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是中國鋼鐵行業(ye) 最轟動的重組項目——首鋼集團曹妃甸基地，八年後成了“包袱”項目。這個(ge) 包袱足夠沉重，從(cong) 2009年投產(chan) 至今，新鋼廠連年虧(kui) 損，累計已經超過100億(yi) 元。

　
　　鋼企還債(zhai)

　　曾經是中國鋼鐵行業(ye) 最轟動的重組項目——首鋼集團曹妃甸基地，八年後成了“包袱”項目。

　　唐山鋼鐵集團(以下簡稱“唐鋼”)的高管們(men) 如今提起這個(ge) 項目，念叨最多的是投進去的130多億(yi) 元何時能收回。這個(ge) 包袱足夠沉重，從(cong) 2009年投產(chan) 至今，新鋼廠連年虧(kui) 損，累計已經超過100億(yi) 元。

　　在鋼鐵產(chan) 業(ye) 整體(ti) 低迷的背景下，被當年的擴張衝(chong) 動困住的何止唐鋼一家。中信泰富這家近年陷入西澳洲磁鐵礦項目泥潭的公司，也在為(wei) 特鋼項目的擴張買(mai) 單。

　　5月份，中信泰富一位內(nei) 部人士對經濟觀察報說：“我們(men) 目前特鋼板材有260萬(wan) 噸的產(chan) 能，剛上一年。但是客戶隻需要大約150萬(wan) 噸，我們(men) 還有110萬(wan) 噸左右的產(chan) 能需要找到市場的需求。”

　　曆經數年最終在2010年成功實現兼並重組的鞍山鋼鐵集團(簡稱“鞍鋼”)和攀枝花鋼鐵集團(簡稱“攀鋼”)，重組的協同效應也還沒有顯現，現今兩(liang) 家公司在股市上都戴了ST帽子。6月13日，當提起鞍鋼和攀鋼的重組時，攀鋼規劃發展部有關(guan) 人士對經濟觀察報稱，“實在想不起來，兼並重組後，鞍鋼給攀鋼帶來了什麽(me) ，還是先各顧各家吧。”

　　伴隨著鋼鐵行業(ye) 黃金周期的結束，那些曾經雄心萬(wan) 丈的鋼鐵巨頭們(men) 需要對過往的欠債(zhai) 進行償(chang) 還了：唐鋼要還130億(yi) 的巨額銀行貸款之債(zhai) ，中信泰富要背負“吃不飽”的產(chan) 能擴張之債(zhai) ，河北鋼鐵集團、寶鋼集團要還巨無霸重組後的體(ti) 製之債(zhai) 。

　　大鋼鐵

　　6月初，唐鋼集團前述高管對經濟觀察報說，唐鋼的全部的參與(yu) 人員早已從(cong) 首鋼的曹妃甸項目中退回來了。原本開灤集團有意來做，但是開灤集團後來拿不出這麽(me) 多現金，已經明確不做了。

　　曹妃甸項目是首鋼搬遷出北京之後的新鋼鐵基地，2005年10月首鋼集團與(yu) 唐鋼聯合組建成立了首鋼京唐鋼鐵公司，其中首鋼占股51%，唐鋼占股49%，總投資677億(yi) 元，其中貸款達到了450億(yi) 元，設計產(chan) 能970萬(wan) 噸。2010年，該項目尚未全部建成投產(chan) ，合資方唐鋼因為(wei) 並入河北鋼鐵集團而退出該項目。

　　據介紹，唐鋼在曹妃甸項目投資的現金為(wei) 130億(yi) 元，這筆錢幾乎全是從(cong) 銀行貸款而來。但是截至2012年年底，連本帶息已經高達150億(yi) 元。直到現在唐鋼還有超過70億(yi) 的資金無法從(cong) 首鋼曹妃甸項目中撤回，原因是，首鋼沒錢了。

　　為(wei) 了組建河北鋼鐵集團而匆忙退出的唐鋼，現在扛著這筆貸款壓力甚大。即便是後來成立了河北鋼鐵集團，這筆投資也由於(yu) 是遺留問題而由唐鋼獨自承擔。上述唐鋼集團一位高層說，“當時唐鋼在這個(ge) 項目上的投資總共有110多億(yi) 元，現在就放在這兒(er) 了。”甚是棘手。

