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中俄建交70周年。70年間世界發生了根本變化，中俄兩(liang) 國麵貌也發生了根本變化。但無論國際風雲(yun) 如何變幻、國內(nei) 政治如何變化，中俄雙方都已從(cong) 70年關(guan) 係的曲折曆程中得出明確結論：“合則兩(liang) 利，鬥則兩(liang) 傷(shang) ”。中蘇對抗的20年就是兩(liang) 國落後世界的20年。“鄰居不可選擇”，這是蘇聯解體(ti) 以來中俄關(guan) 係發展的基本邏輯框架。習(xi) 近平主席6月訪俄宣告中俄戰略協作夥(huo) 伴關(guan) 係進入新時代，正是對這一邏輯框架的新闡發，在複雜變化的國際形勢下賦予兩(liang) 國關(guan) 係以更為(wei) 宏闊的新定位、新內(nei) 涵，也必將開創雙方睦鄰友好合作的新局麵。

　　不斷提升的定位

　　蘇聯解體(ti) 後，中俄關(guan) 係並沒有像人們(men) 擔心的那樣出現問題,反而發展得十分順利。從(cong) 1991年到1996年，中俄關(guan) 係定位連上三個(ge) 台階——從(cong) 中俄“互視為(wei) 友好國家”發展到“建設性夥(huo) 伴關(guan) 係”再到“戰略協作夥(huo) 伴關(guan) 係”，充分體(ti) 現了兩(liang) 國關(guan) 係的強大內(nei) 生動力。

　　隨著關(guan) 係定位的提升，兩(liang) 國對世界局勢和國際秩序的認知也逐步達成共識。1997年4月，中俄簽署《關(guan) 於(yu) 世界多極化和建立國際新秩序的聯合聲明》，宣告兩(liang) 國致力於(yu) 推動世界多極化的發展和國際新秩序的建立，表明雙方的國際觀在一些主要問題上趨同。雙方認為(wei) ，20世紀末的國際關(guan) 係發生了冷戰結束、兩(liang) 極體(ti) 製消逝的深刻變化。世界多極化的積極趨勢加快發展，大國之間(包括冷戰時期的敵對國之間)的相互關(guan) 係發生變化，區域經濟合作組織顯示出強勁的生命力，“要相互尊重與(yu) 平等互利，不要霸權主義(yi) 和強權政治;要對話與(yu) 合作，不要對抗與(yu) 衝(chong) 突，已成為(wei) 越來越多國家的共識”。當然也要看到，俄羅斯在國際秩序問題上一直強調“多極化”，並不認同“全球化”。在俄方看來，“全球化”指的是全球“美國化”。所以，在中俄關(guan) 於(yu) 國際秩序的聲明文件中，鮮見“全球化”表述。

　　進入21世紀，中俄關(guan) 係的發展更加務實和富有成效。2001年7月，雙方簽署《中俄睦鄰友好合作條約》，戰略協作夥(huo) 伴關(guan) 係得到法律上的確認。兩(liang) 國在雙邊、地區和全球層麵的合作得到延續並更加均衡發展。2004年10月，《中俄國界東(dong) 段補充協定》簽署，邊界劃分問題作為(wei) 影響中俄關(guan) 係發展的曆史遺留問題得到全部解決(jue) 。2011年6月，《中俄睦鄰友好合作條約》簽署十周年之際，兩(liang) 國關(guan) 係提升為(wei) “平等信任、相互支持、共同繁榮、世代友好的全麵戰略協作夥(huo) 伴關(guan) 係”。2014年5月，中俄全麵戰略協作夥(huo) 伴關(guan) 係正式提升至“新階段”。

　　2019年6月，習(xi) 近平主席訪俄，兩(liang) 國簽署《關(guan) 於(yu) 發展新時代全麵戰略協作夥(huo) 伴關(guan) 係的聯合聲明》。著眼世界大勢變化，順應兩(liang) 國人民共同願望，為(wei) 推動兩(liang) 國關(guan) 係取得更大發展，雙方宣布致力於(yu) 發展“中俄新時代全麵戰略協作夥(huo) 伴關(guan) 係”。

