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在剛剛結束的全國兩(liang) 會(hui) 上，“發展‘互聯網+教育’，促進優(you) 質資源共享”被寫(xie) 入政府工作報告。

　　從(cong) 遠程教育的持續推進到大學內(nei) 外慕課的興(xing) 起與(yu) 日漸繁盛，這十多年來，教育中技術的引入有目共睹，新技術究竟為(wei) 教育公平的實現、教育質量的提升創造了怎樣的契機和切實的改變?未來，伴隨技術的進一步更新、迭代，教育又將呈現怎樣的麵貌?近期，本版將圍繞這一內(nei) 容推出係列策劃，從(cong) 基礎教育、高等教育等多維度、多視角，探討“互聯網+教育”的現在與(yu) 未來。

　　彈指一揮間，慕課已經曆了跌宕起伏的數年。考察慕課的發展曆程，人們(men) 不禁要問，慕課是否真的改變了我們(men) 的教育?慕課到底會(hui) 走向何方?我們(men) 應該如何看待技術對教育變革的作用?要回答這些問題，需要我們(men) 重新客觀、理性地剖析慕課的發展現狀與(yu) 特性。

　　1.變革：慕課讓新的教育觀念和模式深入人心

　　慕課顛覆了傳(chuan) 統的教育

　　對比慕課嶄露頭角時所提出的讓人熱血沸騰的革命性口號，慕課的發展現狀或許會(hui) 讓很多人感到期望與(yu) 現實的巨大落差。一邊是慕課的轟轟烈烈，一邊是傳(chuan) 統教育的依然按部就班。筆者認為(wei) ，盡管慕課目前似乎並未完全兌(dui) 現當初那些“承諾”，但其對教育變革的積極作用是不容否認的。慕課站在早期遠程教育、網絡教學等開放教育先驅的肩膀上，對教育變革的最深層的作用就是繼續將“公平”“開放”“共享”的教育觀念深深紮根在人們(men) 的心中，為(wei) 未來教育生態的重塑奠定了社會(hui) 共識。

　　慕課突破了優(you) 質教育資源壁壘

　　據統計，2018年，全球慕課平台的學員人數突破1億(yi) ，達到1.01億(yi) 人，有2000萬(wan) 新學員注冊(ce) 了至少一門慕課課程。在中國，慕課的發展勢頭同樣迅猛。2018年，中國逾1100萬(wan) 人次大學生獲得慕課學分。據媒體(ti) 報道，下至一名雲(yun) 南深山裏的11歲小學生，上至一位85歲的老先生都通過慕課學習(xi) 了大學的課程。這些事實告訴我們(men) ，慕課至今雖未徹底改變我們(men) 的教育形態，但確實在客觀上打破了學習(xi) 的時空界限，突破了優(you) 質教育資源的壁壘。

　　慕課讓學習(xi) 者體(ti) 驗到了新的模式

　　以兩(liang) 種形式為(wei) 例，一種是集中式平台模式的x慕課，類似於(yu) 廣播傳(chuan) 媒式的學習(xi) 方式。其課程內(nei) 容強調免費、共享和開放，教師往往是“以一敵多”，甚至是“以一敵萬(wan) ”。這種學習(xi) 方式讓更多的人可以“無門檻”地進行在線學習(xi) 和討論。

　　另一種是基於(yu) “聯通主義(yi) ”的、具有分布式特點的網絡化c慕課，強調具有自我指導和自主性的網絡化、社交化學習(xi) 。學習(xi) 者可以在線獲得更聚焦、更高效的交流、探討和協作。此外，線上與(yu) 線下相結合的混合學習(xi) 也逐漸成為(wei) 慕課的一種重要學習(xi) 模式。例如，在基礎教育領域較為(wei) 流行的慕課與(yu) 翻轉課堂的結合，實現了課前線上學習(xi) 與(yu) 課堂線下教學的有機結合。當然，慕課的學習(xi) 方式不僅(jin) 於(yu) 此，但這三種方式的出現，已讓人們(men) 相信學習(xi) 不一定要完全在學校和教室中完成，而是存在更多創新的可能。

