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世界正麵臨(lin) 百年未遇的大變局,而國際經貿規則變化正是全球經濟秩序大調整大變革的突出體(ti) 現。2018年以來,全球範圍內(nei) 先後有CPTPP、EPA、USMCA，以及歐盟與(yu) 南方共同市場(Mercosul)等超大自貿協定簽署。在新一輪國際經貿規則構建過程中凸顯全方位覆蓋、多元化領域、高質量高標準等特點,以及原產(chan) 地規則、知識產(chan) 權保護、服務業(ye) 開放、數字貿易、環保勞動、競爭(zheng) 政策和國有企業(ye) 等變革趨勢,不僅(jin) 將產(chan) 生貿易轉移效應,加速我國出口型加工製造海外轉移,也還加大國內(nei) 製度法規的調整壓力,削弱我國在全球新一輪貿易規則製定中的話語權,對我國麵臨(lin) 的國際規則提出了新挑戰。

　　近兩(liang) 年，美國、歐盟、日本以及中國等國家與(yu) 地區都通過雙邊及區域談判布局以及發布提案、聲明等方式，增強各自在全球貿易體(ti) 係的影響力。與(yu) 此同時，2018 年以來，美國、歐盟、加拿大等成員國先後就WTO 改革發表了書(shu) 麵意見，我國商務部也提出了針對WTO 改革的三大原則和五項主張，這些都向人們(men) 展現出一幅國際貿易規則重構的全景圖。透過這些重大談判，新一代國際經貿投資規則正在醞釀和形成之中，並呈現出一些鮮明的特征與(yu) 趨勢。

　　趨勢一：“三零”規則有望成未來國際經貿規則變革的新趨勢

　　所謂“三零”(即 “零關(guan) 稅、 零壁壘、 零補貼” )規則正在成為(wei) 美歐等區域自由貿易協定談判的重要內(nei) 容,也是未來國際經貿規則變革的發展方向。“三零”國際經貿規則正在成為(wei) 西方發達國家積極推動的基本框架和原則。事實上，“零”並不意味著立即取消，而是一個(ge) 循序漸進的過程，保證最大限度地消除絕大多數貿易品的關(guan) 稅、各種非關(guan) 稅壁壘和各種扭曲市場價(jia) 格的產(chan) 業(ye) 補貼，而這也成為(wei) 當今主要經濟體(ti) 推動貿易協定的目標之一。特朗普在七國集團(G7)加拿大峰會(hui) 上首次提出了零關(guan) 稅、零補貼、零非關(guan) 稅壁壘的“三零”目標，並將取消美歐非汽車工業(ye) 產(chan) 品的關(guan) 稅、非關(guan) 稅壁壘和補貼寫(xie) 入2018 年7 月美歐發表的聯合聲明中。2018 年7 月，日本與(yu) 歐盟簽署日歐EPA， 這兩(liang) 大經濟體(ti) 占全球經濟總量的30%、貿易總量的40%，內(nei) 容涉及取消關(guan) 稅、破除非關(guan) 稅壁壘及擴大服務貿易、開放服務市場、電子商務等多個(ge) 方麵。2018年9月美墨加(USMCA)達成， 主要內(nei) 容涉及三國間農(nong) 產(chan) 品貿易實現零關(guan) 稅、汽車配件零關(guan) 稅，不對出口到對方市場的產(chan) 品使用出口補貼或WTO特殊農(nong) 業(ye) 保障措施等一係列條款。長期來看， “三零”將是未來發展的趨勢。

　　趨勢二：“邊境” 規則逐步向“邊境內(nei) ”規則轉移

　　國際經貿規則重構從(cong) 邊境向邊境後措施延伸。當前的貿易協定和經貿規則覆蓋麵更廣，不僅(jin) 包括經濟因素，更包含了眾(zhong) 多非經濟因素;成員國不僅(jin) 要受貿易規則的約束，還將受到法律法規、生態環境、商業(ye) 模式要求等多方約束。傳(chuan) 統經貿規則以商品、服務或投資跨越關(guan) 境時的措施為(wei) 主要對象，包括關(guan) 稅、配額、數量限製、海關(guan) 監管等，到此後非關(guan) 稅削減等“邊境上壁壘”層麵，以及越來越關(guan) 注到“邊境後壁壘”層麵以及“跨邊境互通互聯”，逐步涵蓋服務貿易、知識產(chan) 權、競爭(zheng) 政策、電子商務等後邊境規則，並不斷提升法律可執行程度; 更有甚者，將政治體(ti) 製、人權、文化等與(yu) 貿易弱相關(guan) 的內(nei) 容納入協定。例如，USMCA 協議內(nei) 容是原NAFTA 的近3 倍，覆蓋範圍除了貨物貿易、原產(chan) 地規則外，還包含了知識產(chan) 權、數字貿易、金融服務、勞動者權利、環境保護等內(nei) 容，成為(wei) 曆史上涵蓋最廣的貿易協定，並首次加入了宏觀政策和匯率章節。