　　兩(liang) 國關(guan) 係定位的不斷提升、對國際形勢戰略共識的逐漸增多，充分體(ti) 現了中俄關(guan) 係的牢固性和穩定性。可以說，中俄新時代全麵戰略協作夥(huo) 伴關(guan) 係不受外部環境幹擾而改變，具有巨大的內(nei) 生動力和廣闊發展前景。

　　新的戰略協作背景

　　中俄全麵戰略協作夥(huo) 伴關(guan) 係進入新時代，這是兩(liang) 國基於(yu) 國際視角和各自視角的綜合判斷。

　　從(cong) 國際視角看，新時代的中俄關(guan) 係與(yu) 當前國際形勢的變化息息相關(guan) 。當今世界政治出現分化和分裂，對經濟全球化趨勢形成強烈的反衝(chong) 擊力，導致許多國家政治出現極化現象，民粹主義(yi) 泛濫，強人政治回潮，傳(chuan) 統的地緣政治競爭(zheng) 也在加劇，戰爭(zheng) 危險上升。在傳(chuan) 統世界政治圖景出現變化的同時，技術創新的飛速發展引發第四次工業(ye) 革命，既改變著人類社會(hui) 的基本生活方式，也給各國政治穩定和國家安全帶來新形式的衝(chong) 擊，例如，網絡技術的發展導致現實和虛擬“二元社會(hui) ”的出現，互聯網政治的興(xing) 起給各國治理帶來挑戰。

　　在不確定性明顯增強的世界政治中，中美之間出現了有別於(yu) 以往的競爭(zheng) 態勢。當前，中美關(guan) 係仍是既競爭(zheng) 又合作的結構，但競爭(zheng) 麵已占上風。中美競爭(zheng) 是一種綜合性的競爭(zheng) ，體(ti) 現為(wei) 三個(ge) 層次。表層看，是物態的競爭(zheng) ，貿易爭(zheng) 端背後不僅(jin) 僅(jin) 是產(chan) 品競爭(zheng) ，更多的是技術和標準之爭(zheng) ;中層看，是製度的競爭(zheng) 、發展模式的競爭(zheng) ;深層看，至少在美國看來是對世界領導權的爭(zheng) 奪。究其根本，美國難以接受中國崛起。

　　總之，當前國際局勢處在大變革大調整之中，中俄關(guan) 係麵臨(lin) 的國際環境的確有別於(yu) 以往任何時期，將兩(liang) 國關(guan) 係定位轉變為(wei) 進入“新時代”恰逢其時。

　　對新背景的確認並不意味著中俄要重建共識，反而尤其需要進一步明確雙方之間的兩(liang) 個(ge) 基本共識。第一，中俄雙方的外交政策使命依然是建立有利於(yu) 國家發展的良好的外部環境。捍衛獨立和主權是中俄雙方外交的基本原則。第二，世界政治麵臨(lin) 不確定性，但中俄關(guan) 係的坐標需要更加突出雙方都處在民族複興(xing) 的重要時期，而且兩(liang) 國關(guan) 係已進入互相提供重要發展機遇、互為(wei) 主要優(you) 先合作夥(huo) 伴的階段。繼續加強和築牢這兩(liang) 個(ge) 共識對新時代中俄戰略協作夥(huo) 伴關(guan) 係尤具現實意義(yi) ，雙方需要不斷增進政治互信，努力維護共同利益，積極充實在一係列國際和地區問題上的理論和價(jia) 值共識。

　　對中方而言，新時代的中俄關(guan) 係還需要從(cong) 中國發展的全局及中國外交的總體(ti) 要求著眼，才能更好地把握兩(liang) 國關(guan) 係的新發展，更好地理解中俄關(guan) 係的新內(nei) 涵。如果說從(cong) 上世紀90年代初到上海合作組織成立，中國對包括俄羅斯在內(nei) 的上合組織成員國的外交重點是解決(jue) 曆史遺留問題，為(wei) 建立新型國際關(guan) 係奠定政治和法律基礎，那麽(me) 在這一基礎上順應區域經濟合作的需要，逐步發展和深化經貿關(guan) 係、進而加強雙邊和區域安全合作就已成為(wei) 中國對這些國家和這一地區外交政策的重點。

