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流動是人口發展和經濟社會(hui) 發展中的重要現象，並對區域經濟、社會(hui) 等多方麵發展帶來影響。經濟層麵上，直接影響勞動關(guan) 係和創新要素集聚，進而影響產(chan) 業(ye) 轉型升級;社會(hui) 層麵上，直接影響社會(hui) 群體(ti) 利益和家庭功能轉變，進而影響社會(hui) 關(guan) 係和諧穩定，最終對區域綜合競爭(zheng) 力和高質量發展產(chan) 生深刻影響。如何使人口流動與(yu) 經濟社會(hui) 發展相協調、共促進，是需要深入思考的重要問題。

　　本文在研究中發現浙江省各地市人口流動情況差異較大，其中溫州和台州人口流動趨勢變化較大，具有代表性。通過實地調研兩(liang) 市人口流動情況，展開分析思考，希望能對推動人口流動和區域高質量協調發展有所啟示。

　　一、浙江人口流動的新形勢

　　(一)當前浙江人口流動的3個(ge) 特征

　　一是規模大幅增長。2018年全省流動人口2674萬(wan) ，達到曆史峰值，其中省外流動人口淨增49萬(wan) 人，連續兩(liang) 年位居全國第二。

　　二是素質明顯提升。2018年初中及以上文化程度者占省外流入人口的76.3%，比2016年提高1.6個(ge) 百分點;引進大學生和海外留學生數量分別比上年增長35%和18%。

　　三是區域趨於(yu) 分化。杭州灣人口集聚效應顯著，2018年杭州、寧波集聚了全部外來人口的42.4%;衢麗(li) 地區人口繼續淨流出，外來人口占全省外來人口比重僅(jin) 為(wei) 2.7%;溫台地區從(cong) 人口淨流入轉變為(wei) 淨流出，外來人口占比19.2%，比2010年下降近12個(ge) 百分點。

　　(二)浙江人口流動的發展趨勢

　　一是流向上，延續了從(cong) 經濟相對欠發達地區到經濟活躍地區，從(cong) 縣城、小城市到大城市、中心城市的基本趨勢。

　　二是主體(ti) 上，流動人口平均年齡持續走高，呈現從(cong) 以年輕勞動力為(wei) 主轉向中生代比重上升的趨勢。

　　三是方式上，隨遷子女、父母增多，以個(ge) 體(ti) 候鳥式流動轉向長期家庭式流動的趨勢明顯。

　　二、溫台人口流動情況及其對經濟社會(hui) 發展的影響

　　(一)溫台人口從(cong) 淨流入轉為(wei) 淨流出

　　溫州、台州曾是浙江省外來人口的首選集聚地。近十年，兩(liang) 市的人口流動狀況發生了很大變化，從(cong) 人口淨流入地區轉為(wei) 人口淨流出地區。

　　2011-2018年，兩(liang) 市分別累計淨流出42.9和12.3萬(wan) 人，流動人口占全省比重從(cong) 2010年的31.1%下降到2018年的19.2%，2016年以來流動人口總量減少了1/3。調研分析這種轉變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三方麵：

　　產(chan) 業(ye) 轉型的“陣痛期”。近年來，勞動密集型產(chan) 業(ye) 開始全球範圍內(nei) 的布局調整，溫台部分企業(ye) 基於(yu) 發展需要搬遷到上海等大城市，部分搬遷到資源要素製約較小的周邊或省外城市，企業(ye) 職工隨之遷移。加上深受民間借貸風波、中美貿易摩擦影響，經濟下行壓力下“低、散、亂(luan) ”企業(ye) 生存艱難，在一定程度上造成用工需求的減少。2017年，溫州市規上企業(ye) 用工人數比上年減少1.72%，2018年繼續減少3%，2019年1-5月份再減1.8%。

