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媒體(ti) 披露，北京西城區北展地區建設指揮部11月中旬向有關(guan) 部門報告，建設於(yu) 上世紀80年代的北京動物園服裝批發市場，已經不適應北京建設世界城市的發展需求，建議外遷。而在此前的10月17日，河北省政府與(yu) 北京市政府在京召開座談會(hui) ，雙方就落實《2013至2015年合作框架協議》確定了北京市服裝服飾物流園轉移到河北重點工作。

　　事實上，這並不是唯一一個(ge) 需要外遷的批發市場，北京的大紅門和雅寶路批發市場都將一起外遷。為(wei) 什麽(me) 要外遷？從(cong) 這些批發市場本身來說，在人力成本、租金成本和電商壓力下，批發市場利潤下降甚至虧(kui) 損，到一個(ge) 租金價(jia) 格相對低廉的河北可能是一個(ge) 好的選擇；而從(cong) 北京市政府而言，則是產(chan) 業(ye) 結構深度調整和升級的需要，也就是通常所說的“騰籠換鳥”——把這些低端產(chan) 業(ye) 換成和北京相匹配的產(chan) 業(ye) 。而從(cong) 另一方麵，這些北京看不上眼的產(chan) 業(ye) 卻可能是河北省相關(guan) 地方政府的香餑餑，也正是如此，市場外遷才能夠順利得以進行。

　　盡管如此，我們(men) 還是要強調，這種“騰籠換鳥”並不是因為(wei) 很多媒體(ti) 所指出的“大城市病”，如果真是因為(wei) “大城市病”而導致這些產(chan) 業(ye) 被迫外遷，那麽(me) 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三輸：北京失去了低端產(chan) 業(ye) 、卻沒有相應的產(chan) 業(ye) 填補它們(men) 留下的空白；河北引進了市場，但帶不來人流；市場經營者因為(wei) 不靠近城市，缺乏人流因此導致生意不旺。

　　為(wei) 什麽(me) 說“城市病”是個(ge) 偽(wei) 命題呢？提及城市病時，往往是現代城市的三個(ge) 通病：汙染、擁堵和犯罪。而在談論城市病時，我們(men) 往往簡單把城市病與(yu) 城市規模做一個(ge) 正相關(guan) ，意思就是城市規模越大，城市病就越嚴(yan) 重。也正是因為(wei) 此，我們(men) 把北京、上海等地的交通擁堵和空氣汙染都說成是城市病。不過如果仔細思考，我們(men) 就會(hui) 發現城市的規模與(yu) 環境汙染、交通擁堵之間並沒有必然聯係，甚至城市的發展在某種情況下可以有效地緩解城市病。

　　盡管有很多人認為(wei) 城市的人口太多，導致了太多的大城市病。不過在我看來，包括上海在內(nei) 的中國特大城市最大的問題可能並不是人太多，而是人不夠多。經濟學家梁建章根據《中國城市統計年鑒2011》作過一個(ge) 分析，發現中國城市的擁擠程度並不高。在全球221個(ge) 人口超過200萬(wan) 的城市集聚體(ti) 中，上海和北京的擁擠度（建成區人口密度）分別處於(yu) 第114和139位，僅(jin) 屬中等偏輕水平。阿根廷麵積是中國的四分之一強，地廣人稀、土地肥沃，但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卻集中了全國4000萬(wan) 人口的三分之一，擁擠度高於(yu) 北京。

　　如果說這個(ge) 城市擁擠度測算太過於(yu) 複雜，那麽(me) 我們(men) 選擇一個(ge) 笨辦法：以一個(ge) 地區的經濟總量和人口總量在該國中的比值來測算。我在看美國各州的人口和經濟總量數據時有一個(ge) 有趣發現，那就是一個(ge) 地區的經濟總量和人口數量與(yu) 其在國內(nei) 所占的比重大致相當，以2010年GDP排名全美前三的州為(wei) 例：加州GDP約占全國13.34%，其人口則占全國的11.95%；得州GDP是全國的7.95%，其人口也占7.81%；紐約州GDP約占全國7.68%，人口也是6.31%。

