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世界，人類社會(hui) 麵臨(lin) 係列生存問題，人類生活發生了一係列巨大變化，這種變化比以往任何曆史時代都更為(wei) 顯著和重要。因為(wei) 這些巨大變化對人類社會(hui) 帶來的嚴(yan) 峻挑戰，主要不是來自自然的變化或外部力量的侵入，而是來自人類自身通過自我改造和技術進步所導致的道德和社會(hui) 規範的轉變。麵對當代社會(hui) 的巨大變化和時代發展的重要挑戰，哲學研究應主動作為(wei) ，努力回答好時代之問。

　　一

　　人類社會(hui) 生存方式發生的顯著變化，給當今哲學研究主要帶來了兩(liang) 方麵的挑戰：

　　一是當代科學技術進步對人類認知能力的全新挑戰，特別是對人類傳(chuan) 統世界圖景的嚴(yan) 峻挑戰。從(cong) 量子、質子和誇克領域的微觀世界，到發現紅移現象和證實黑洞存在的宇觀世界，人類的世界圖景已經發生了重大變化，如何認識和理解這個(ge) 世界，就變成了當代哲學必須解答的重要問題。同時，最新的技術發明在人類認知能力的擴展和心智能力的延伸方麵取得了重大突破，人與(yu) 環境、人與(yu) 機器的交互作用使得傳(chuan) 統哲學的認知理論也受到了極大挑戰;人類認知能力被不斷模仿，反逼人類對自我認知能力的重新認識，這些都使得對科學技術的哲學思考變成了迫在眉睫的重要任務，對科學技術的哲學解釋構成了對傳(chuan) 統哲學思維方式的挑戰和反思，由此形成了本體(ti) 論意義(yi) 上的一元論與(yu) 多元論、實在論與(yu) 反實在論以及決(jue) 定論與(yu) 非決(jue) 定論的哲學爭(zheng) 論。

　　是信息化時代的到來，改變了人們(men) 獲取知識的渠道，也影響了人們(men) 認知世界的方式。在信息化時代的信息傳(chuan) 播過程中，相比較事實和證據，公眾(zhong) 的情感共鳴變得越來越重要，事實的輿論化和娛樂(le) 化導致了社會(hui) 倫(lun) 理的弱化，並直接危害到社會(hui) 存在追求真理的基本原則。一方麵，以滿足感官刺激等為(wei) 目的的娛樂(le) 活動成為(wei) 時尚潮流;另一方麵，新技術的使用又使得複製造假變得更加簡便易行。用情感反應和個(ge) 人視角作為(wei) 借口，造成了真相和文本的缺失。這些在人文學科(特別是在哲學)研究中表現為(wei) 對曆史文本的重新解構、注釋與(yu) 分析，例如，哲學考古學與(yu) 譜係學的興(xing) 起對傳(chuan) 統哲學研究方式的挑戰，以及哲學上的反起源和解構主體(ti) 方式對傳(chuan) 統基礎主義(yi) 的反叛、觀念的分歧與(yu) 爭(zheng) 端，等等。當代新技術的普遍運用也使得人們(men) 更容易接受短平快的文化生活方式，以速食主義(yi) 的碎片化知識和表象主義(yi) 的片麵意見，取代了需要獨立反省的思想觀念和係統理論。這種社會(hui) 風尚的變化造成了具有深厚曆史文化底蘊的人文學科在當代社會(hui) 的邊緣化，尤其是哲學研究更是被看作象牙之塔中的扶手椅工作，哲學研究能否為(wei) 當代人類社會(hui) 的發展提供有益的思想幫助和理論指導，這就構成了當代哲學研究麵臨(lin) 的重要挑戰。

　　反思當代哲學研究的現狀，我們(men) 必須承認，“語義(yi) 上行”的概念分析占據了當下哲學研究的主要方麵，考察哲學理論的曆史發展和追求這些理論的邏輯自洽，成為(wei) 哲學研究的主要內(nei) 容。從(cong) 學術發展的自身邏輯看，這樣的研究的確有助於(yu) 梳理哲學理論內(nei) 部的思想聯係。但是，這樣的研究由於(yu) 缺少現實關(guan) 懷和時代追問而失去了哲學研究應有的思想影響，由於(yu) 滿足於(yu) 概念分析和曆史考察而無法把哲學思想運用到社會(hui) 實踐。這就導致象牙之塔中的哲學研究成為(wei) 惆悵思古的“博物館學”而遠離普通大眾(zhong) 的哲學要求。

