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氾勝之書(shu) 》的“農(nong) 本”思想和“耕本”理論可以給我們(men) 很大啟示：要從(cong) “穀帛實天下之命”的高度看待農(nong) 業(ye) ，以“勤農(nong) ”凝聚全社會(hui) 的共識，充分認識到“鄉(xiang) 村興(xing) 則國興(xing) ”的曆史規律。

　　《氾勝之書(shu) 》是中國古代的“四大農(nong) 書(shu) ”之一，其作者在漢唐文獻中或寫(xie) 為(wei) “氾勝”，或寫(xie) 為(wei) “氾勝之”，現在一般都寫(xie) 為(wei) “氾勝之”。

　　(一)

　　氾水的故道在今山東(dong) 曹縣北，是從(cong) 古濟水分出的一條支流，從(cong) 曹縣東(dong) 北方向流至定陶縣北，注入古菏澤。現代學者據此推定，氾氏是山東(dong) 菏澤人，或菏澤的曹縣、定陶一帶人。定陶曾是西漢的“龍興(xing) 之地”，公元前202年，劉邦在氾水之北的定陶稱帝，建國號為(wei) 漢。氾氏家族大致就是這一時期遷居於(yu) 曹縣、定陶一帶的，經過“文景之治”時農(nong) 業(ye) 的恢複和發展，也經曆過漢武帝時期帝國的強盛，200多年的安居樂(le) 業(ye) ，這個(ge) 家族也積累了豐(feng) 富的農(nong) 業(ye) 經驗，培養(yang) 出氾勝之這樣一位傑出的農(nong) 學家。

　　西漢成帝時，氾勝之出任過“議郎”，又升遷為(wei) “禦史”。這一期間，他曾在首都長安的郊區，即“三輔”一帶負責農(nong) 學的推廣，史稱“教田三輔，有好田者師之。徙為(wei) 禦史。”氾勝之不但有豐(feng) 富的農(nong) 學理論，也是一位實幹型的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組織者，在他的督促組織下，由三輔而擴展至關(guan) 中地區，都獲得了小麥的豐(feng) 收。關(guan) 中號稱八百裏秦川，是中國北方的糧倉(cang) ，也是所謂“得關(guan) 中者得天下”的經濟基礎。從(cong) “關(guan) 中遂穰”的“遂”字看，氾勝之“督三輔種麥”，顯然是一個(ge) 重要節點。

　　(二)

　　這裏所涉及的是中國小麥種植史上的一個(ge) 重要問題。小麥在中國的規模種植，是由東(dong) 至西的，山東(dong) 一帶種麥的曆史相對悠久，此即古書(shu) 中所說的“東(dong) 方多麥”“東(dong) 方宜麥”，例如齊國的“齊”字，在古文字中就是由三株麥穗構成的。小麥在關(guan) 中地區的大麵積種植，是從(cong) 西漢後期開始的。由此再來看氾勝之“督三輔種麥”，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了。

　　第一，三輔乃至關(guan) 中地區此前小麥種植並未普及，否則，就不必“督”三輔種麥了。漢武帝時董仲舒上書(shu) 曰“關(guan) 中俗不好種麥”可為(wei) 旁證。第二，氾勝之顯然是以“小麥專(zhuan) 家”的身份被派遣到三輔督種小麥的。傳(chuan) 世的《氾勝之書(shu) 》中，有關(guan) “禾”“稻”的專(zhuan) 論各自隻有2條，而有關(guan) “麥”的專(zhuan) 論則多達7條，尤其是“田有六道，麥為(wei) 首種”一條，更可以看出氾氏對種植小麥的熱情和專(zhuan) 精。古代農(nong) 學是需要幾代人長期經驗積累方成的學問，不可能“現學現賣”。氾氏受命“督三輔種麥”，又“教田三輔，有好田者師之”，說明他在農(nong) 學方麵早已是眾(zhong) 望所歸的人物了。有學者認為(wei) ，《氾勝之書(shu) 》卻是“對關(guan) 中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的科學總結”，“書(shu) 中所描述的農(nong) 業(ye) 情形，是2000年前關(guan) 中地區的情況”。但是現在看來，至少有關(guan) 小麥種植的經驗與(yu) 理論，是氾氏來關(guan) 中之前就已經形成了。這無疑與(yu) 他祖籍山東(dong) ，而山東(dong) 又有著“多麥”“宜麥”的農(nong) 業(ye) 傳(chuan) 統有著不可分割的淵源。

　　《氾勝之書(shu) 》在《漢書(shu) ·藝文誌》中著錄為(wei) “氾勝之十八篇”，《隋書(shu) ·經籍誌》等稱為(wei) “二卷”。漢唐時期的一些著名農(nong) 書(shu) ，如《四民月令》《齊民要術》中都引用過氾氏農(nong) 書(shu) 中的內(nei) 容。唐代賈公彥說，“漢時農(nong) 書(shu) 有數家，‘氾勝’為(wei) 上，故《月令》注亦引‘氾勝’，故雲(yun) ‘氾勝之術’。”這裏的“氾勝之術”，也是漢唐千年之間的一個(ge) 流行術語，足見氾氏農(nong) 學的巨大聲望。氾氏的這部著作，“宋初還在流傳(chuan) 中，宋末元初便已經不存在了”。現在我們(men) 所看到的，僅(jin) 有3600多字，是後人從(cong) 《齊民要術》和《太平禦覽》中輯錄出來的。其中清代洪頤煊、馬國瀚的輯佚本不約而同地使用了《氾勝之書(shu) 》的書(shu) 名，這也成為(wei) 今天這本農(nong) 書(shu) 的通名。