　　如果以這個(ge) 數字來算，那麽(me) 北上廣的人口可能就不是多，而是偏少。以2010年的數據為(wei) 例，北京GDP約占全國的3.52%，但是其人口卻隻占全國的1.46%。如果其人口比重達到全國的3.52%，那麽(me) 人口規模就會(hui) 超過4500萬(wan) ；如果人口比重達到3%，人口規模也是超過4000萬(wan) 。換句話講，無論怎麽(me) 算，目前2000萬(wan) 的數字都不可能是其頂點。

　　不過也有人會(hui) 問，目前北京隻有2000萬(wan) 的人口就已經擁擠不堪了，如果再增加一倍人口，那城市還不得癱瘓？從(cong) 國際比較來看，北京、上海並不是全世界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香港的人口密度就比這兩(liang) 個(ge) 城市要高，但香港沒有嚴(yan) 重的汙染問題，交通也非常通暢。為(wei) 什麽(me) 他們(men) 沒有而北京有？

　　當然，簡單把現在的北京、上海和香港、紐約這些國際性大都市比較並沒有多大意義(yi) ，一個(ge) 非常明顯的事實是我們(men) 所處的階段並不同。香港是一個(ge) 相對封閉的城市，盡管其城市人口密度比北京、上海要大，但是由於(yu) 城市已經進入成年期，沒有大量的外來人口擁入，因此各項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的分配都不會(hui) 出現大問題。而對於(yu) 京滬這些特大規模的城市而言，龐大的人口基數並不是問題，問題的關(guan) 鍵在於(yu) 人口基數一直在變大，變大則意味著原有的設施要不斷地增加。而城市病往往是在這個(ge) 增加的過程中產(chan) 生——因為(wei) 城市沒法估計這些新增加的人口會(hui) 往哪裏擁，於(yu) 是就會(hui) 有汙染和交通擁堵等城市病發生。

　　再回過頭看看這次即將外遷的北京動物園服裝批發市場，它從(cong) 20世紀80年代末的路邊攤到後來的鐵棚子直到現在的服裝店、服裝商場，現在已經是北京的三大服裝集散地之一，營業(ye) 麵積達到30萬(wan) 平方米，服裝批發攤位約1.3萬(wan) 個(ge) ，物流企業(ye) 20餘(yu) 家，從(cong) 業(ye) 人員超過3萬(wan) 人，年營業(ye) 額達到200多億(yi) 元，日均客流量超過10萬(wan) 人。我們(men) 注意到，這些批發市場絕大多數的經營者都是外來人員，這個(ge) 區域的一切都不是政府規劃而來，政府也沒有為(wei) 此投入更多資金用於(yu) 基礎設施建設，因此交通擁堵和環境汙染也就在所難免。

　　同時，我們(men) 還注意到，此次外遷還帶來了很多法律問題。據媒體(ti) 披露，很多商戶選擇這幾個(ge) 市場，就是看中了地點和人流，一旦外遷河北，能否獲得相應的回報是個(ge) 未知數。據估算，這些商戶大多都是一次性投入二三十萬(wan) 元進場費，和市場簽的也是多年經營權合同，有的合約期到2025年，此外商戶們(men) 每月還要繳納不少的租金，一些旺鋪的月租金要幾萬(wan) 元。此外，耗費了近20年人氣形成的動物園批發市場的品牌，能否也能隨之搬遷到河北，這恐怕是比簡單的物理搬遷更難以回答的問題。

　　換句話說，北京市政府為(wei) 解決(jue) 城市交通擁堵和環境問題，是不是需要給這些市場的經營者提供補償(chang) ？一個(ge) 足以影響近百萬(wan) 人口利益的決(jue) 策，這是繞不過去的一個(ge) 問題。當然，這也是政府主導的騰籠換鳥過程中所必須麵對的成本問題。

　　（作者為(wei) 上海金融與(yu) 法律研究院執行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