　　趨勢三：數字貿易成為(wei) 新國際貿易規則的競爭(zheng) 新焦點

　　隨著新一代信息技術快速發展，數字貿易和服務貿易在國際貿易中的地位越來越突出，各國立足於(yu) 自身利益和經濟發展情況，紛紛在新一輪國際規則方麵提出自己的立場和主張。一些大的經濟體(ti) 嚐試在多邊、區域和雙邊層麵推出能彰顯和拓展其價(jia) 值理念的數字貿易規則。美歐等發達國家利用自身的服務貿易和數字貿易方麵的競爭(zheng) 優(you) 勢和比較完善國內(nei) 法律法規，在國際規則製定中積極強占製高點。

　　目前，數字貿易國際規則主要體(ti) 現在美歐等發達國家引領製定的區域貿易協定中。在WTO公布的涉及數字貿易和的40多個(ge) 區域協定中，32個(ge) 協定將數字貿易(電子商務)單獨設章，其中美國主導13個(ge) ，歐盟主導7個(ge) ，其它協定也基本上由已與(yu) 美歐簽署協定後的國家或地區之間互相簽署。在美歐主導的TPP(美國已退出)、TISA、TTIP(談判被擱置)新一代區域貿易協定中，數字貿易國際規則展現出21世紀數字貿易發展的新需求，高標準、高水平的知識產(chan) 權保護、跨境數據自由流動和個(ge) 人信息保護等議題成為(wei) 談判的重點。美國不僅(jin) 是數字貿易強國，同時也是規則製訂的引領者。美國一直致力於(yu) 打造一個(ge) 具有約束力的全球數字貿易規則體(ti) 係。在美國主導的區域貿易協定中，數字貿易規則不僅(jin) 局限在電子商務章節，也在投資、知識產(chan) 權、信息技術和跨境服務貿易等章節中有所體(ti) 現。

　　此外，與(yu) 美國其主導的USMCA中均明確提出了數據自由流動、數字產(chan) 品的非歧視待遇、禁止強製性的本地化等要求不同 ，CPTPP 基本延續了TPP 中的相關(guan) 內(nei) 容。而歐盟在數據跨境流動和數據本地化方麵相對美國更為(wei) 謹慎，EPA 中對於(yu) 是否將數據自由流動納入協議設置了3 年的評估期，而且也沒有關(guan) 於(yu) 禁止數據或設備本地化的條款。但這並不意味著歐盟對此持消極態度，為(wei) 落實“單一數字市場戰略”並推動歐盟數字經濟，2018 年，歐盟正式實施《一般數據保護條例》，並通過了《非個(ge) 人數據自由流動條例》，從(cong) 而為(wei) 歐盟實現境內(nei) 的數據流動自由和廢除數據本地化限製奠定了基礎，這預示著未來歐盟在其簽訂的自貿協定中很可能也將加入USMCA、CPTPP中的相關(guan) 條款。這些都使得我國麵臨(lin) 的國際規則壓力挑戰。

　　趨勢四：國際投資規則呈現區域化、碎片化特點

　　目前，全球層麵的仍缺乏統一的投資協議，因此就區域性投資協定來看呈現如下特點：一般而言，區域性投資協議分為(wei) 兩(liang) 類，一類是在區域貿易協定下隻針對投資問題或就某些特定問題所簽署的協議;一類是投資問題隻作為(wei) 一部分的經濟合作一體(ti) 化或貿易協定的綜合性安排。前者主要有經濟合作組織(OECD) 的《資本流動自由化法典》，中國-東(dong) 盟自由貿易區(CAFTA) 的《投資協議》，後者主要有《北美自由貿易區》(NAFTA)、《跨太平洋夥(huo) 伴關(guan) 係》(TPP)和區域全麵經濟夥(huo) 伴關(guan) 係(RCEP)等。