　　2009年，首鋼曹妃甸項目初步建成投產(chan) 的當年就淨虧(kui) 5.3億(yi) 元，此後的兩(liang) 年又連續虧(kui) 損31億(yi) 和51億(yi) 元。唐鋼的上述高層稱，2012年該項目的虧(kui) 損也在50億(yi) 元以上。

　　聯合了幾乎整個(ge) 河北省鋼鐵企業(ye) 的河北鋼鐵集團，日子也不好過。這個(ge) 當初組建的鋼鐵巨無霸，擁有全國第一的鋼鐵產(chan) 能，總資產(chan) 超過2000億(yi) ，目前卻在虧(kui) 損的邊緣掙紮。

　　河北鋼鐵集團下屬上市公司河北鋼鐵(000709.SZ)的財報顯示，2012年全年河北鋼鐵產(chan) 鋼2900萬(wan) 噸，但利潤總額僅(jin) 為(wei) 2.31億(yi) 元。當年其付息債(zhai) 務造成的財務費用達27.68億(yi) 元，比上年增加了11.75%。

　　到了2013年，狀況依然沒有好轉，一季度淨利潤較上年同期減少87.82%，應收賬款較期初增加58.96%，一季度營業(ye) 收入同比降低7.83%，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後歸屬於(yu) 上市公司股東(dong) 的淨利潤下降了92.97%。更重要的一項數據顯示，今年一季度，因有息融資，河北鋼鐵財務費用較上年同期增加了40.25%。

　　不僅(jin) 如此，河北鋼鐵集團對重組的相關(guan) 承諾至今也沒能實現。河北鋼鐵集團重組完成後，一直稱將宣化鋼鐵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和舞陽鋼鐵有限責任公司在2012年1月25日前注入上市公司，邯鋼集團邯寶鋼鐵有限公司和唐山不鏽鋼有限責任公司在2013年1月25日前注入上市公司。

　　這兩(liang) 項承諾都是河北鋼鐵重組的後續。2011年11月，河北鋼鐵以公開增發方式收購了邯鋼集團持有的邯寶公司100%股權，實現了邯寶資產(chan) 注入上市公司。但宣化鋼鐵和舞陽鋼鐵的資產(chan) 上市一直拖延至今。河北鋼鐵一季度的公告稱，因宣化鋼鐵、舞陽鋼鐵和唐山不鏽鋼公司內(nei) 部改製重組工作量較大，且受國內(nei) 外不利經濟環境的影響，自2010年以來盈利能力一直不佳，尚不具備注入上市公司的條件。目前公司采取委托管理方式作為(wei) 履行承諾的過渡方式。

　　再度提及產(chan) 能擴張，上述唐鋼高層說，“唐鋼目前是1800萬(wan) 噸的產(chan) 能，不會(hui) 再擴建一噸了。”這位高層表示，唐鋼目前的重點是要發展非鋼產(chan) 業(ye) ，計劃用5年的時間形成非鋼與(yu) 主業(ye) 1：1的格局，主要集中在地產(chan) 、自動化、裝備製造等領域。為(wei) 此唐鋼成立了20多個(ge) 子公司。2012年唐鋼的非鋼產(chan) 業(ye) 已經形成了一個(ge) 多億(yi) 利潤，2013年的目標是3個(ge) 億(yi) 。

　　產(chan) 能之憂

　　與(yu) 唐鋼80億(yi) 元貸款要還相比，中信泰富的難題是如何消化過去幾年間急速擴張的產(chan) 能。

　　據中信泰富那位內(nei) 部人士透露，截止到去年年底，中信泰富特鋼產(chan) 能已經擴張至900萬(wan) 噸，新增產(chan) 能主要集中在板材、棒材和無縫鋼管。中信泰富成為(wei) 中國特鋼領域的絕對老大。但是中信泰富的高管們(men) 壓力也隨之而來。

　　2008年4月，中信泰富特鋼集團國際貿易有限公司總經理劉文學對外稱，未來五年中信泰富將通過建設現有的江陰、湖北、石家莊三個(ge) 特鋼生產(chan) 基地，將集團特鋼產(chan) 能提高至1500萬(wan) 噸，產(chan) 能擴張超過一倍。如果按照產(chan) 能計算，當時中信泰富700萬(wan) 噸的特鋼產(chan) 能已經是全國第一。

