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末期秦相呂不韋及門客所著《呂氏春秋》，融合百家治國政策，成為(wei) “史家之寶庫”。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多次引用過《呂氏春秋》中的經典名句，在談到古人懂得發揮輿論的作用時，引用“堯有欲諫之鼓，舜有誹謗之木”這句名言。今天我們(men) 了解和研究《呂氏春秋》，仍具有重要的現實價(jia) 值。

　　戰國晚期(前329年)的秦國都城鹹陽，發生了一件轟動天下的大事：相國呂不韋和門客所著20餘(yu) 萬(wan) 言的大作《呂氏春秋》，在鹹陽城門上展示，有能增減一字的，賞賜千金。這部集主創和三千門客智慧的治國理政的創新之作，成為(wei) “史家之寶庫”。

　　構思嚴(yan) 謹 綱舉(ju) 目張

　　《呂氏春秋》結構嚴(yan) 謹，全書(shu) 分為(wei) “八覽、六論、十二紀”，共160篇。渾然天成，綱舉(ju) 而目張，有條而不紊。

　　全書(shu) 以“十二紀”為(wei) 篇首。用“孟春紀”“孟夏紀”“孟秋紀”“孟冬紀”等“四立”開篇，每月內(nei) 安排5篇短文，加上“序意”，共61篇。主旨是探究天人關(guan) 係，準確實施政令。比如“孟春”，就有“王布農(nong) 事，禁止伐木”等內(nei) 容。“仲春”的春分時節，要“同度量，鈞衡石，角鬥桶，正權概”，就是要校正所有的度、量、衡器具。

　　“八覽”，分為(wei) “有始”“孝行”等8“覽”。覽，就是觀覽、考察的意思。每“覽”統領8篇短文，共64篇(缺1篇)。比如《有始覽》，天象有“九野”“二十八宿”，地形有“九州”“九山”“九塞”“九藪”“六水”，氣象有“八風”，節氣有“冬至”“夏至”等，其功用是“聖人覽焉，以觀其類”。

　　“六論”，論，即論說。每“論”有6篇，共36篇，主要用充滿哲理的故事，說明人世間的各種道理。比如《察傳(chuan) 》有“三豕涉河”的故事。“三豕”當為(wei) “己亥”，字形相似而誤。比喻不求甚解，以訛傳(chuan) 訛。

　　以“道”為(wei) 宗 博取諸家

　　東(dong) 漢高誘在《呂氏春秋》注中說“此書(shu) 所尚，以道德為(wei) 標的，以無為(wei) 為(wei) 綱紀，以忠義(yi) 為(wei) 品式，以公方為(wei) 檢格”，就是以“道家”為(wei) 主，融合百家，這是治愈春秋、戰國500餘(yu) 年的戰爭(zheng) 創傷(shang) ，完成秦國統一天下的良策。

　　《呂氏春秋》確立了集中統一、兼采眾(zhong) 家的治政思路。《不二》說“一則治，異則亂(luan) ;一則安，異則危”。而“老聃貴柔，孔子貴仁，墨翟貴廉，關(guan) 尹貴虛，孫臏貴勢”，隻有打破門派陋習(xi) ，兼取各家之長，才能“齊萬(wan) 不同”。

　　《呂氏春秋》推崇“道家”，認同“與(yu) 時遷移，應物變化”的理念。其中的主要觀點，大多源於(yu) 《老子》。比如，在論述自然天道觀時，《去私》有“天無私覆也，地無私載也，日月無私燭也，四時無私行也”，化自《老子》二章“萬(wan) 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為(wei) 而不恃，功成而弗居”。關(guan) 於(yu) 萬(wan) 事萬(wan) 物禍福依存和互相轉化，《製樂(le) 》有“故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則取自《老子》五十八章。對於(yu) 順應自然天地的規律，《序意》主張“法天地”，則化自《老子》二十五章“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墨家節用、尚賢、尚義(yi) 等觀點，也為(wei) 《呂氏春秋》所吸收，其書(shu) 出現“墨子”19次，有的章旨與(yu) 墨子相近。《當染》與(yu) 《墨子·所染》相似，強調環境、師承、教育、文化對人的重要影響。《知士》中論及“尚賢”，認為(wei) 有“千裏之馬”，“非得良工”，不能識別;“士亦有千裏”，而氣節高尚、獻身正義(yi) 的人就是“士”中的千裏馬，能夠使用的，隻有賢人。而“靜郭君”力排眾(zhong) 議，信任“劑貌辨”，成就大事，更是“尚賢”的例子。

　　《墨子》中有《貴義(yi) 》，《呂氏春秋》則用三篇《義(yi) 賞》《高義(yi) 》《無義(yi) 》來闡述“義(yi) ”理，其中包含利人、救危、公正、誠信等內(nei) 容。《貴義(yi) 》中說“天下莫貴於(yu) 義(yi) ”，《天誌上》強調“天下有義(yi) 則生，無義(yi) 則死;有義(yi) 則治，無義(yi) 則亂(luan) ”。而《呂氏春秋·論威》也有“義(yi) 也者，萬(wan) 事之紀也”;《無義(yi) 》中說“義(yi) 者，百事之始也，萬(wan) 利之本也”。可知《呂氏春秋》傳(chuan) 承墨家之“義(yi) ”，作為(wei) 道德規範，來推崇和踐行。