　　2.趨勢：慕課發展中的“兩(liang) 麵性”並存

　　在慕課10年發展中，人們(men) 在實踐中力圖揚長補短，不斷摸索更加成熟、理性的慕課的發展模式，導致慕課發展逐步呈現出“兩(liang) 麵性”並存的情況。

　　公益性與(yu) 營利性並存

　　慕課對學習(xi) 者最具觸動之處是“免費”。“免費”意味著接受教育幾乎是“零成本”的，是最契合互聯網“開放”“共享”的精神的。可以說，公益性是慕課實現大規模、開放式教學的根基。近兩(liang) 年，考慮到長期免費運行不僅(jin) 無法保障課程的質量，甚至會(hui) 影響平台的生存，慕課平台的營利性需求明顯上升，既有基於(yu) 學習(xi) 認證的收費，也有基於(yu) 定向合作的收費。公益性與(yu) 營利性的並存，讓慕課平台出現了免費、認證收費、定向培訓收費共存的情況。

　　顛覆性與(yu) 順應性並存

　　慕課的顛覆性意在對教育形態的改變，包括物理空間、學習(xi) 環境、學習(xi) 形式、教學交流、組織管理、教學評價(jia) 與(yu) 反饋等多個(ge) 方麵的變化。目前，慕課已經在物理空間、學習(xi) 環境上與(yu) 傳(chuan) 統教育有了明顯區別，在學習(xi) 形式、教學交流上有了一定的新變化。但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後，慕課平台也出現了一些向傳(chuan) 統教育形態靠攏的趨勢，如慕課相關(guan) 認證學習(xi) 的出現。有些慕課平台甚至直接與(yu) 傳(chuan) 統學校合作，達成學分互認。顛覆與(yu) 順應的混合性存在豐(feng) 富了學習(xi) 者的學習(xi) 選擇權。

　　開放性與(yu) 封閉性並存

　　免費的學習(xi) 、無門檻地參與(yu) 、大規模的受眾(zhong) 是慕課開放、平等精神的重要體(ti) 現。但開放性也帶來了負麵效應。有些大規模開放課程，由於(yu) 教師精力不濟，難以持續跟進，隻能限定在較短時間內(nei) 開放，影響了課程的傳(chuan) 播。於(yu) 是，慕課平台上開始出現相對封閉的學習(xi) ，如提高參與(yu) 門檻、麵向特定的學習(xi) 群體(ti) 、控製學習(xi) 規模、限定學習(xi) 時間等，甚至在一些慕課平台上出現了所謂後慕課時代的私播課(SPOC)。開放性與(yu) 封閉式學習(xi) 的並存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不同學習(xi) 者群體(ti) 對在線學習(xi) 的期望。

　　多樣性與(yu) 同質性並存

　　目前，慕課的平台多為(wei) 綜合性的在線課程，即平台上的課程所涉及的學科門類較多，缺少一些專(zhuan) 業(ye) 性的慕課平台。這種雜燴式的學習(xi) 內(nei) 容，優(you) 點是學習(xi) 者在一個(ge) 平台上就能涉獵多門學科，但也容易降低學習(xi) 者的專(zhuan) 業(ye) 化學習(xi) 效率。與(yu) 此同時，慕課平台還存在同質性：一是平台的功能都較為(wei) 類似。二是慕課的優(you) 質課程往往集中於(yu) 名校、名師，沒有激發全體(ti) 教師，尤其是草根學校的草根老師的積極性和創造性。課程資源的生態體(ti) 係較為(wei) 單一。三是一些慕課平台的學習(xi) 數據分析技術讓學習(xi) 者更容易接收到同質化的課程資源推送。

　　3.問題：慕課推動教育變革仍有局限性

　　慕課發展中看似矛盾的“兩(liang) 麵性”實則反映出“互聯網+教育”尚有一些根本性的問題沒有解決(jue) ，從(cong) 而使得慕課對教育的改變回歸到理想與(yu) 現實相結合的理性道路上。

　　無形的圍牆依然矗立

　　慕課能跨越有形的圍牆，讓全世界的人享有名校、名師、名課，但傳(chuan) 統教育體(ti) 係這堵無形的牆卻難以被徹底顛覆。這個(ge) 現象反映出社會(hui) 發展需求與(yu) 教育形態間的相互關(guan) 係。在人類社會(hui) 發展中，生產(chan) 力決(jue) 定生產(chan) 關(guan) 係，經濟基礎決(jue) 定上層建築。當社會(hui) 發生重大跨越或轉型，生產(chan) 力和生產(chan) 關(guan) 係發生變化時，作為(wei) 上層建築的教育必然會(hui) 隨之改變以適應社會(hui) 的需求。以互聯網技術為(wei) 重要特征的信息時代的來臨(lin) ，雖然極大改變了信息獲取方式，引發了產(chan) 業(ye) 的一係列變革，但社會(hui) 發展模式尚未有本質改變。這就決(jue) 定了現有的教育體(ti) 係、體(ti) 製、機製仍將占據重要地位。“互聯網+教育”隻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現有的教育，或是對其進行有益的拓展、補充，乃至改變。慕課的顛覆與(yu) 順應的混合性存在即是一種印證。