　　(三)

　　《氾勝之書(shu) 》雖然隻有3600多字，但卻包含著深刻的農(nong) 業(ye) 思想和豐(feng) 富的科學內(nei) 容。氾氏的農(nong) 業(ye) 思想主要體(ti) 現於(yu) 他對“農(nong) 本”思想與(yu) “耕本”思想的闡釋上。

　　“農(nong) 為(wei) 天下之大本”的“農(nong) 本”思想是中國農(nong) 耕時代的核心思想，《氾勝之書(shu) 》對農(nong) 本思想的闡釋，最突出的一點，就是強調官員、士人必須身體(ti) 力行，真正把農(nong) 本思想落到實處。他通過表彰一位勤於(yu) 農(nong) 事的衛尉，一則強調：“夫穀帛實天下之命。衛尉前上蠶法，今上農(nong) 事，人所忽略，衛尉勤之，可謂忠國憂民之至”;一則強調士人與(yu) 農(nong) 夫在農(nong) 事方麵具有同樣的責任：“農(nong) 士惰勤，其功力相什倍(指農(nong) 業(ye) 收成上所獲得的功效相差十倍)”。這兩(liang) 則議論簡明而透徹，超越了“石城湯池，帶甲百萬(wan) ，而無粟者，弗能守也”的泛論，突出了官員、知識分子以及農(nong) 民在“勤農(nong) ”方麵共同的責任和使命，極大豐(feng) 富和深化了“農(nong) 本”思想，是先秦“農(nong) 本”思想的新發展。

　　與(yu) “農(nong) 本”思想相關(guan) 聯的，是氾氏的“耕本”理論：“凡耕之本，在於(yu) 趣時和土，務糞澤，早鋤早獲”“得時之和，適地之宜，田雖薄惡，收可畝(mu) 十石。”《氾勝之書(shu) 》中的這些精辟論述，不但包含了農(nong) 時、土壤、施肥、灌溉、中耕鋤土、及時收獲等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的關(guan) 鍵環節，更反映了農(nong) 時、地利與(yu) 人的主觀能動性之間協調發展的“三才觀”，是中國傳(chuan) 統農(nong) 耕文明的精髓。正如農(nong) 史學界所公認的，中國傳(chuan) 統農(nong) 業(ye) 曾長期領先於(yu) 世界各國，曆經數千年而長盛不衰，其中主要的原因就是秉持了天時(農(nong) 時)、地利、人力三者協調發展的“三才觀”。雖然戰國時期就已經提出了“夫稼，為(wei) 之者人也，生之者地也，養(yang) 之者天也”的“三才觀”，但《氾勝之書(shu) 》則明確將“三才觀”提升為(wei) “凡耕之本”，其闡釋的思想也更為(wei) 透徹，更為(wei) 科學，更為(wei) 貼近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實際，是傳(chuan) 統“耕本”思想的開創性理論。

　　天地人協調發展的“耕本”理論又引申出集約綜合的農(nong) 業(ye) 經營觀。《氾勝之書(shu) 》中，不但重視複種、間種以提高耕地的綜合利用，也十分重視農(nong) 作物的綜合利用，以免暴殄天物。如“瓠”的利用，“破以為(wei) 瓢，其中白膚，以養(yang) 豬致肥;其瓣，以作燭致明”。氾氏推算，每畝(mu) 可產(chan) 瓠2880個(ge) ，十畝(mu) 則可產(chan) 2萬(wan) 多個(ge) ，得瓢5萬(wan) 多，“瓢值十錢”，總收入為(wei) “五十七萬(wan) 六千文”，減去“牛耕功力”和肥料成本，則“餘(yu) 五十五萬(wan) ，肥豬、明燭，利在其外”。氾氏對農(nong) 業(ye) 成本、利潤的計算結果或許並不精確，但所體(ti) 現的集約綜合的農(nong) 業(ye) 管理經營思想，則是對傳(chuan) 統“耕本”理論的獨創性拓展。

　　《氾勝之書(shu) 》的“農(nong) 本”思想和“耕本”理論可以給我們(men) 很大啟示，這就是：一方麵要從(cong) “穀帛實天下之命”的高度看待農(nong) 業(ye) ，以“勤農(nong) ”凝聚全社會(hui) 的共識，充分認識到“鄉(xiang) 村興(xing) 則國興(xing) ”的曆史規律。切實落實好有關(guan) 鄉(xiang) 村振興(xing) 的責任與(yu) 使命;另一方麵，要發揚“得時之和，適地之宜”的“耕本”思想，以科學的態度和集約高效的方式發展農(nong) 業(ye) ，以天地人協調和諧的“三才觀”建設鄉(xiang) 村，“打造集約高效的生產(chan) 空間，保護山清水秀的生態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