　　儒家的“仁政”思想也影響了《呂氏春秋》。《論語》中出現“仁”字109次。《呂氏春秋·適威》說“古之君民者，仁義(yi) 以治之，愛利以安之，忠信以導之”。《愛類》有“故仁人之於(yu) 民也，可以便之，無不行也”。就是說，對於(yu) “仁義(yi) ”“忠信”等儒家的價(jia) 值觀，《呂氏春秋》並不排斥，時有采擷。

　　對於(yu) 強大的秦國，統一天下指日可待。《呂氏春秋·十二紀》的“孟秋紀”“仲秋紀”中，就有8篇論及軍(jun) 事。而《呂氏春秋》的“義(yi) 兵”論，則是其中最精彩的篇章。“義(yi) 兵”體(ti) 現在“行德愛人”“用兵有時”和“救守之心”，與(yu) 法家商鞅、兵家吳起等實施的重殺戮截然不同，顯示了呂不韋統一天下，恩寵百姓的膽識和氣度。

　　在《孫臏兵法·將義(yi) 》中就有“義(yi) 者，兵之首也”的論述，《呂氏春秋》給予繼承和發展。《蕩兵》說“兵誠義(yi) ，以誅暴君而振苦民”。“義(yi) 兵”的目的是：誅殺暴君，拯救百姓。《禁塞》中認為(wei) “兵苟義(yi) ，救守亦可;兵不義(yi) ，攻伐不可，救守不可”。隻要是“義(yi) 兵”，進攻、防守，都能取勝。《懷寵》中寫(xie) 道：“義(yi) 兵”到了國都城邑，不禍害五穀，不刨墳掘墓，不砍伐樹木，不燒焚糧草，不燒掉房屋，不掠奪六畜。這就是2000多年前的“六大注意”，深得民心。因此，“故義(yi) 兵至，則鄰國之民歸之若流水，誅國之民望之若父母，兵不接刃而民夫若化”。呂不韋的“義(yi) 兵”說，在古代軍(jun) 事理論上，閃爍著燦爛的光輝。

　　以民為(wei) 本 傾(qing) 聽民意

　　民眾(zhong) 是國家的根本，國君把人民的事物作為(wei) 根本，才能獲得大眾(zhong) 的支持，天下才能歸附。《愛類》就說“人主有能以民為(wei) 務者，則天下歸之矣”。

　　順應民心，則功成名就;失去民心，則一無所成。《順民》中說“先王先順民心，故功名成。失民心而立功名者，未之曾有也”。

　　作為(wei) 丞相，呂不韋率先垂範，信任大眾(zhong) ，善於(yu) 運用眾(zhong) 人的智慧，從(cong) 而成就“不朽之盛事”。《史記》本傳(chuan) 記載“食客三千人，乃使其客人人著所聞”。就是讓門客們(men) “人人”參與(yu) 創作，才能成就鴻篇巨製。

　　善於(yu) 傾(qing) 聽民眾(zhong) 的呼聲，接受大眾(zhong) 的諫言，克服國君不能“自知”的弊病，這是治政的要務之一。《自知》中說“堯有欲諫之鼓，舜有誹謗之木，湯有司過之士，武王有戒慎之鞀，猶恐不能自知”。“誹謗”，即批評指責之義(yi) 。唐堯、虞舜、商湯、周武王皆為(wei) 古代明君，他們(men) 設立收集民意的“諫鼓”“謗木”“司過”“戒鞀”，就是為(wei) 了聽取百姓的意見，匡正自己的過失，解決(jue) 不能“自知”的問題。

　　《呂氏春秋》讚賞大禹。為(wei) 了延攬人才，禮賢下士，正己不足，了解民意，竟然“一沐而三捉發，一食而三起，以禮有道之士，通乎己之不足也”，從(cong) 而成為(wei) 曆史佳話。

　　樸實平易 傳(chuan) 揚天下

　　呂不韋執掌相位13年，倡導平易、通俗、樸實、簡潔的文風，把嚴(yan) 肅、高深的治國理論，用故事、寓言、俗語等民眾(zhong) 喜聞樂(le) 見的形式，布告天下。

　　比如，《呂氏春秋》主張“法隨時變”。《察今》中記載：楚人有涉江者，其劍自舟中墜於(yu) 水，遽契其舟，曰：“是吾劍之所從(cong) 墜”。舟止，從(cong) 其所契者入水求之。

　　這個(ge) 寓言要解決(jue) 的，是如何正確處理“先王之法”的重要問題。時勢變了，法度也要隨之變化。因循守舊，泥古不化，就像“刻舟求劍”那樣可笑。

　　國君的修養(yang) ，十分重要。而人主“惡聞其過”，就像“掩耳盜鈴”一樣。《自知》中說：範氏之亡也，百姓有得鍾者。欲負而走，則鍾大不可負。以椎毀之，鍾況然有聲。恐人聞之而奪己也，遽掩其耳。

　　這個(ge) 寓言揭示的，是國君怎樣對待自己的失誤。執政失策往往是客觀存在的。對待過失，不能自欺欺人，諱疾忌醫，而要及時矯正，避免失誤。

　　《呂氏春秋》的語言美，冠絕先秦。現在演化流行的成語，就有40多條。如，《審為(wei) 》：身在江湖，心存魏闕。指身在草野，心係朝政。《盡數》：流水不腐，戶樞不蠹。比喻經常運動，可以避免受到外物的侵蝕。

　　《呂氏春秋》留下的經典名句，也有很多。比如，《舉(ju) 難》有“人固難全，權而用其長者”。人無完人，金無足赤，國君用其所長。《察今》“故察己則可以知人，察今則可以知古”。考察自己，能夠知道別人;考察現在，可以知道古代。古今的道理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