　　特鋼不同於(yu) 普通鋼材，一般采取的是直銷模式，更多地依賴固定的下遊客戶。目前中信泰富麵臨(lin) 的局麵是，數十億(yi) 的投資已經完成，部分產(chan) 能卻由於(yu) 沒有需求閑置了。中信泰富正在尋找新的客戶，中石油、中石化是他們(men) 的重點目標，中信泰富希望能夠參與(yu) 到這兩(liang) 家公司的石油管線項目。但是形勢並不樂(le) 觀，因為(wei) “競爭(zheng) 太激烈了”。上述中信泰富人士稱，“坦白說，我們(men) 還需要一段時間，來實現我們(men) 在銷售、客戶和盈利上麵的增長。”

　　現在中信泰富在特鋼行業(ye) 的目標已經很明確了，“至少近期，特鋼產(chan) 能不會(hui) 再增加。”中信泰富那位人士說，“我們(men) 已經很大了，要做的是提高產(chan) 品的技術含量，然後開發市場。”

　　特鋼行業(ye) 在過去幾年也進入了擴張期。中國特鋼協會(hui) 統計的數據顯示，2012年中國重點特鋼企業(ye) 的粗鋼產(chan) 量已經將近1億(yi) 噸。而事實上，截止到去年年底中信泰富的實際特鋼產(chan) 量也不過548萬(wan) 噸，盡管如此，中信泰富的特鋼產(chan) 能已經是中國最大。

　　我的鋼鐵網特鋼部分析師陳旭陽說，中信泰富下屬的興(xing) 澄特鋼這兩(liang) 年已經新上了一個(ge) 板材的項目，但是由於(yu) 市場不好，一直沒有開起來。沒有開起來的不僅(jin) 僅(jin) 是中信泰富一家，按照陳旭陽的統計，中國鋼廠幾乎每家都有沒有開起來的特鋼板材生產(chan) 線。

　　盡管目前受困於(yu) 過剩的特鋼產(chan) 能，但中信泰富依舊看好特鋼產(chan) 業(ye) 。上述中信泰富內(nei) 部人士說：“國內(nei) 特鋼目前隻占到全國鋼產(chan) 量的8%-10%；而在發達國家，特鋼產(chan) 量是要占到20%左右的比例的。這個(ge) 可以從(cong) 大數上來比照。所以我們(men) 認為(wei) ，特鋼的發展潛力還是很大的。”

　　擴張的代價(jia)

　　2007年是中國鋼鐵業(ye) “黃金十年”的頂峰，從(cong) 2000年到2009年，中國每年近兩(liang) 位數的GDP增長給鋼鐵業(ye) 帶來了擴張產(chan) 能的“大機會(hui) ”。那似乎是一個(ge) 隻缺產(chan) 能不缺錢的時代，寶鋼、鞍鋼、武鋼、首鋼等等傳(chuan) 統的鋼鐵巨頭開始四處出擊。

　　2007年，寶鋼提出到2012年達到8000萬(wan) 噸產(chan) 能規模；2010年，寶鋼集團董事長徐樂(le) 江將這一目標調整為(wei) 到2015年達到6600+？琢萬(wan) 噸產(chan) 能。現在，寶鋼內(nei) 部對這個(ge) 數字已經有些模糊了。寶鋼戰略規劃部負責人吳軍(jun) 說：“加上湛江項目，最多也就是5800萬(wan) 噸。不會(hui) 再增加一噸。”

　　吳軍(jun) 說：“當時，國內(nei) 鋼鐵業(ye) 還是規模擴張，就是搶地盤，搶到了地盤就搶到了市場。而且，當時的鋼鐵行業(ye) 也比較有效益。”

