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至昨日，教育部公示《2019年度麵向中小學生的全國性競賽活動名單》已過去整整兩(liang) 個(ge) 月。這份隻包含了32項全國競賽的“白名單”一經公布，就在中小學生競賽圈和培訓圈中引發“地震”。因為(wei) 按照教育部規定，這份“白名單”每年動態調整一次，“白名單”以外麵向中小學生的所謂全國性競賽活動均不合規，教育部將通過調研、巡查、接受舉(ju) 報等方式強化對競賽活動的監督檢查，對違規舉(ju) 辦的將嚴(yan) 肅處理。“白名單”公布後不到兩(liang) 個(ge) 月時間，北京青年報記者發現，那些沒進入名單的競賽，有的已經宣布停辦，有的被迫“縮小戰場”，有的則被迫轉型以尋求新的發展空間，而曾在民間大名鼎鼎的中小學數學“四大杯賽”——“迎春杯”“希望杯”“華羅庚金杯”“走美杯”，三個(ge) 已經停辦，一個(ge) 僅(jin) 麵向高中生。

　　“迎春杯”“走美杯”放棄申請“開白”

　　作為(wei) 一項有著30多年悠久曆史的數學競賽，“迎春杯”始於(yu) 1984年，開始是由當時的北京市教育局主辦、北京市數學會(hui) 協辦、中小學數學教學報承辦，初衷是激發中小學生學習(xi) 數學的興(xing) 趣，發現優(you) 秀的數學特長生。但是1998年，北京市開始實行小學免試就近升入初中的政策，但據一些媒體(ti) 報道，一些重點初中對在“迎春杯”等數學競賽中獲得好成績的學生給予了格外關(guan) 注，因此一些培訓機構開始把各種杯賽宣傳(chuan) 成“點招”的砝碼。在涉嫌“變味”點招的背景下，2001年，“迎春杯”數學競賽更名為(wei) “迎春杯數學科普日活動”，後來與(yu) 北京市教育主管部門脫鉤，逐步變成了社會(hui) 培訓機構的賽事，但依然擋不住大批家長給孩子報名參賽，2001年報名者多達4萬(wan) 餘(yu) 人，影響力擴大到全國多個(ge) 城市。在網上搜索關(guan) 鍵詞“迎春杯”，仍能搜出大批用各種杯賽成績參加小升初“點招”的所謂攻略，大多出自培訓機構，真實性難以考證。

　　北青報記者從(cong) “迎春杯數學科普日活動”主辦方了解到，他們(men) 早在2018年底就收到了北京市教委的通知，從(cong) 2019年起迎春杯正式停辦，因此根本沒有參加今年初教育部“白名單”的申報。類似這樣“主動放棄”的賽事還有俗稱“走美杯”的“走進美妙數學花園競賽”，據主辦方中國少年科學院表示，他們(men) 也沒參加申報，團隊工作人員都已經離職了。

　　“希望杯”縮小戰場

　　北青報記者注意到，教育部“白名單”上的競賽分三類：科技創新類、藝術體(ti) 育類、學科類，其中學科類的15項賽事全部隻麵向高中生——這與(yu) 教育部此前給義(yi) 務教育階段學生減負的精神一致。而這15項賽事中有一些以前也是向小學、初中生開放的，現在麵臨(lin) “縮小戰場”的變革，“希望杯”全國數學邀請賽是其中典型的一個(ge) 。

　　“希望杯”比“迎春杯”和“走美杯”幸運，進入了今年的“白名單”，但原本麵向小學、初中、高中生的比賽今年隻能麵向高中生了，其主辦方是中國國際文化交流中心和《數理天地》雜誌社。昨天，北青報記者以家長身份致電“希望杯”辦公室。一位工作人員表示，麵對小學、初中的競賽沒有了，其他活動請家長關(guan) 注官網通知。“可能有一些其他活動會(hui) 安排在暑假，但比賽肯定沒有了。”對於(yu) “希望杯”麵向小學、初中生是永遠取消還是暫時取消的問題，這位工作人員表示：“根據教育部的批文，目前隻批準了高中部。這個(ge) 是一年一申報，具體(ti) 2020年什麽(me) 情況還不太清楚。”根據官網消息，這項競賽也曆史悠久，創辦於(yu) 1990年，2003年起開始舉(ju) 辦小學希望杯，覆蓋全國的參賽人數累計超過3000萬(wan) 。

　　“北大培文杯”轉型為(wei) “寫(xie) 作大會(hui) ”

　　在那些沒進入今年“白名單”的賽事中，有一些創辦曆史較長或較受歡迎的賽事還沒有放棄，正在努力轉型，以尋求繼續發展的機會(hui) 。“北大培文杯”就是其中一個(ge) ，這個(ge) 往年的”全國青少年創意寫(xie) 作大賽“近日剛宣布更名為(wei) “寫(xie) 作大會(hui) ”，開啟今年的新一屆活動。

