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家是市場機製的靈魂
發稿時間:2012-07-11 00:00:00
企業(ye) 家是什麽(me) 人?從(cong) 現實來看,這可能是個(ge) 複雜的問題。回到理論講,第一點,企業(ye) 家必須能創造經濟效益,這是毫無疑問的,尤其現代社會(hui) ,企業(ye) 家不必先有一大筆錢,但必須要能賺錢。馬克思就談到這一點:“一個(ge) 沒有財產(chan) 但精明強幹、穩重可靠、經營有方的人”,也能成為(wei) “資本家”。
問題是經濟效益怎麽(me) 創造,錢從(cong) 哪裏來?如果說經營有方,怎麽(me) 個(ge) 經營有方?約瑟夫·熊彼特可能算自覺研究企業(ye) 家理論的第一位經濟學家,他的最後答案是:企業(ye) 家把一種從(cong) 來沒有過的關(guan) 於(yu) 生產(chan) 要素和生產(chan) 條件的“新組合”引入生產(chan) 體(ti) 係,是新生產(chan) 函數的創建人。即是說,企業(ye) 家能賺錢,是因為(wei) 替生產(chan) 體(ti) 係引入新的“增量”。
這當然不能算錯,而且熊彼特的創新論還得到另一個(ge) 側(ce) 麵的印證,阿曼·艾智仁與(yu) 哈羅德·德姆塞茨在“團隊理論”中提出,當確定每個(ge) 人的投入對總的產(chan) 出所作的邊際貢獻十分困難時,處於(yu) 分工中的人們(men) 會(hui) “選擇”或者說會(hui) “要求”一個(ge) 人來承擔由於(yu) “測不準”所產(chan) 生的風險,這就是企業(ye) 家--風險的承擔者。風險論與(yu) 創新論一體(ti) 兩(liang) 麵,創新怎麽(me) 會(hui) 沒有風險呢?
但最有經濟學韻味的說法還不是創新論和風險論。在談到市場時,理論上必談到市場對資源的最優(you) 配置,政策上多談到“發揮市場配置資源的基礎性作用”,這是政府文件和官員講話乃至最高領導層的講話中經常提及的,但並沒有“企業(ye) 家”的字眼。企業(ye) 家與(yu) 市場機製有沒有關(guan) 連呢?如果有,這會(hui) 是什麽(me) 樣的關(guan) 連呢?市場優(you) 化配置資源時,企業(ye) 家是不是發揮作用呢?如果是,這會(hui) 是什麽(me) 樣的作用呢?要回答這裏麵的問題,可能首先要揭示市場配置資源的機製。
市場是如何優(you) 化配置資源的呢?考來究去,問題最後可能要推給自由市場的理論祖師--亞(ya) 當·斯密。但斯密也是一筆糊塗賬,並沒有把市場機製真正擺明白,而是“巧妙”借用了一道具,即所謂“看不見的手”,《國富論》寫(xie) 道:一個(ge) 盤算一己之利的個(ge) 人,受一隻“看不見的手”的指引,去達到一個(ge) 與(yu) 他的盤算不相幹且能造福社會(hui) 的目的。看起來神聖不已,但實質上隻是把問題推到無何有之鄉(xiang) 。經濟學人一窩蜂躺到老祖宗的床上睡大覺,殊不知,“看不見的手”近乎神秘主義(yi) 的同義(yi) 詞,與(yu)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無異。
規劃顛撲不破
如果市場是什麽(me) 的問題一下子攪不明白,不妨先從(cong) 規劃說起,規劃往往被認為(wei) 市場的對立麵,許小年先生就放言:“所有的規劃全都是鬼話!”“取消發改委!”什麽(me) 是規劃呢?簡單講,就是預先謀劃和安排,乃人們(men) 生活、學習(xi) 和工作的基本形式,沒有規劃,不堪設想。最簡單的,一天的時間就必須規劃,什麽(me) 時候起床,什麽(me) 時候上班,什麽(me) 時候睡覺。“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也是規劃,完全不做規劃的人,沒有。
一個(ge) 人不能夠“腳踩西瓜皮”,一個(ge) 組織更不能夠“滑到哪裏算哪裏”。家庭有家庭的規劃,企業(ye) 有企業(ye) 的規劃,團體(ti) 有團體(ti) 的規劃,國家有國家的規劃。規劃--明明白白的大好事,可長期以來,計劃體(ti) 製卻被西方經濟學主流所否定。20世紀,在反殖民運動的大勢下,計劃體(ti) 製於(yu) 廣大的第三世界強力崛起。但終究難逃一劫,蘇敢解體(ti) 前後,計劃體(ti) 製再一次落荒而逃。這是為(wei) 什麽(me) 呢?