　　人才競爭(zheng) 的“邊緣化”。近期國內(nei) 各大城市不斷出台人才新政，引發了備受矚目的“搶人大戰”。溫台均出台了較為(wei) 完備的引才政策，但因城市能級不高，沒有產(chan) 生足夠的帶動作用。尤其在杭州、寧波進一步放寬落戶政策後，基本喪(sang) 失了人才引進的政策優(you) 勢。而且因區位交通、科研平台、薪酬水平等因素影響，本地高素質人才流失嚴(yan) 重。據溫州市政研室調研報告顯示，2017年戶籍人口外流高素質人才占比達16.2%。

　　城市建設的擠出效應。溫州力推 “大拆大整”，台州全麵推進城中村改造，在城市麵貌日新月異的同時，部分外來人口出於(yu) 生活成本考慮選擇離開。根據移動手機信令監測數據，2017年溫州列入“大拆大整”攻堅計劃的55個(ge) 村人口大幅下降，平均降幅為(wei) 37.9%，其中外來人口淨減少47.2%，勞動力人口減少近40%，1/3遷出人口離開溫州。

　　(二)溫台人口淨流出帶來的正負麵影響

　　人口從(cong) 淨流入轉變為(wei) 淨流出給城市發展帶來了一些正麵和負麵雙重影響。從(cong) 正麵影響來看：一是倒逼產(chan) 業(ye) 升級。人口淨流出使溫台在勞動力資源配置中處於(yu) 劣勢，勞動力群體(ti) 數量、素質下降，招工難、用工貴成為(wei) 困擾企業(ye) 發展的突出問題。近年來，溫台大力推進“機器換人”，以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為(wei) 重點，推進企業(ye) 技術改造取得階段性成效。據測算，“機器換人”可提高企業(ye) 全員勞動生產(chan) 率20%以上，綜合效益明顯提高。

　　二是改善城市環境。隨著城市更新改造工作的推進，城市麵貌加速蝶變。2018年溫州市區居民人均住房建築麵積達到43.9平米;2017年人均公園綠地麵積較2010年增加了一倍;市區道路綜合整治15條，打通斷頭路22條，建成BRT3號線、4號線;社區管理井然有序，犯罪率明顯下降，公共服務設施覆蓋率均顯著提高。

　　從(cong) 負麵影響來看：一是創新能力不足，影響城市競爭(zheng) 力。溫州籍大學生實際回溫率隻有57%左右，在溫高校畢業(ye) 生留溫率隻有33%左右。引進人才高度集中在鞋服、汽車零部件、生物醫化、新材料等領域。外來人口初中以下文化程度占比溫台分別為(wei) 85%和79.19%，均遠高於(yu) 全省73.1%的平均水平。高素質人才集聚能力不足和大量的低端勞動力並存，嚴(yan) 重製約溫台的創新能力，如果無法解決(jue) 這一問題，溫台在城市競爭(zheng) 中將持續居於(yu) 劣勢。

　　二是出現“空心村”現象，導致公共資源閑置。溫台因異地搬遷和經商務工外出的人口較多，農(nong) 村剩餘(yu) 勞動力逐漸轉移到城市，出現了“空心村”現象。一方麵導致原有學校、衛生所等基本公共服務設施供大於(yu) 求，另一方麵遷出人口的農(nong) 村舊有房屋閑置和坍塌，造成土地資源的嚴(yan) 重浪費。據統計，2017年底台州市有空心村191個(ge) ，閑置土地麵積10891畝(mu) 。

　　三、人口流動新趨勢下如何推動人口與(yu) 區域高質量協調發展

　　(一) “人隨產(chan) 業(ye) 走”是人口流動的基本規律，要大力發展相宜產(chan) 業(ye) ，推動產(chan) 業(ye) 成為(wei) 集聚人才的核心競爭(zheng) 力

　　一是要明確區域主導產(chan) 業(ye) 。深圳通過確定信息技術、生物醫藥、文化創意產(chan) 業(ye) 等為(wei) 支柱，不斷推動產(chan) 業(ye) 轉型升級，從(cong) “製造工廠”邁向“硬件矽穀”“創新之城”，2015年以來常住人口年均增量均超50萬(wan) 。溫台應進一步摸清適合區域特色和未來競爭(zheng) 的主導產(chan) 業(ye) ，以智能製造、健康醫藥、新能源新材料等為(wei) 重點，積極占據產(chan) 業(ye) 高端，並更加重視現代服務業(ye) 發展在集聚人才中的作用。