　　公平和質量難以兼顧

　　慕課發展中開放與(yu) 封閉、多樣與(yu) 同質並存，表麵上是為(wei) 了解決(jue) 課程質量參差不齊、教學交流不足、優(you) 質資源有限的問題，盡可能地兼顧教育的公平與(yu) 質量，其背後反映的是人與(yu) 技術間關(guan) 係的不平等。互聯網技術盡管能將信息極大地擴散到各個(ge) 角落，能讓人人都有機會(hui) 接觸到網絡上的各種信息。但是，這隻能實現人與(yu) 信息間的單一交互，無法達成將一個(ge) 或少數人的智慧、情感、態度等與(yu) 網絡上更多人同步的、不間斷的交流。人與(yu) 人之間的智慧交互實則受到了限製。人與(yu) 技術的互動關(guan) 係仍然獨立於(yu) 人與(yu) 人的互動關(guan) 係之外，無法形成“人—技術—人”的融合性關(guan) 係。因此，在教育領域中，互聯網技術對教育而言，仍然是處於(yu) 輔助性、補充性、拓展性、工具性的地位，而非顛覆性的力量。

　　4.展望：發揮“互聯網+教育”的推動性作用

　　筆者認為(wei) ，要真正實現信息技術與(yu) 教育教學的深度融合、創新發展，從(cong) 而推動教育的內(nei) 生性變革，需要從(cong) 教育和技術兩(liang) 個(ge) 方向雙管齊下，共同推進。

　　要隨時把握社會(hui) 發展的大方向、大需求，跟進技術發展趨勢，從(cong) 體(ti) 係上及時對教育進行調整。“互聯網+教育”最終落腳點是教育。當社會(hui) 發展模式和技術革新後，我們(men) 僅(jin) 僅(jin) 簡單地將技術與(yu) 教育疊加，而不從(cong) 教育內(nei) 部進行變革以適應時代的需求，那可能疊加力度越大越是強化、固化原有教育體(ti) 係中一些不合理的內(nei) 容，讓技術成為(wei) 阻礙教育變革的幫凶。如能及早洞察社會(hui) 變化，從(cong) 整體(ti) 的視角推動教育適應時代發展需求和技術發展的特性，才能更好地發揮出“互聯網+教育”的最大優(you) 勢。

　　要通過教育培養(yang) 更多創新人才，推動技術的變革，實現人與(yu) 技術關(guan) 係的質變。從(cong) 慕課的發展來看，技術尚未真正介入到人與(yu) 人的關(guan) 係之中。智能化的不足使得技術隻能成為(wei) 人的某項工具，而不能上升為(wei) 人的助手，甚至是夥(huo) 伴。新一代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為(wei) 人與(yu) 技術關(guan) 係的改變帶來了曙光。我們(men) 要把握機遇，通過教育培養(yang) 更多智能時代的人才，促進人工智能的發展，從(cong) 而讓技術能夠代替教師完成一部分教育任務，真正推動技術與(yu) 教育的一體(ti) 化融合發展。通過人工智能讓每個(ge) 人都能獲得屬於(yu) 自己的個(ge) 性化、定製化的智能學習(xi) 環境，隨時隨地按需而學，達到教育的高位公平。

　　要以寬容的心態對待“互聯網+教育”的發展，嗬護教育的創新。無論是慕課還是其他教育信息化的創新應用，由於(yu) 沒有現成經驗可供參考，在摸索中可能會(hui) 出現一些發展中的問題，或是與(yu) 原有教育體(ti) 係的部分觀念、思維、模式等發生衝(chong) 突。這需要全社會(hui) 以理性的態度，對這種創新具備寬容之心與(yu) 嗬護之心，而不是急於(yu) 將其遏製，從(cong) 而推動教育走向更好的明天。

　　(作者：祝新宇，係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教育信息與(yu) 數據統計研究所副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