原因之一可能是“規劃不如變化”。任何人應該都有過規劃不如變化的經驗,規劃九點之前到公司,但出乎意料的是,中途車子拋錨了,結果十點半還沒到。當然可以把自己的車子提前檢收好,保證萬(wan) 無一失,但別人的車子路中拋錨了,結果十一點還到不了公司。就算三頭六臂,千裏眼,順風耳,外加七十二變,可能也做不到信息完全充分,規劃難免紕漏。
主流經濟學之所以否定計劃體(ti) 製,原因就可以簡要歸結為(wei) 規劃不如變化,信息永遠不完全。早在論述“看不見的手”時,斯密就強調了這一點,哈耶克後來作出更明確的重申,核心就是:熙熙攘攘,你來我往,個(ge) 體(ti) 在市場上是分散的、多樣的、易變的,這就決(jue) 定沒有哪一個(ge) 頭腦或哪一個(ge) 機構能真正隨時了解全部的個(ge) 體(ti) 信息,從(cong) 而也就決(jue) 定規劃的不可能。
但規劃不如變化並不足以構成對規劃的全盤否定,就像戰場上一樣,盡管情況瞬息萬(wan) 變,但指揮官仍要作規劃,不打無準備之仗。甚至可以說,正因為(wei) 信息永遠不完全,才需要規劃。退一萬(wan) 步講,即便以規劃不如變化而否定規劃,也不足以倒向被視為(wei) 規劃對立麵的市場。道理很簡單,既然連規劃都不成,不規劃還成?難道真有什麽(me) 看不見的手冥冥之中為(wei) 人類指點前途?
市場為(wei) 規劃選主
規劃不如變化的信息有限論,不足以置規劃於(yu) 死地,充其量隻是打倒規劃的一個(ge) 必要條件。真正對計劃體(ti) 製構成衝(chong) 擊的問題是:誰來規劃?顯而易見,所謂規劃,必須有一個(ge) 主,由這個(ge) 主來作出規劃。對一個(ge) 組織而言,如果每個(ge) 人都作規劃,就無所謂規劃了--可誰來作主呢?
有人可能要說,由最有智慧的人來作主,因為(wei) 他最有主見,可誰最有智慧呢?別人怎麽(me) 知道他最有智慧呢?有人可能要說,由最有信息的人來作主,因為(wei) 他最了解全局,可誰最了解全局呢?別人怎麽(me) 知道他最了解全局呢?不管提出什麽(me) 樣的人選,都存在類似的疑問:別人怎麽(me) 知道他如此這般?
“伯樂(le) 常有,而千裏馬不常有”--茅於(yu) 軾先生曾提出質疑:按韓愈的想法,一旦有了伯樂(le) ,千裏馬就能夠被發現,不會(hui) “駢死於(yu) 槽櫪之間”。可問題在於(yu) :千裏馬難找,伯樂(le) 就容易找嗎?哪匹馬是千裏馬,隻有伯樂(le) 才知道,可誰是伯樂(le) 呢?隻要有兩(liang) 個(ge) 人說自己是伯樂(le) ,而所相中的千裏馬又不同,問題又鬧了:誰是真伯樂(le) ?
這正是市場能解決(jue) 的問題。比方說,張三聲稱自己是伯樂(le) ,李四也聲稱自己是伯樂(le) ,兩(liang) 伯樂(le) 同時相馬,張三的成功率高達九成,李四的成功率僅(jin) 有二成。人們(men) 自然會(hui) 認為(wei) 張三是真伯樂(le) ,應該由他來對相馬之事進行規劃。這就是市場的選擇,不迷信任何的人為(wei) 權威,市場通過試錯而選出真正會(hui) 規劃的人--在經濟市場中,這會(hui) 規劃的人就是企業(ye) 家;在政治市場中,這會(hui) 規劃的人就是政治家;在特定的市場中,這會(hui) 規劃的人就是特定的能人。一句話,市場是一種選人機製,就像平常所說的選舉(ju) 一樣。
也就是說,市場機製實際上是不規劃與(yu) 規劃的統一,說不規劃,是市場並不預先安排某一個(ge) 人,沒有先驗人選;說規劃,是市場一旦發現某一個(ge) 人,就依賴這個(ge) 人,就由這個(ge) 人規劃去。市場不是一種超脫人的機製,而隻是一種選人機製,核心在人,就通常的市場而言,核心在企業(ye) 家,企業(ye) 家是市場機製的靈魂。以看不看得見論,企業(ye) 家應該是“看得見”的,但發現企業(ye) 家的過程可說是“看不見”的--神秘主義(yi) 被清除了!
科斯的明白與(yu) 不明白
西方搞了幾百年市場經濟,卻把市場機製付托於(yu) 看不見的手,的確可說是西方智慧的奇恥大辱。但一代接一代的西方學人並非毫無洞見,事實上,市場機製是規劃與(yu) 不規劃的統一,已由一位西方學人發現,他就是被譽為(wei) “新製度經濟學開山鼻祖”、1991年度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的羅納德·科斯;如果說哈耶克對規劃的否證作出過有力貢獻,那科斯就在真正發現市場上作出了有力貢獻。
且回到科斯從(cong) 熟悉中看到陌生的原始問題:在古典經濟學中,價(jia) 格機製是一個(ge) 完美的自動裝置,能夠在市場上無摩擦地實現資源配置的帕累托最優(you) ,然而為(wei) 什麽(me) 現實世界中還存在企業(ye) 這樣一些不屬於(yu) 市場個(ge) 體(ti) 的經濟組織呢?正好比問:既然電腦裏麵的一切東(dong) 西市場上都有,為(wei) 什麽(me) 還會(hui) 出現原裝機這麽(me) 個(ge) 東(dong) 東(dong) 呢?