　　區域投資規則的內(nei) 容通常包括投資準入條件、投資待遇狀況、投資保護力度(涉及征收補償(chang) 和資金移動) 以及爭(zheng) 端解決(jue) ，還有的包括環境保護、競爭(zheng) 政策以及勞工等內(nei) 容。相比於(yu) 雙邊投資規則，區域投資協定的主要目的是促進區域內(nei) 的投資自由化。當前主要的區域投資性協議有歐盟投資規範、中國-東(dong) 盟自由貿易區、跨太平洋夥(huo) 伴關(guan) 係(TPP)、跨大西洋貿易與(yu) 投資夥(huo) 伴協議(TTIP) 和區域全麵經濟夥(huo) 伴關(guan) 係，其中尤以後三者特別為(wei) 人關(guan) 注。TPP 在國際投資領域的新規則主要體(ti) 現在投資開放的領域更寬和投資爭(zheng) 端解決(jue) 機製更嚴(yan) 。TTIP協議中加入了投資自由化和保護條款，要求以雙方現有最高的投資自由化水平和保護標準為(wei) 基本條件，表明該協定談判極有可能複製現有的美歐貿易與(yu) 投資協定中已存在的國際投資規則。RCEP 投資議題主要涵蓋投資促進、保護、便利化和自由化。

　　趨勢五：“負麵清單”+“準入前國民待遇”模式成重要模板

　　“負麵清單”和準入前國民待遇是新一代貿易協定中服務業(ye) 開放的主要特征。當前的《服務貿易總協定》(GATS)以正麵清單為(wei) 主，而CPTPP、EPA 以及USMCA 在服務貿易和投資領域均采用了負麵清單模式，並在服務業(ye) 部門實行準入前國民待遇。金融和電信業(ye) 是服務部門開放的重點領域。CPTPP、USMCA 將“金融服務”和“電信服務”單獨設章(CHAPTER)，EPA 雖然沒有單獨設立章節，但也將二者以分項(SUB-SECTION)的形式列入協議文本。其中，金融服務章節中規定了國民待遇、最惠國待遇、市場準入等條款，如USMCA 中包含了對金融服務市場自由化，以及為(wei) 美國金融機構和跨境金融服務貿易提供公平競爭(zheng) 環境等方麵的承諾。而且，USMCA、EPA 還加入了允許金融數據跨境轉移的內(nei) 容。電信服務章節對電信網絡的接入和使用進行了規範和承諾，如CPTPP、USMCA 規定，締約方應確保另一方的任何企業(ye) 能夠訪問和使用任何公共電信網絡或服務，用於(yu) 企業(ye) 境內(nei) 和跨境的信息傳(chuan) 輸等等。

　　趨勢六：自由化、便利化與(yu) 保護主義(yi) 並行發展態勢

　　近年來，全球推動高標準經貿規則，自由化和經濟一體(ti) 化程度提高。WTO通過《貿易便利化協定》(TFA)。TEA被視為(wei) 是本世紀最大的貿易便利化舉(ju) 措之一，可大幅降低貿易成本，為(wei) 所有WTO成員帶來巨大利益,其中發展中國家和最不發達國家獲益最大。目前整個(ge) 世貿組織成員國的TFA實施率已達58.7%，具體(ti) 來看，發達國家成員實施率為(wei) 100%，發展中國家實施率為(wei) 56.4%，最不發達國家實施率為(wei) 1.7%。

　　但是，另一方麵，保護主義(yi) 、單邊主義(yi) 、霸權主義(yi) 大行其道，並呈現出力度強，範圍廣，手段多樣的特點：一是從(cong) 貿易保護強度將全麵升級。世貿組織(WTO)近期報告顯示，限製性貿易政策的規模在過去兩(liang) 個(ge) 報告期出現飆升。G20國家在去年10月中旬至今年5月中旬期間實施了20項新的貿易限製措施，包括提高大幅關(guan) 稅成本、進口禁令以及針對出口的新的海關(guan) 程序，涉及價(jia) 值3359億(yi) 美元的商品，為(wei) 2012年5月世貿組織開始追蹤這項數據以來第二高。2018年以來，美國不僅(jin) 加緊實施“反補貼”、“反傾(qing) 銷”、“337”等常規性貿易救濟調查，“301”條款、“201”條款、“232”條款、“全球保障措施”、“實體(ti) 清單”等非常規性貿易保護措施也同步實施。

　　二是貿易保護主義(yi) 向投資領域擴散。聯合國貿發組織的《2017年世界投資報告》指出，國際社會(hui) 應對各種形式的投資保護主義(yi) 保持警惕，並呼籲各國政府在國家安全審查的政策空間與(yu) 審查程序的透明度及公正性方麵做出恰當的平衡。僅(jin) 2016年，全球既有約有60個(ge) 國家和地區，有五分之一新出台的政策引入了投資限製，濫用國安審查可能成為(wei) 助推全球保護主義(yi) 升級的關(guan) 鍵障礙，其中歐美投資審查製度更為(wei) 趨緊。