　　“北大培文杯”創辦於(yu) 2014年，強調開放的寫(xie) 作方式，麵向小、初、高學生進行。今年1月底，其組委會(hui) 在官網宣布今年第六屆“北大培文杯”延期啟動，表示由於(yu) 沒有進入今年教育部“白名單”，“為(wei) 貫徹落實《教育部辦公廳印發〈關(guan) 於(yu) 麵向中小學生的全國性競賽活動管理辦法(試行)〉的通知》，大賽組委會(hui) 臨(lin) 時決(jue) 定延期開賽，並積極準備3月繼續申報。”但是3月21日，其官網又宣布今年第六屆“北大培文杯”正式啟動，隻是名稱變成了“寫(xie) 作大會(hui) ”。組委會(hui) 的負責人告訴北青報記者，他們(men) 的比賽去年收到初選作品40多萬(wan) 份，以高中生為(wei) 主，有的學生從(cong) 首屆以來年年參賽。今年延期的消息一出，很多學生和家長來詢問。為(wei) 了讓活動能繼續辦下去，他們(men) 今年對活動做了一些調整：參與(yu) 對象擴大到所有全日製在校學生，從(cong) 小學到大學研究生;全流程公益化，不收取任何費用;今年改為(wei) “網絡初選”和“現場總決(jue) 選”兩(liang) 輪製選拔規則;不進學校宣傳(chuan) 。這位負責人強調，他們(men) 的比賽從(cong) 未和招生捆綁，“我們(men) 對外宣傳(chuan) 和接受家長谘詢的時候從(cong) 未提過招生的事，網上把我們(men) 和高校自主招生掛鉤都是培訓機構設計出來的。”他說。

　　同樣在求生存的還有“華羅庚金杯”少年數學邀請賽，由於(yu) 麵向小學、初中生也沒進入教育部“白名單”。組委會(hui) 表示可能會(hui) 在公示期內(nei) 與(yu) 教育部進行溝通，準備3月再次申報。 文/本報記者 雷嘉 武文娟

　　【市場反應】

　　叫停學科競賽培訓

　　競賽老師“待業(ye) ”

　　在學科競賽大幅縮減和嚴(yan) 格控製的背景下，這一衝(chong) 擊波也迅速波及了培訓機構。培訓機構中涉及競賽，以及為(wei) 競賽生服務的課內(nei) 知識“超前學”班，也都紛紛緊急叫停。一家專(zhuan) 門針對競賽培養(yang) 的培訓機構——質心教育，目前也已暫停所有競賽培訓的線下課程。

　　作為(wei) 非傳(chuan) 統“綜合型”的課外培訓機構，質心教育是一家專(zhuan) 門麵向數理化生的競賽培訓機構。該機構在學生競賽圈中一直享有名氣，並受到家長們(men) 的推崇。

　　而在今年2月的時候，質心教育的線下課程暫停，機構甚至組織外地前來培訓的學生陸續返鄉(xiang) ，網站掛出公告表示：“為(wei) 了全力配合有關(guan) 部門的整改要求，質心網站、app進行調整，展開自檢自查活動。”包括春季學期、暑期的課程全部停班，隻保留線上的網課。線上仍在開設的課程，包括“數學競賽”“數學火箭班”“物理火箭班”“生物初賽真題刷題班”等，上周這些“網班”陸續開班。

　　“確實受到這波整頓的影響，必須強製關(guan) 班了。我也是沒有辦法了，所以隻好離開了，因為(wei) 這些課就不能教了。”一位專(zhuan) 門致力於(yu) 競賽教學的知名培訓機構教師透露，她在3月初選擇了離職，“明令要求我們(men) 不可以辦，不能教競賽，也不能教超前課程，一律不可以開。”

　　這位老師還透露，私下家長們(men) 找競賽老師攢的培訓小“班組”在這輪校外培訓機構的嚴(yan) 打中，老師們(men) 也不敢再開，“我現在就呆著，也不知道要幹啥。先等一等吧，等等政策看有沒變化。畢竟政策剛出來，現在家長們(men) 也還處於(yu) 觀望的狀態，所以隻能等等。”

　　校內(nei) 競賽退熱

　　競賽生“驟減”

