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已經進入服務經濟時代

　　我國經濟從(cong) 2008年開始，增長速度持續緩降。人們(men) 對此趨勢原因的分析有很多，諸如宏觀經濟的因素，人口紅利消失的因素，科技創新能力不強的因素，國際環境不好的因素，等等。這些都有一定的解釋力。但是我認為(wei) ，更為(wei) 根本且影響權重更大的因素是經濟結構變化，即服務業(ye) 比重上升。從(cong) 占GDP比重的角度看，從(cong) 2012年開始，服務業(ye) 成為(wei) 我國經濟中的第一大產(chan) 業(ye) ，從(cong) 2015年開始，服務業(ye) 比重超過50%，服務業(ye) 就業(ye) 的比重則超過60%。按照通用的劃分方法，我們(men) 已經進入了服務經濟時代。

　　從(cong) 國際經驗看，一個(ge) 經濟體(ti) 進入服務經濟時代以後，經濟增長形態基本上就是一個(ge) 喇叭口，一邊是服務業(ye) 的比重往上走，一邊是經濟速度往下走。而且這個(ge) 趨向會(hui) 一直變化到服務業(ye) 比重相對穩定，與(yu) 之相對應，速度的下行趨勢也會(hui) 停止。如此規律的表現，是由服務業(ye) 的性質決(jue) 定的。和製造業(ye) 多年來更新技術不斷提高勞動生產(chan) 率相比，服務業(ye) 的特點是人對人、同時同地、個(ge) 性化地提供服務，很難使用高效率的設備，所以它的勞動生產(chan) 率提高緩慢，甚至在相當長的時間內(nei) 是停滯的。例如教育服務、醫療服務、表演服務、家政服務、餐飲服務、保安服務、政府服務等，人力資本是主要的供給要素，不使用提高效率的機器設備，缺乏規模經濟，因而其勞動生產(chan) 率長期保持在一個(ge) 不變水平。生產(chan) 性服務業(ye) 如設計服務、金融服務、商務服務等，也有類似表現。因此，當服務業(ye) 在一個(ge) 經濟體(ti) 所占的比重不斷提高時，社會(hui) 總資源的配置效率就會(hui) 下降，導致增長速度下降。如此推斷，中國經濟或將長期處於(yu) 一個(ge) 相對較低並且還會(hui) 持續下降的增長時期。

　　網絡與(yu) 數字技術支撐的服務規模經濟極為(wei) 顯著

　　然而我們(men) 很幸運，網絡與(yu) 數字技術時代進入了以服務業(ye) 為(wei) 主的發展階段。我們(men) 可以期待突破先行者的模式，有更好的增長表現。網絡與(yu) 數字技術支撐的服務業(ye) 呈現規模經濟極為(wei) 顯著的特點，這源於(yu) 許多網絡服務的初始成本很高而邊際成本很低，特別是可複製的文化類、信息類服務更是如此，早已突破了服務業(ye) 低效率特點。比如現場演出，一個(ge) 樂(le) 隊麵對幾百名上千名聽眾(zhong) ，一百多年來沒有變化。現在網絡上的一首樂(le) 曲，可以達到千萬(wan) 甚至上億(yi) 名聽眾(zhong) ，而且不論一個(ge) 聽眾(zhong) 還是億(yi) 個(ge) 聽眾(zhong) ，製作成本相同，增加聽眾(zhong) 的邊際成本極低。再如教育服務，有了現代學校教育的100多年來，生師比即平均每位老師教授的學生數不但沒有上升，許多國家還在下降，比如大學的生師比大約在12：1至14：1之間。現在依托互聯網的慕課，一個(ge) 老師可以教的學生非常多，清華大學現在大約有280門慕課，有800多萬(wan) 學生，一個(ge) 老師可以教授3萬(wan) 多名學生，最多的一個(ge) 慕課可以有96萬(wan) 學生。再如零售服務，一家大型書(shu) 店最多可擺放10萬(wan) 本書(shu) ，因此很少擺放那些很小眾(zhong) 和過期已久成為(wei) “冷門”的書(shu) 刊，但網絡書(shu) 店則完全不受此限製。這類服務業(ye) 的效率甚至比製造業(ye) 還要高很多，這是一個(ge) 根本性變化。

