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城市人口收縮問題引起廣泛關(guan) 注，有文章指出中國有五分之二的城市人口在流失，在國家發改委最近發布的文件中也提到收縮型中小城市問題，那麽(me) 是否有大量城市因人口流失而收縮?城市人口收縮的負麵影響有哪些?我們(men) 應該如何認識這些問題呢?

　　不能以城市轄區人口代替城區人口

　　收縮城市概念來自於(yu) 歐美國家的城市研究，是以城市居住人口是否減少作為(wei) 評價(jia) 標準，居住人口減少的城市稱之為(wei) 收縮城市。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和地區的城市都是城鎮型政區，城市的轄區是以城鎮形態為(wei) 主，居住人口基本就是生活在城鎮的人口，不包含居住在農(nong) 村的人口。

　　中國城市是個(ge) 行政區劃，其中既包括城鎮區域，也包括農(nong) 村區域。通常我們(men) 在說一個(ge) 城市的人口規模時可以有兩(liang) 種理解，一是行政轄區內(nei) 的所有人口，二是指城市的城區人口。隨著城鎮成為(wei) 人類經濟活動高度聚集的場所，城區人口規模才真正反映了一個(ge) 城市的實力，城區人口的增減才真正反映城市發展的活力，因此城區人口應該是衡量中國城市是否收縮的評價(jia) 指標。

　　然而，在一些關(guan) 於(yu) 中國城市人口收縮的文章中，將城市的轄區人口作為(wei) 城市是否收縮的評價(jia) 指標了。因為(wei) 在城市轄區人口中包括了大量農(nong) 村人口，所以轄區人口的增減並不能反映出城市經濟發展的真實狀況。以重慶市為(wei) 例，2017年重慶外出人口總量高達482.3萬(wan) 人，是人口淨流出地區，但是重慶的經濟增長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處於(yu) 全國前列。

　　隨著經濟發展，人口流動規模不斷擴大，2017年中國流動人口規模已達2.44億(yi) ，占人口總量的17.55%。人口流動已經成為(wei) 一種社會(hui) 現象，隻要有人口流動，就會(hui) 有人口流出和流入地區，不可能實現人口的空間絕對均衡。因此，當城市作為(wei) 區域概念使用時，城市的人口流動並不是大問題。相反，人口流動是要素在空間上的再配置，是實現區域均衡發展的必要手段。

　　不能以城市局部區域代替城市整體(ti)

　　在研究收縮城市時，明確以城區人口而不是城市轄區人口作為(wei) 評價(jia) 指標後，我們(men) 發現，中國還處於(yu) 城市化快速發展階段，絕大多數城市的城區人口總量還處於(yu) 增長過程中，收縮的比例還不高。受城市人口數據的限製，通常使用人口普查數據來研究收縮城市問題，在全國2236個(ge) 縣市(設區的市為(wei) 市轄區的城鎮人口加總，剔除區劃變動的縣市)中，“五普”“六普”期間城鎮人口出現減少的縣市有152個(ge) ，僅(jin) 占總量的6.8%。

　　如果我們(men) 將尺度從(cong) 城市整體(ti) 縮小到城市的組成單元，以街道為(wei) 單位分析常住人口變化，結果就會(hui) 出現較大的改變。為(wei) 了分析方便，我們(men) 選擇人口快速增長的北京、上海和廣州作為(wei) 樣本進行研究，北上廣是本世紀以來中國人口增長最快的幾個(ge) 城市，但是如果我們(men) 以街道尺度考察人口變動時會(hui) 發現，北上廣中心城區一些街道的常住人口也出現下降，其中上海中心城區的街道超過一半在“五普”“六普”期間出現人口下降，北京和廣州也分別達到30.5%和27.6%。有些街道甚至已經減少了接近一半的常住人口。

　　顯而易見，城市城區局部區域出現人口減少不能完全說明城市發展活力下降、城市吸引力降低乃至城市處於(yu) 收縮狀態，由此以城區局部區域人口變化來衡量城市是否收縮也不準確。

　　積極應對城市人口的收縮

　　當前中國處於(yu) 已接近城市化成熟的階段，一些缺乏包容性、缺乏發展機會(hui) 的城市人口流失規模不斷擴大是必然的，應對城市收縮未來必將成為(wei) 一些城市發展麵臨(lin) 的主要難題。城市收縮是一個(ge) 前瞻性問題，要正確評價(jia) ，現在不應該誇大，也不應該回避，而是要積極應對，未雨綢繆，做好謀劃策劃，將城市收縮消滅在萌芽狀態。當前要積極推動城市的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實現城市高質量發展。

　　一是放慢城市空間擴張的速度，提高城市的空間發展質量。要改變大尺度、快節奏的新城建設模式，老城也要避免大拆大建式改造，降低空間尺度，放慢開發節奏，在精致化、便利化和特色化方麵做足文章。通過做小空間尺度達到更加貼近百姓和企業(ye) 實際需求的效果，供給便於(yu) 生產(chan) 、生活和創新的多元化城市空間，減少空間的分割和功能的單一，增強城市空間相互間的連接性，提高城市空間的利用效率。城市空間規劃配置時，要考慮功能的綜合與(yu) 多元，盡量為(wei) 未來留下更多發展機會(hui) 。

　　二是增強城市的包容性，特別是對於(yu) 中西部人口大量流出地區的城市，要更多地提供適宜進城農(nong) 民和城市各類居民就業(ye) 生活的空間，讓居民能夠從(cong) 城市發展中受益，共享城市發展的機會(hui) ，與(yu) 城市形成緊密的利益共同體(ti) ，增強城市的吸引力。通過為(wei) 居民提供多元化而充足的發展機會(hui) ，提高城市社會(hui) 流動性，爭(zheng) 取將本地人口留下，並吸引各類人才的進入。

　　三是增強城市的便利性，城市要為(wei) 生活在其中的人口提供便利的生活條件，要從(cong) 城市居民的基本生活需求出發，對城市中的各項資源進行配置，減少居民通勤和消費半徑，創造便於(yu) 人口交流的空間條件，以便利生活的社區為(wei) 基礎，打造富有特色的街區。要重視新技術手段的應用，使城市更智慧、更精細、更人性，實現百姓生活更便利、更幸福。

　　四是讓多元主體(ti) 參與(yu) 城市發展，要減少政府大包大攬的行為(wei) ，為(wei) 當地居民和社區參與(yu) 城市發展創造機會(hui) ，為(wei) 多元市場主體(ti) 參與(yu) 城市建設運營提供機會(hui) ，使之成為(wei) 城市建設和發展的運營機構，讓專(zhuan) 業(ye) 的人幹專(zhuan) 業(ye) 的事。要創新融資方式，探索產(chan) 業(ye) 基金、股權眾(zhong) 籌、PPP等融資方式參與(yu) 城市發展的渠道，加大社會(hui) 資本引入力度，以市場化機製推動城市建設。

　　五是關(guan) 注舊城的更新改造，要從(cong) 提高舊城居民生活的舒適度出發，不斷完善舊城養(yang) 老、健康、教育等需求的基本功能，重視城市曆史文化保護，留住城市記憶，增強城市對居民的親(qin) 和力，讓居民對城市有更強的歸屬感。在舊城更新改造中，要采取微改造模式，降低改造和管理的尺度，要倡導精細化管理，像繡花一樣去管理和更新城市。

　　(作者為(wei) 國家發改委城市和小城鎮改革發展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