　　在中國成為(wei) 世界第二大經濟體(ti) 後，我們(men) 常說，在觀察國際形勢時，特別要把“中國自己”擺進去。如果說過去中國在外交上遇到的問題和麻煩主要是外部世界的變化引起的，那麽(me) 現在遇到的問題和麻煩在相當程度上是中國的迅速崛起帶來的。對於(yu) 中國的快速發展，世界尤其是西方還沒有做好心理和政策上的準備。所以，從(cong) 自身出發研究中國崛起對包括中俄關(guan) 係在內(nei) 的世界政治的影響，已經是我們(men) 觀察國際形勢必不可少的視角。

　　未來關(guan) 係發展的新內(nei) 涵

　　新時代的中俄關(guan) 係具有新內(nei) 涵，這在中俄《關(guan) 於(yu) 發展新時代全麵戰略協作夥(huo) 伴關(guan) 係的聯合聲明》中已做出明確概括。這裏筆者試著提出三個(ge) 觀點。

　　第一，在“大安全”理念下將支持對方的發展道路提升到加強政治安全合作高度。2001年簽署的《中俄睦鄰友好合作條約》第三條規定，“雙方相互尊重對方根據本國國情所選擇的政治、經濟、社會(hui) 和文化發展道路，確保兩(liang) 國關(guan) 係長期穩定發展”。中俄始終認為(wei) ，之所以要尊重各自在實踐中摸索出適合自身特點的發展道路，因為(wei) 這是人類社會(hui) 的共同財富。

　　金融危機以來，各種發展模式之間的競爭(zheng) 日益具有普遍性。“華盛頓共識”和“北京共識”之間的爭(zheng) 論延伸成兩(liang) 種發展模式的爭(zheng) 論，西方將此解讀為(wei) “自由主義(yi) 和威權主義(yi) 模式之間的競爭(zheng) ”。俄羅斯外交部長拉夫羅夫曾指出，現代國際關(guan) 係的範式是一種廣義(yi) 上的競爭(zheng) ，其對象是價(jia) 值觀和發展模式;隻有加強相互理解，才能在各自的國家發展戰略規劃及雙邊合作戰略規劃的製定和實施過程中，加強配合與(yu) 協作。在新的國際背景下，尤其是中美關(guan) 係惡化的背景下，發展道路問題事關(guan) 中俄各自發展前景，也與(yu) 兩(liang) 國主權與(yu) 國家安全息息相關(guan) 。在總體(ti) 安全觀的統領下，政治安全已上升為(wei) 中國的首要國家安全。因此，《關(guan) 於(yu) 發展新時代全麵戰略協作夥(huo) 伴關(guan) 係的聯合聲明》第一條就指出，“守望相助，相互給予更加堅定有力的戰略支持，支持對方走自身發展道路”。

　　不僅(jin) 如此，發展道路問題對於(yu) 中俄關(guan) 係的發展也有特殊意義(yi) 。中俄關(guan) 係是一對特殊的大國關(guan) 係，隻有加深對彼此發展道路的理解，睦鄰友好才能持久。近代以來，尤其是20世紀上半葉，沒有一個(ge) 國家能像蘇聯那樣，對中國的發展道路產(chan) 生巨大而深遠的影響。同樣，中國發展道路以及外交思想的變化也對蘇聯和俄羅斯的戰略選擇產(chan) 生了重大影響。

　　知史見今。當前，中俄在實踐中都已摸索出適合自身國情的發展道路，雙方應在變化的世界中繼續尊重對方的發展道路，交流發展經驗，相互借鑒發展模式，促進中俄關(guan) 係向前邁進。

　　第二，在全麵戰略協作的基礎上，繼續致力於(yu) 在新時代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ti) 。《關(guan) 於(yu) 發展新時代全麵戰略協作夥(huo) 伴關(guan) 係的聯合聲明》指出，“新時代的中俄關(guan) 係，要堅持普惠共贏，進一步團結其他觀點一致國家，維護以《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為(wei) 核心的國際秩序和國際體(ti) 係，推動建設相互尊重、公平正義(yi) 、合作共贏的新型國際關(guan) 係，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ti) ”。