　　寶鋼是那個(ge) 年代的代表，新疆八一鋼鐵、廣東(dong) 鋼鐵、韶鋼、寧波鋼鐵都是在這一時期被寶鋼成功重組。

　　也有沒成功的，寶鋼對包鋼、攀鋼和邯鋼這三家區域巨頭的重組均以失敗告終。其中對邯鄲鋼鐵的重組更是在先期60億(yi) 元現金已經投入的情況下，退出河北。直到2010年，徐樂(le) 江還在對重組包鋼戀戀不舍，他對媒體(ti) 形容說“重組就像談戀愛”，“我們(men) 仍在接觸”。不過，若是以鋼鐵行業(ye) 現在的經營業(ye) 績看，徐樂(le) 江一定會(hui) 慶幸這些重組幸虧(kui) 沒成。

　　那些成了的重組讓寶鋼衝(chong) 出了上海，奠定了今天的規模，代價(jia) 卻也不小。吳軍(jun) 說：“收購過來的這幾個(ge) 鋼廠，目前看經營狀況也還算可以，但是如果按照最有競爭(zheng) 力和投資價(jia) 值來說的話，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以韶鋼為(wei) 例，2011年8月，隨著廣東(dong) 省國資委將持有韶鋼51%的股權無償(chang) 劃轉給寶鋼集團，這場原本不情願的收購正式落幕。據了解，原本寶鋼在2006年計劃重組廣東(dong) 鋼鐵時，並沒有接收韶鋼的打算。寶鋼集團的一位人士說：“因為(wei) 韶鋼對於(yu) 寶鋼來說，並沒有什麽(me) 收購價(jia) 值。如果看過去幾年的情況，韶鋼對於(yu) 寶鋼來說其實是負資產(chan) 。”但是廣東(dong) 省決(jue) 定將整個(ge) 廣東(dong) 省的鋼鐵產(chan) 業(ye) 全部打包給寶鋼，韶鋼也就成了寶鋼不得不要的一項資產(chan) 。

　　收購過來的韶鋼成了寶鋼不得不花大力氣處理的項目，上述寶鋼集團人士說：“收購過來後，寶鋼對韶鋼的技術人員、生產(chan) 線、甚至管理團隊幾乎都進行了更換，但是效果依舊不好。”

　　2011年、2012年韶鋼因連續兩(liang) 年分別虧(kui) 損11.38億(yi) 和19.52億(yi) 元，被戴上了ST的帽子，2013年幫助韶鋼實現盈利成為(wei) 寶鋼的底線。

　　吳軍(jun) 反思說：“收購過來的資產(chan) 存續期可以至少30年甚至50年，這樣看的話也沒有打水漂。但是客觀上來說，前幾年規模擴張收購過來的資產(chan) 質量實際上不是太好。”

　　如今，當反思這一個(ge) 個(ge) 曾經轟動一時的兼並重組時，中鋼貿易公司的一位高層說得最多的還是體(ti) 製問題，“這樣的投資收購很難產(chan) 生正效應。形勢好的時候，從(cong) 上到下都想著做出點政績，因為(wei) 錢是銀行的，資產(chan) 是國家的，地方政府也歡迎，不做白不做。”

　　中鋼亦為(wei) 曾經的擴張付出代價(jia) ，作為(wei) 責任者，2011年其總裁黃天文下台。如今中鋼不僅(jin) 債(zhai) 務纏身，管理層也人心渙散。據悉，數位中鋼原來的高管已經跳槽。上述中鋼高層說：“急功近利，頭腦發熱，缺乏科學決(jue) 策程序，是這些企業(ye) 的通病。”

　　政策大環境為(wei) 巨頭們(men) 的擴張衝(chong) 動提供了滋養(yang) 的土壤。唐鋼集團高層對經濟觀察報說：“當時政策導向就是做強做大，從(cong) 央企到地方國企都是這樣，這是當時的政策環境。但是現在看，政府應該管大的戰略規劃方麵，不應該管太具體(ti) 的項目。這些具體(ti) 的東(dong) 西還是要交給企業(ye) 比較好。”

　　在鋼鐵行業(ye) 平台交易機構西本新幹線電子商務公司總裁助理盛誌誠看來，近幾年來中國鋼鐵企業(ye) 的兼並重組，沒有一家能說得上是成功的。國家的政策曾經給企業(ye) 擴張提供了支持，現在又開始為(wei) 企業(ye) 的困境背書(shu) 。盛誌誠說，政府現在應該做的是，給市場提供一個(ge) 公平的競爭(zheng) 環境，讓該買(mai) 單的買(mai) 單，該成長的成長。（張向東(do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