　　網絡和數字技術除了給服務業(ye) 帶來變化之外，對製造業(ye) 也帶來了質的提升，網絡與(yu) 數字技術都是高效率的聯通技術，可以讓服務和製造很好地融合。現在製造品中搭載的服務含量、數字含量、增值含量，是以前完全不可比擬的。現在的物聯網、人工智能、機器人等等，都是製造和服務高度融合、快速成長、附加值非常高的產(chan) 業(ye) 。今後最有發展前景的若幹產(chan) 業(ye) 中，製造與(yu) 服務深度融合的產(chan) 業(ye) 將占大多數。我國是製造業(ye) 大國，網絡技術、數字技術、AI技術等發展，為(wei) 製造業(ye) 邁上新台階，從(cong) 大至強，既大又強，創造了非常有利條件，麵臨(lin) 更多機遇。

　　我國發展服務業(ye) 還有特別的優(you) 勢

　　這個(ge) 時代發展服務業(ye) ，我們(men) 還有特別的優(you) 勢。第一，中國人口規模最大，網絡空間服務業(ye) 邊際成本非常低，人口多就是用戶多，就是流量大，就是規模經濟顯著，總之是巨大優(you) 勢。在我國，很多小眾(zhong) 的、區域性的項目都可以獲利。一個(ge) 產(chan) 品一項服務，我國有千分之一的人口感興(xing) 趣，就是100多萬(wan) 人的市場規模，沒有哪個(ge) 國家有這樣的條件。這個(ge) 特點還支撐了規模經濟與(yu) 競爭(zheng) 性、多樣化的統一：一個(ge) 產(chan) 業(ye) 中能夠有多家達到規模經濟要求的企業(ye) 並存，通過相互競爭(zheng) 發展提高，並為(wei) 消費者提供多樣化的選擇。第二，我國網絡應用技術發達，而且中國人很熱愛網絡，或者說網絡滲透率很高，我國人均上網時間位列全球前三，再加上我們(men) 的巨量人口，國民總上網時間誰也無法比擬，這為(wei) 我國互聯網相關(guan) 產(chan) 業(ye) 群的發展帶來了巨大優(you) 勢。第三，我國製造業(ye) 規模全球第一，製造業(ye) 是生產(chan) 性網絡服務業(ye) 的市場，有巨大的製造業(ye) ，依托網絡和數字技術的生產(chan) 者服務才可能更細分工、更高效率。特別是知識密集型的服務業(ye) ，相當部分可以借助信息技術聚合各處資源，並遠距離提供給分布在全國各地甚至世界各地的製造企業(ye) ，諸如研發、設計、供應鏈管理、軟件和係統集成等服務，可在不同地點分散進行，同時通過網絡即時連結和同步推進，專(zhuan) 業(ye) 化和效率大大提升。

　　技術還增強了我國產(chan) 業(ye) 的全球競爭(zheng) 力。我國在人口、經濟體(ti) 量、互聯網技術、商業(ye) 模式創新、移動終端普及程度等方麵具有優(you) 勢和特點，支持許多產(chan) 業(ye) 在初始階段依托國內(nei) 市場發展，就能同時取得規模優(you) 勢和競爭(zheng) 優(you) 勢，培育出高成熟度產(chan) 業(ye) 並形成較強的全球競爭(zheng) 力，從(cong) 一個(ge) 十幾億(yi) 人的市場走向幾十億(yi) 人的市場。

　　總之，我們(men) 相信，依托網絡與(yu) 數字技術的服務業(ye) 與(yu) 傳(chuan) 統服務業(ye) 出現了本質性的差異，服務業(ye) 乃至整個(ge) 經濟低效率的問題有望改變。我們(men) 應該大力推動技術發展和商業(ye) 模式創新，並對我國長期發展保持理性的樂(le) 觀預期。

　　(作者為(wei) 全國人大常委、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