　　二是要發揮企業(ye) 的主體(ti) 作用。要鼓勵企業(ye) 加大研發投入、創設創新平台，為(wei) 高層次人才提供施展能力的空間。同時鼓勵企業(ye) 通過提高工資薪酬、加強職業(ye) 培訓等方式，將低端外來勞動力培養(yang) 為(wei) 適合企業(ye) 發展需求的產(chan) 業(ye) 技術工人。

　　(二)城市是人口流動的最主要流向，要提升城市的能級和影響力，增強城市對人口的吸引力

　　一是明確合適的城市定位。深圳的目標是全球城市，並將2018年、2019年確立為(wei) “城市質量提升年”;杭州提出創造高品質生活、建設“移動辦事之城”的目標，在激烈的城市競爭(zheng) 中脫穎而出。目前，溫台的目標分別是建設區域中心城市和灣區城市。在全省推進“四大建設”背景下，這個(ge) 定位還須進一步細化，凸顯出特色，並尋找到能加速向目標定位推進的合適路徑。

　　二是樹立科學的城市發展理念。杭州以多中心發展思維主導城市建設，從(cong) 武林時代到西湖時代再到擁江時代，實體(ti) 城市+智慧城市的推進，使城市外延和空間大大提升，近三年人口年均增速為(wei) 3.3%，顯示了很強的人口吸引力。溫台的城市建設仍以中心城區為(wei) 主，市中心一元化發展的狀態並未改變，沒有形成中心城區與(yu) 新城區之間的人口良性流動趨勢。

　　三是積極擴大城市影響力。承辦重大活動對城市發展具有深刻影響。北京2008年夏季奧運會(hui) 、上海2010年世博會(hui) 和杭州2016年 G20峰會(hui) ，均被認為(wei) 是該城市發展邁出的跨越性一步;廣州“廣交會(hui) ”、寧波“浙洽會(hui) ”、義(yi) 烏(wu) “義(yi) 博會(hui) ”等也大大助推了城市經濟發展。溫台具有深厚的華商基礎，從(cong) 塑造華商重大產(chan) 業(ye) 活動品牌入手，會(hui) 有利於(yu) 集聚資源，進而形成城市品牌，提高城市影響力。

　　(三)公共產(chan) 品供給和交通區位是人口流動的重要影響因素，要以需求為(wei) 導向，構築便捷穩定的生產(chan) 生活環境

　　一是構築良好的生活環境。據浙江省谘詢委調研數據顯示，2017年杭州應屆畢業(ye) 生起薪4275元，但每月剛需支出達3610元，高房價(jia) 是許多高校畢業(ye) 生無法紮根杭州的重要原因。溫台目前市區房價(jia) 大約在2萬(wan) /平方米左右，屬於(yu) 相對適宜區間，但教育、醫療等公共服務水平與(yu) 杭州、寧波等城市相比差距較大，需要進一步統籌規劃、科學布局，按照城市定位和人口發展目標緊密對接公共基礎設施配置，確保基本公共服務覆蓋外來人口，並逐步滿足人口集聚產(chan) 生的多元化需求。

　　二是構築便捷的交通體(ti) 係。從(cong) 國際經驗來看，東(dong) 京、紐約、巴黎等世界級城市都是通過構築高能級交通設施網絡，為(wei) 人口等資源要素的集聚提供支撐。溫台在交通區位上不具備優(you) 勢，在長三角、海西等區域一體(ti) 化發展中處於(yu) 邊緣地位。要進一步加強本地區人口流向分析，結合城市發展和產(chan) 業(ye) 布局的需要，逐步提高城市和區域交通的綜合可達性，按照從(cong) 近到遠、從(cong) 線到網、從(cong) 均等共享到擴容升級的思路，形成有利於(yu) 集聚人口的城市時空競爭(zheng) 力。

　　(作者係浙江省發展和改革委員會(hui) 副主任，本文首發在《浙江經濟》2019年第15期，澎湃新聞經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