　　趨勢七：FTA成為(wei) 新一輪國際經貿規則製定主導力量

　　從(cong) 國內(nei) 形勢看，近年來，加快實施自由貿易區戰略，成為(wei) 中國新一輪全麵對外開放的重大戰略舉(ju) 措，也成為(wei) 參與(yu) 全球經濟治理推動新一輪全球化的重要路徑。作為(wei) 全球第二大經濟體(ti) 、第一大製造業(ye) 大國、第二大貨物貿易國，中改推動和參與(yu) 的雙邊和區域貿易協定談判非常顯著地影響著世界經濟，尤其是大型區域貿易協定。同時，中國的大型區域貿易協定是“自由貿易區戰略”的重要內(nei) 容和組成部分，也是推動新一輪開放，促進中國高質量增長高水平開放的重要路徑。截至2019年上半年，中國已經與(yu) 25個(ge) 國家和地區達成17個(ge) 自貿協定，自貿夥(huo) 伴遍及歐洲、亞(ya) 洲、大洋洲、南美洲和非洲。2017年，中國與(yu) 自貿夥(huo) 伴的貿易投資額占中國對外貨物貿易、服務貿易、雙向投資的比重分別達到25%、51%和67%。

　　而從(cong) 全球發展趨勢看，在經濟全球化、貿易自由化的背景下，各國經濟聯係不斷加強，但近年來多邊貿易遭受諸多挫折，越來越多國家將發展國際貿易的途徑轉向區域貿易層麵。區域貿易協定(RTA)獲得迅速發展，在全球貿易中的比重越來越大，逐漸成為(wei) 國家之間開展經貿合作、發展政治關(guan) 係的重要手段。RTA(Regional Trade Agreements)作為(wei) 各國之間開展經貿合作、鞏固政治關(guan) 係的重要形式，自多哈回合談判停滯後在各方麵均取得了重大進展，主要表現在：

　　第一，簽訂區域貿易協定(RTA)的國家數量激增且協定簽署進程加快。根據WTO RTADatabase統計，1948-1994年期間，全球向WTO 報備了124個(ge) RT;但1995 年烏(wu) 拉圭回合結束以來，向WTO 報備的RTA 數量已超過400個(ge) 。截至2019年6月，總有效RTA數量達474個(ge) ，其中FTA性質的257個(ge) 。

　　第二，成員日益廣泛，不同經濟發展水平成員間合作日盛。RTA 所涉及的成員不斷增加，目前WTO所有成員均簽訂了至少一個(ge) RTA，且發達—發展中成員之間和發展中成員之間的RTA 發展迅速;在地域範圍上，跨區域RTA 的數量越來越多。

　　第三，合作形式和類型日益多樣化。在合作形式上，成員對雙邊合作的偏好超過諸邊合作，目前共有59%的RTA 屬於(yu) 雙邊合作形式;在合作類型上，自由貿易協定(FTA)為(wei) 最主要的合作類型，其次是經濟一體(ti) 化協定(EIA)，關(guan) 稅同盟(CU)和優(you) 惠安排(PSA)合作形式較少。

　　第四，自由化和經濟一體(ti) 化程度提高。在條款覆蓋方麵，協定中包含的條款在廣度和深度上都超越了WTO。在FTA層麵涉及諸多自由化程度更高的條款，包括製造業(ye) 關(guan) 稅減讓、農(nong) 業(ye) 關(guan) 稅減讓、貿易便利化、出口稅、SPS(衛生與(yu) 植物衛生措施協議)、TBT(技術性貿易壁壘)、國有企業(ye) 、反傾(qing) 銷、反補貼、國家援助、政府采購、TRIMS(與(yu) 貿易有關(guan) 的投資措施協議)、GATS(服務貿易總協定)、TRIPS(知識產(chan) 權協定) 等，特別是發達-發展中成員之間的RTA 中有關(guan) 貿易便利化、自由化條款在深度和廣度上均達到了空前的水平。

　　第五，RTA成為(wei) 對外經濟政治關(guan) 係的重要政策工具。RTA的簽訂，特別是21 世紀RTA 的簽訂不僅(jin) 僅(jin) 是為(wei) 了通過歧視性的待遇增加成員之間的貿易量，還有政治訴求及爭(zheng) 奪國際經貿規則製定權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