科斯的回答是因為(wei) 交易有費用。舉(ju) 例講,在這裏買(mai) 硬盤,討一番價(jia) ;在那裏買(mai) 主板,還一番價(jia) ,盡管DIY,價(jia) 格可能也實惠,但討價(jia) 還價(jia) 也是有成本的,它需要時間和精力,甚至還需要磨嘴皮的耐性和功夫,總體(ti) 一算,還不如一次性購買(mai) 原裝機,要是市場上有原裝機,多美啊--“我”何不專(zhuan) 門為(wei) 市場提供原裝機呢?這一閃念就是企業(ye) 家的誕生,如果一閃念得到落實,就是企業(ye) 的誕生,電腦原裝企業(ye) 能夠依靠節省顧客的交易費用而贏得利潤。
交易費用的確是一個(ge) 正確答案,但如果看不到背後的人,正可謂與(yu) 真理失之交臂。交易費用是誰計算出來的?正是背後的“我”!科斯實質上是發現了“我”--企業(ye) 家。科斯之所以看到了交易費用,而沒有抓住背後的“我”,原因在於(yu) 西方經濟學長期以來見物不見人、論物不論人,沒有真正從(cong) “我”、從(cong) 人性自利出發來觀察和思考。
價(jia) 格機製來自並服從(cong) 於(yu) 企業(ye) 家的算計
市場對資源的配置正是通過這一些作規劃的主子也就是企業(ye) 家的算計--實質就是規劃--而實現的,這裏麵根本就沒有什麽(me) 看不見的手,它是完全“看得見”的,沒有企業(ye) 家,就不會(hui) 有市場對資源的優(you) 化配置。具體(ti) 拿原裝電腦來說,沒有某企業(ye) 家對交易費用的算計,就不會(hui) 有“我”操辦電腦原裝企業(ye) ,也就不會(hui) 有廣大顧客購買(mai) 電腦的方便實惠。但在特定的係統,市場對資源的優(you) 化配置也是有限的,因為(wei) 不管如何,最後選出的企業(ye) 家也總是有限的,時間有限,精力有限,算計有限,沒有最優(you) ,隻有更優(you) 。
在《企業(ye) 的性質》中,科斯曾寫(xie) 道:“本文的目的就是要在經濟理論的一個(ge) 鴻溝上架起一座橋梁,這個(ge) 鴻溝出現在這樣兩(liang) 個(ge) 假設之間:一個(ge) 假設是,資源的配置由價(jia) 格機製決(jue) 定;另一個(ge) 假設是,資源的配置依賴於(yu) 作為(wei) 協調者的企業(ye) 家。”在某種程度上,科斯的確架起了橋梁。但說到底,市場對資源的配置是通過企業(ye) 家實現的,並沒有另外的什麽(me) 超脫於(yu) 人的價(jia) 格機製,價(jia) 格機製來自於(yu) 並服從(cong) 於(yu) 企業(ye) 家的算計。張維迎先生提出“市場=價(jia) 格+企業(ye) 家”,重複了科斯的錯誤,沒有看清市場是一種選人機製。
市場是如何優(you) 化配置資源的呢?可以拍賣競價(jia) 模型簡單說明:有個(ge) 寶需要賣出,可說就是希望得到更優(you) 化的配置,拿到拍賣行競價(jia) ,起價(jia) 二百。現場甲、乙、丙三個(ge) 買(mai) 家,甲經過成本與(yu) 收益的計算,第一個(ge) 報價(jia) 二百五。這迅速反饋到乙和丙,他們(men) 會(hui) 立即啟動成本與(yu) 收益的計算,如果計算出的價(jia) 低於(yu) 二百五,甲就成交。如果乙計算出的價(jia) 是三百五,可能先報個(ge) 三百。又迅速反饋到甲和丙,新一輪成本與(yu) 收益的計算開始……這實際上是個(ge) 挖掘潛能的過程,是個(ge) 淘汰和選擇的過程,是個(ge) 選出最精明的企業(ye) 家的過程,同時是個(ge) 資源配置不斷優(you) 化的過程。
市場機製最終落實於(yu) 企業(ye) 家的精明算計,企業(ye) 家是市場機製的核心和靈魂,必須緊緊地扣住這一點來認識、倡導和運用市場,最大限度發揮市場的作用,最大程度防止市場的濫用,沒有對企業(ye) 家的自由選擇,沒有企業(ye) 家的精明算計,市場對資源配置的優(you) 化就是無稽之談--“看不見的手”可以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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