　　在今年對學科類競賽的大力整頓下，麵向小學、初中生的迎春杯、華數杯等杯賽停辦，小學校園內(nei) 的競賽熱也受到了較大的衝(chong) 擊。一位朝陽區五年級學生向北青報記者透露，他從(cong) 小學一年級開始學習(xi) 奧數，目前已經學習(xi) 了四年之久，得過“華羅庚金杯賽”和“迎春杯”的二等獎和三等獎。“我們(men) 班有至少10多位同學都在學習(xi) 奧數，今年這些杯賽都取消了，光這學期就有至少兩(liang) 三位同學從(cong) 培訓機構的奧數班‘退學’了。”這位學生表示自己還在堅持學奧數，原因僅(jin) 是出於(yu) 興(xing) 趣，“我因為(wei) 本來就喜歡學數學，對我的算術和思維能力特別有幫助，所以我堅持下來了。”

　　“主要受影響的是小學畢業(ye) 生。以前拿著迎春杯一等獎和華杯賽一等獎，有不少初中都認。今年很多小學生家長表示迷茫。”一位頂尖中學資深數學競賽教師透露。該老師分析說，除了小學競賽退熱，由於(yu) 初中競賽的取消，學生們(men) 學習(xi) 競賽的動力也受到了影響，這一群體(ti) 數量將縮減。

　　“對於(yu) 我們(men) 競賽生來說，肯定是有比較大影響的。”海澱一位常年參與(yu) 競賽的中學生表示，在各項競賽停辦，以及自主招生政策的聯動變化，即學科聯賽的二三等獎不再起作用等背景下，選擇競賽這條路徑的學生成為(wei) 最大的波及群體(ti) ，“我們(men) 競賽生是比較特殊的學生群體(ti) ，對於(yu) 大家而言，基本假期無休，即便是春節。大家這樣做都是為(wei) 了在升學中獲得先發優(you) 勢，尤其是最後的高招。所以，這個(ge) 影響確實比較大，至少今後不具備頂尖競賽實力的‘陪跑’型選手，會(hui) 少很多。”

　　本組文/本報記者 林豔 武文娟

　　【對話】

　　“競賽整體(ti) 水平有所下降，但不影響頂尖實力”

　　對話人：海澱某頂尖中學數學競賽教師唐老師(競賽教授經驗18年)

　　北青報：網上一直熱議的近幾次我國學生在國際賽事上成績下滑，是否和這次奧數及相關(guan) 杯賽的整頓有關(guan) 聯?

　　唐老師：學科競賽水平的下滑，不能僅(jin) 僅(jin) 靠最近幾次國際比賽的成績來證明。我個(ge) 人覺得下滑這個(ge) 詞有點危言聳聽，略有下降可能有一點。因為(wei) 確實水平的下降和參與(yu) 學生人數是直接相關(guan) 的。水漲船高，所以整體(ti) 實力肯定會(hui) 下降。但是作為(wei) 最尖端的那幾個(ge) 同學，在這波整頓下，對他們(men) 的實力影響其實不大。

　　北青報：對於(yu) 競賽活動的大幅壓減，您怎麽(me) 看?

　　唐老師：社會(hui) 上確實存在許多不規範的競賽和評比，而且我也聽過這裏麵有些比賽是可以直接花錢買(mai) 一等獎的，像這樣的比賽理應取締。另一方麵，即使規範的競賽，教委也應該加強監督，否則也會(hui) 成為(wei) 滋生腐敗的溫床。作為(wei) 一名教育者，我很理解教育部門砍掉一些競賽的做法，砍掉一些亂(luan) 七八糟的競賽，對學生沒啥影響，我是支持的。

　　北青報：在這個(ge) 規範的過程中，您覺得保留和不保留哪些賽事，怎麽(me) 來衡量更合理?

　　唐老師：矯枉就必須過正，否則就不能矯枉。但是一刀切的做法肯定是不合適的，一刀切還是有不作為(wei) 或者是懶作為(wei) 的嫌疑。最好的做法是，經過嚴(yan) 格的調查，砍掉一些不規範的競賽，並且是教育部門認可的競賽，但這個(ge) 方案執行起來很有難度。

　　北青報：從(cong) 學校層麵來說，對於(yu) 師生有什麽(me) 影響?

　　唐老師：對於(yu) 搞競賽的學生肯定是有影響的。不得不承認，更多學生和家長是出於(yu) 功利的目的來搞競賽的，所以教育部門在製定政策時需要更加小心。但是作為(wei) 帶競賽的老師，我們(men) 更看重學生對該學科的興(xing) 趣和學習(xi) 的動力。沒了初中競賽後，初中競賽帶隊老師會(hui) 受點影響，工作不好衡量了。對孩子們(men) 來說，學習(xi) 動力可能受點影響。其實，初中競賽的獲獎在北京沒有什麽(me) 本質意義(yi) ，也幾乎沒有高中會(hui) 看初中聯賽的成績而招生。在初中搞競賽，更多的意義(yi) 是為(wei) 高中打基礎。如果初中不學，高中就很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