　　二

　　麵對當代社會(hui) 的巨大變化和時代對哲學的重要挑戰，哲學研究究竟應當采取何種態度，決(jue) 定了當代哲學能否適應時代發展，能否回答時代問題，能否把握時代精神。在每一次曆史變遷中，哲學都充當了重要指路人的角色，其主要原因就在於(yu) 它能夠完成時代賦予的使命。走出象牙之塔，才是哲學研究擔當曆史重任的必由之路。無論是作為(wei) 個(ge) 人踐行的道德修養(yang) ，還是作為(wei) 天下之公器的思想學術，哲學都應在固本培元的同時采取開放心態，以兼收並蓄的方式應對時代提出的各種問題。

　　基於(yu) 當代科學發展和社會(hui) 變化，我們(men) 的哲學研究應當在以下方麵給予高度重視，努力回應時代發展的挑戰。

　　第一，科技發展與(yu) 人類未來之間的關(guan) 係。在這裏，人工智能對哲學的挑戰構成了當前哲學研究的重要內(nei) 容，由此引發的人工智能倫(lun) 理學、無監督學習(xi) 與(yu) 自由意誌、機器思維的可能性等問題都成為(wei) 哲學討論的主要熱點。而智能化生活與(yu) 人類行為(wei) 方式的變革，引發了關(guan) 於(yu) 社會(hui) 構成方式的討論;新媒體(ti) 作用下的現代管理製度，則幫助人們(men) 重新認識政府的社會(hui) 功能。同樣，科技發展與(yu) 人類未來有著密切關(guan) 係，哲學研究應從(cong) 人工智能與(yu) 人類智能、大數據與(yu) 人類尊嚴(yan) 、機器存在與(yu) 生命倫(lun) 理學等問題入手，探討人類未來的各種可能性。世界各重要大學組建的人類未來研究中心，大多是以哲學家為(wei) 主導的研究團隊，試圖以多維度、多視野、多學科交叉等方式描繪人類未來發展的可能圖景。值得注意的是，哲學研究對當代科學發展的回應，並非簡單地從(cong) 哲學上解釋科學理論的普遍意義(yi) ，而是從(cong) 人類存在方式上探討科學進步對人類及社會(hui) 變化的深刻影響，一方麵幫助人們(men) 認識到科學研究的限度;另一方麵則為(wei) 科學研究提供更為(wei) 廣闊的發展空間。

　　第二，政治生活的複雜化與(yu) 社會(hui) 倫(lun) 理的規範性之間的衝(chong) 突。政治哲學被看作是哲學理論與(yu) 現實社會(hui) 之間密切聯係的重要紐帶。當代政治哲學研究的目的就是要討論政治理論與(yu) 政治生活之間的密切關(guan) 係，其中涉及的許多重要問題，如公平與(yu) 正義(yi) 原則、全球正義(yi) 等，早已成為(wei) 當代政治哲學研究的主要內(nei) 容。國際關(guan) 係中的單邊主義(yi) 和多邊主義(yi) ，以及全球一體(ti) 化概念也被哲學家們(men) 反複討論。同時，德性倫(lun) 理學的衰落和義(yi) 務論倫(lun) 理學的複興(xing) ，也使得倫(lun) 理的規範性意義(yi) 得到了增強，圍繞規範概念引發的討論推動了哲學家們(men) 反思當代倫(lun) 理學的實踐轉向。如何過一個(ge) 好的生活與(yu) 如何建構一個(ge) 正義(yi) 的社會(hui) ，這既是哲學家們(men) 討論的重要話題，也是每個(ge) 普通人關(guan) 心的重要問題。

　　第三，哲學傳(chuan) 統中追求確定性的思維模式與(yu) 當代哲學追問不確定性的衝(chong) 突。這引發了當代哲學對哲學傳(chuan) 統的重新反思和評價(jia) 。無論是從(cong) 古希臘哲學家到近代西方哲學家，還是從(cong) 中國先秦思想家到當代哲學家，對哲學傳(chuan) 統的反思和批判構成了當代哲學研究的重要內(nei) 容。這種反思批判不僅(jin) 是純粹的理論探索，更是對以往人類所普遍具有的某種或某些思維方式的重新理解。哲學研究作為(wei) 對人類思維方式的考察形式，隻有從(cong) 對以往哲學家思想的研究入手，才能更直接地把握每個(ge) 時代的思維方式，也便於(yu) 了解人類共同的思維形式。因此，通過反思傳(chuan) 統而審視當代哲學的變化，這是哲學研究的必經之路。當代哲學家們(men) 對行動與(yu) 實踐智慧的討論，正是試圖從(cong) 傳(chuan) 統的認識論研究轉向方法論研究，由此展現當代哲學的時代特征，這就是以否定的方式反思傳(chuan) 統，通過對不確定性的追問而獲得哲學研究對當代社會(hui) 的時代價(jia) 值。無論是對現代性的哲學追問還是對後現代社會(hui) 特征的哲學反思，哲學研究者們(men) 都需要從(cong) 概念上把握這個(ge) 時代的思想特征。新時代的哲學應當體(ti) 現為(wei) 具有高度概括性的哲學概念，它們(men) 是哲學的精華所在。

