu) 位勢差是要改變的重要方麵。作為(wei) 支撐幾千年文明古國的中國農(nong) 村，蘊藏著豐(feng) 富的曆史和傳(chuan) 統文化資源，也是國民生存的根基，還是新型生態文明社會(hui) 建設的主體(ti) 構成。農(nong) 村不發展，中國難有真實的發展。但農(nong) 村的發展不是把農(nong) 村變為(wei) 城市的附庸，而是讓農(nong) 村與(yu) 城市互補、共榮，讓農(nong) 村的天地山川、萬(wan) 千世界恢複自然的生態。同理，農(nong) 村教育不是城市教育的翻版，而是獨具風格和內(nei) 涵的新農(nong) 村教育。這需要觀念改變，需要思維方式改變，變城市居中的同心圓式思維為(wei) 互聯網式多向互動的創生思維。

　　不認真地分析、研究差異，教育優(you) 質公平就會(hui) 傾(qing) 向烏(wu) 托邦式的拔高，或者以簡單扯平差異為(wei) 目標，良好的願望和現實會(hui) 越走越遠。

　　農(nong) 村基礎教育的優(you) 質，需要將基本要求化入特殊之中，形成自己的定義(yi) ，而不是簡單搬運城市指標。根本的宗旨是讓農(nong) 村的孩子身心得到健康發展。

　　如何推進教育優(you) 質公平的戰略決(jue) 策

　　首先要明確的是，現實教育中的不公平，不隻是教育自身造成的，它首先是社會(hui) 現代化建設中內(nei) 含的問題和社會(hui) 發展水平造成的問題。

　　其次，教育領導層必須要建立教育內(nei) 部立體(ti) 分層的總結構認識，而不是把教育結構當作中心式平麵體(ti) ，領導居中，隻要一聲令下就“萬(wan) 馬奔騰”。

　　國家與(yu) 地區的教育領導部門，屬於(yu) 最高宏觀層麵的決(jue) 策主體(ti) ，其責任是解決(jue) 宏觀決(jue) 策和全局性保障問題，而不是代替屬於(yu) 中觀層麵的學校校長，更不可能代替微觀層麵承擔教學、教育責任的主體(ti) ——教師作決(jue) 策。三層主體(ti) 有相關(guan) 性，但不能相互取代，要不然就會(hui) 造成上級領導政出無效，反而失去期望、公信，形成不切實執行的習(xi) 慣。

　　區分教育三層次的不同主體(ti) 責任和權限，這是當前教育內(nei) 部形成活力的必要條件，是優(you) 質公平教育的戰略決(jue) 策能否做出和有效的重要前提。僅(jin) 以已有且已盛行的“教育集團化”為(wei) 例，若要反思，這一決(jue) 策是以優(you) 質教育資源盤活和擴大效益為(wei) 旨歸的，充滿經濟學氣息。與(yu) 此相關(guan) 的是校長和教師按比例定期流動的規定。一時間議論紛紛揚揚，有讚成，有懷疑，也有堅決(jue) 行動的。因是行政命令，大部分學校還是照辦了。近十年的實踐確有成功經驗，值得研究和總結。但本人以為(wei) ，根本的問題在於(yu) ，學校不是工廠企業(ye) ，不是超市，學校是以育人為(wei) 宗旨的教育機構，因而需要由根據不同對象的教育和教學活動來完成，需要教師間相互研究、切磋，有曆史的學校都有自己的傳(chuan) 統與(yu) 文化，還需傳(chuan) 承和發揚。學校的發展主要依靠內(nei) 生力的增長。頻繁調動，對於(yu) 被調動者本人來說，是一種“異鄉(xiang) 人”的角色，對於(yu) 接受調動者的單位來說，是一種外在力量的介入。究竟利弊如何，值得深入調查研究。目前不少中小學名校的校長，已成萬(wan) 人學生的校長了。

　　實施主體(ti) 與(yu) 路徑

　　推進基礎教育優(you) 質公平的主體(ti) 與(yu) 路徑，近十年來已有很多經驗和創造。在宏觀層次上，主體(ti) 除教育部門相關(guan) 領導層外，還有更高層領導在全局意義(yi) 上的決(jue) 策，有其他相關(guan) 領域當百年大計之事那樣的參與(yu) 、合作與(yu) 支持性決(jue) 策。政府部門可出台綜合性的決(jue) 策意見，或以立法的方式保障教育優(you) 質公平發展的社會(hui) 條件。