　　中俄兩(liang) 國家獨特的睦鄰友好關(guan) 係已是當今世界構建新型大國關(guan) 係的典範。其一，中俄具有堅實的戰略共識：世代友好，永不為(wei) 敵。兩(liang) 國不結盟、不對抗、不針對第三方、不搞意識形態化。其二，中俄對世界格局的基本原則擁有相同的戰略立場。其三，兩(liang) 國都麵臨(lin) 著同樣的任務：實現民族複興(xing) ，彼此之間不存在有礙於(yu) 互利合作的政治問題。基於(yu) 這些，新時代的中俄關(guan) 係存在著相互促進與(yu) 合作的寬廣領域，應在全麵戰略協作的基礎上繼續致力於(yu)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ti) 。中俄繼續致力於(yu)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ti) ，是指著眼於(yu) 各自和平發展，聯手建立和維護有利於(yu) 兩(liang) 國發展的國際與(yu) 地區環境;是指兩(liang) 國在地區事務的合作中彼此不謀求單方獲益，而是追求有利於(yu) 兩(liang) 國共同發展的雙贏結果;是指雙方努力為(wei) 國際社會(hui) 共同的穩定與(yu) 繁榮作出自己的貢獻和承擔更大的責任，意味著與(yu) 國際社會(hui) 的進一步合作。這一方針特別有益於(yu) 指導雙方在上海合作組織框架下的合作。

　　第三，新時代的中俄關(guan) 係也需要雙方有所妥協和相互讓步，在區域一體(ti) 化過程中彼此獨立而又同時發展。《關(guan) 於(yu) 發展新時代全麵戰略協作夥(huo) 伴關(guan) 係的聯合聲明》指出，“新時代的中俄關(guan) 係需要深度融通，就國家發展戰略對接進行密切協調和戰略協作，拓展經貿和投資互利合作。”這一新內(nei) 涵與(yu) 當前中俄關(guan) 係的核心雙邊議程，即歐亞(ya) 經濟夥(huo) 伴關(guan) 係有關(guan) 。《聯合聲明》第三部分明確指出：俄方支持“一帶一路”倡議，中方支持在歐亞(ya) 經濟聯盟框架內(nei) 推動一體(ti) 化進程。雙方在推進“一帶一路”建設與(yu) 歐亞(ya) 經濟聯盟對接方麵加強協調行動。中方支持建設大歐亞(ya) 夥(huo) 伴關(guan) 係倡議。雙方認為(wei) ，“一帶一路”倡議同大歐亞(ya) 夥(huo) 伴關(guan) 係可以並行不悖，協調發展，共同促進區域組織、雙多邊一體(ti) 化進程，造福歐亞(ya) 大陸人民。

　　《聯合聲明》第四部分談到務實合作時再次強調：積極推進“一帶一路”建設與(yu) 歐亞(ya) 經濟聯盟對接。推動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同歐亞(ya) 經濟委員會(hui) 間建立有效對話機製。切實推動符合中國、歐亞(ya) 經濟聯盟及其成員國利益的優(you) 先項目。確保2018年5月17日簽署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與(yu) 歐亞(ya) 經濟聯盟經貿合作協定》早日生效並啟動實施。雙方主張啟動中俄《歐亞(ya) 經濟夥(huo) 伴關(guan) 係協定》談判。

　　這是以政府間公報的形式確認新時代中俄關(guan) 係在歐亞(ya) 一體(ti) 化構建過程中所要遵循的基本原則與(yu) 基本理念。俄方對於(yu) 中國在歐亞(ya) 地區一體(ti) 化政策一度持懷疑態度。而中國建設“一帶一路”著眼的是整個(ge) 歐亞(ya) 大陸的經濟合作，如果沒有俄羅斯的參與(yu) 和支持，前景將大打折扣。從(cong) 此意義(yi) 上講，充分利用兩(liang) 國戰略協作的溝通機製，消除政治疑慮，才能真正實現利益共同體(ti) 的目標。

　　總之，立足周邊、放眼全球的周邊外交已成為(wei) 中國外交戰略的亮點，而中俄關(guan) 係是中國周邊外交的重中之重。相鄰國家間的關(guan) 係，特別是相鄰大國間的關(guan) 係，對一個(ge) 國家的安全和發展產(chan) 生重大影響，有時可以是決(jue) 定性的影響。中俄關(guan) 係的曆史發展已經並將繼續證明這一點。中俄雙方多次公開表示，一個(ge) 高水平、強有力的中俄關(guan) 係，不僅(jin) 符合雙方利益，也是維護國際戰略平衡和世界和平穩定的重要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