　　第四，認知科學的哲學研究成為(wei) 當代哲學的熱點。從(cong) 傳(chuan) 統科學哲學到認知科學哲學，當代哲學家們(men) 一方麵是從(cong) 不同科學領域中的哲學問題入手，從(cong) 理論建構走向了現象描述;另一方麵則是試圖以實驗哲學為(wei) 平台，結合認知科學中的不同研究領域，最後形成對人類認識活動的哲學解釋。這種研究並非如傳(chuan) 統實證主義(yi) 哲學那樣以科學研究為(wei) 摹本去改造哲學，相反，它是以哲學研究的獨特視角去審視當代認知科學提出的問題，並以哲學解釋作為(wei) 對科學問題的最佳回答。這就涉及科學與(yu) 哲學研究互動的不同模式，哲學研究麵對科學問題已經從(cong) 以往的向導身份轉向為(wei) 共同合作者，從(cong) 單純的語言分析轉向到實際的研究活動，從(cong) 強調涉身性(embodiment)轉向為(wei) 生成(enactivism)。哲學研究的問題在科學討論中逐漸成為(wei) 顯問題而引發更多的重視，如意識、知覺、記憶、因果關(guan) 係與(yu) 決(jue) 定論、自由意誌，等等。事實上，哲學研究在作為(wei) 交叉學科的認知科學中占據了重要地位，它與(yu) 語言學、心理學、神經科學、人類學以及計算機科學等相互作用，共同構成了當代認知科學的基礎學科，並推動了認知科學從(cong) 第一代向第二代的發展。

　　第五，形而上學和本體(ti) 論的現代形態研究。當代人類生存狀態的挑戰在哲學上主要反映在本體(ti) 論和形而上學層麵。無論是在道德信仰上，還是對世界整體(ti) 的哲學把握上，哲學家們(men) 都努力從(cong) 本體(ti) 論的維度，即從(cong) 揭示人類生存的基本根源上，去說明當代人類目前的存在狀況。這裏的本體(ti) 論不是傳(chuan) 統哲學中的思辨論證，而是對人類現實存在狀況的基礎說明，是為(wei) 人類社會(hui) 的存在方式提供哲學理論。自然科學研究中的形而上學問題，如時空、進化與(yu) 突現、心腦問題、宇宙論等，也使得哲學家們(men) 重新考慮科學研究的本體(ti) 論地位。在原則上，形而上學問題的缺失，會(hui) 使科學研究偏離正確方向，而哲學家們(men) 的工作就是試圖為(wei) 科學研究和人類活動奠定形而上學根基。包括社會(hui) 存在中的集體(ti) 意識問題、社會(hui) 本體(ti) 論和社會(hui) 科學中的形而上學問題等，都應成為(wei) 哲學家們(men) 必須回答的問題。

　　第六，麵對時代問題的挑戰，如何保持哲學與(yu) 社會(hui) 之間必要的張力，也是當代哲學必須解決(jue) 的重要問題。能否做到堅持哲學與(yu) 社會(hui) 之間保持一種必要的張力，既是對哲學理論與(yu) 社會(hui) 實踐能否有效結合的巨大考驗，也是驗證這個(ge) 社會(hui) 能否保持活力、為(wei) 哲學提供思想平台的重要試金石。這裏的必要張力主要體(ti) 現為(wei) 哲學理論與(yu) 社會(hui) 實踐之間的張力關(guan) 係。一方麵，哲學理論隻有保持與(yu) 現實生活之間的恰當距離，才能保證理論解釋的有效性和普遍性。但另一方麵，哲學理論隻有在與(yu) 社會(hui) 實踐的密切聯係中，才能驗證理論本身的真理性。這就需要哲學研究在理論與(yu) 實踐之間達到恰當的結合度。最終，隻有在哲學層麵上做到知行合一，達到哲學理論與(yu) 時代問題的結合，我們(men) 的哲學研究才無愧於(yu) 這個(ge) 偉(wei) 大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