　　在中觀學校層麵，以校長為(wei) 首的學校領導層是學校向優(you) 質公平發展的策劃與(yu) 領導者。一方麵，學校既要有整體(ti) 發展的長期策劃，又要有分領域、分階段的規劃，規劃過程重心下降，成為(wei) 人人從(cong) 個(ge) 體(ti) 到群體(ti) 、到學校整體(ti) 共同思考的自我發展的過程，關(guan) 鍵在於(yu) 提升學校發展內(nei) 生力。另一方麵，學校要打破封閉辦學的局麵，不僅(jin) 與(yu) 社會(hui) 溝通，也要成為(wei) 當地社會(hui) 發展的重要力量，這在農(nong) 村尤為(wei) 重要。我在2006年冬，曾隨雲(yun) 南師範大學教科院院長到昆明遠郊尋甸縣六哨鄉(xiang) 幾所中小學學習(xi) 考察。該鄉(xiang) 中心小學和初級中學，因成功引進雲(yun) 南師大生物係馬鈴薯高產(chan) 品種而引起鄉(xiang) 政府的重視與(yu) 支持。這一品種在鄉(xiang) 內(nei) 推廣，給農(nong) 民和政府帶來了經濟效益。學校條件有了改善，辦起了小閱覽室，供村民、家長使用，在鄉(xiang) 裏的地位有了改變。此外，學校還要加強校際聯係，相互學習(xi) ，共同研究。集團化辦學用行政手段改變學校封閉狀態，問題出在一個(ge) 法人校長要管多所學校，但若用校際、區際研究共生體(ti) 的方式，獨立辦學，進行貼地式的合作交流、共同研究，一起成長，這一路徑則會(hui) 讓各學校主體(ti) 承擔起自我且合作發展的責任，而不是他人命令的執行者。在微觀層麵，教師發展是教育、教學日常工作能否實現優(you) 質的根本。政府各級領導在教師發展方麵，沒有少撥錢款，主要是用於(yu) 各種各樣的培訓。為(wei) 提高農(nong) 村教師隊伍的質量和年輕化水平，還專(zhuan) 設了特崗教師，給予多種優(you) 惠，但長期留人的目的實現起來依舊困難重重。政府還用大量撥款，支持農(nong) 村教育提高信息化水平，自然也起到了積極作用。但教育說到底是通過人、為(wei) 了人、實現人成長的事業(ye) ，教師教的多重、核心作用，是信息技術難以代替的。因此，在教師發展上的路徑改變，本人的體(ti) 會(hui) 是必須重心下降，要探索教師培訓不離土，不隻是練說、練賽，而是做好教師日常實踐的研究和日積月累的變革：深耕課堂教學，深變班級建設，讓師生真正在自己的日常教育實踐中主動成長，最終成為(wei) 自我主動、自覺發展的主體(ti) 。

　　也許，還能講出許多路徑和不同主體(ti) ，但不管哪一條，都應堅持的信念是：讓責任主體(ti) 在做成事的同時，促進自身的發展和成長。沒有教育中生命主體(ti) 的真實、主動發展，就不會(hui) 結出優(you) 質公平教育的豐(feng) 碩之果。二十多年的“新基礎教育”研究實踐，使我有勇氣堅信這一點。

　　(作者：葉瀾，係華東(dong) 師範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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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育公平中的硬舉(ju) 措和硬支撐

　　學生資助是推進教育公平的硬舉(ju) 措。目前我國在學前教育階段，按照“地方先行、中央補助”原則，各地因地製宜完善了學前教育資助政策。在義(yi) 務教育階段，全麵免除城鄉(xiang) 義(yi) 務教育階段學生學雜費、免費提供教科書(shu) ，對家庭經濟困難寄宿生提供生活補助，實施營養(yang) 改善計劃。在普通高中教育階段，建立了國家助學金製度，實施了建檔立卡等家庭經濟困難學生免學雜費等政策。在中等職業(ye) 教育階段，建立了國家助學金製度，實施了國家免學費等政策，目前除特殊專(zhuan) 業(ye) 等因素外94%的中職學生已經享受免學費政策。在本專(zhuan) 科生教育階段，建立了國家獎助學金、國家助學貸款、勤工助學、困難補助、學費減免、學費補償(chang) 貸款代償(chang) 、新生入學資助、“綠色通道”等多元化資助政策體(ti) 係。在研究生教育階段，實施了國家獎助學金、國家助學貸款、“三助”崗位津貼等政策。通過以上努力，我國已經建立起從(cong) 學前教育至研究生教育、具有中國特色的學生資助政策體(ti) 係，實現了各個(ge) 教育階段全覆蓋、公辦民辦學校全覆蓋、家庭經濟困難學生全覆蓋等“三個(ge) 全覆蓋”。隨著綜合國力的增強，我國不斷擴大資助範圍，擴展資助領域，提高資助標準。黨(dang) 的十八大以來(2012年至2018年)，全國共資助學生6.2億(yi) 人次，資助總金額累計突破1萬(wan) 億(yi) 元，成為(wei) 一項重大、重要的民生支出，成為(wei) 一項得民心、暖人心的民生工程，基本實現了“不讓一個(ge) 學生因家庭經濟困難而失學”的工作目標，這是以教育公平促進社會(hui) 公平的重大舉(ju) 措，是我國社會(hui) 主義(yi) 製度優(you) 越性的切實體(ti) 現。

　　增加投入是推進教育公平的硬支撐。2012年以來，財政性教育經費占國內(nei) 生產(chan) 總值比重連續7年保持在4%以上，體(ti) 現了中央優(you) 先保障教育發展的堅定決(jue) 心和意誌。2018年，全國教育經費總投入為(wei) 46135億(yi) 元。其中，國家財政性教育經費36990億(yi) 元，占國內(nei) 生產(chan) 總值比例4.11%。全國超過2/3省份建立了各級各類教育生均撥款標準和公用經費基準定額標準，各級各類生均教育支出逐年提高。2018年，全國幼兒(er) 園、普通小學、普通初中、普通高中、中等職業(ye) 學校、普通高等學校生均教育經費總支出分別達到10648元、12733元、18481元、20441元、19742元和36294元。加大對革命老區、民族地區、邊疆地區、貧困地區義(yi) 務教育的轉移支付力度，為(wei) 縮小差距提供經費保障。注重專(zhuan) 項工程投入，以“全麵改薄”(全麵改善貧困地區義(yi) 務教育薄弱學校基本辦學條件)工程為(wei) 例，五年來，中央財政共投入專(zhuan) 項補助資金1699億(yi) 元，帶動地方投入3727億(yi) 元，合計投入5426億(yi) 元，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義(yi) 務教育史上單項投資最大的工程，農(nong) 村義(yi) 務教育學校特別是貧困地區農(nong) 村學校辦學條件煥然一新，為(wei) 讓人民群眾(zhong) 享有公平而有質量的教育奠定了物質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