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中國經濟來說，2012年將是改革開放以來國內(nei) 外經濟環境較為(wei) 嚴(yan) 峻的一年。如果歐盟的單一財政緊縮政策不能化解其成員國的主權債(zhai) 務危機，美國的擴張性經濟政策不能使其經濟回歸正軌並妥善處理其隱性的主權債(zhai) 務危機；如果我國不能控製住當前資產(chan) 與(yu) 商品複合型的通貨膨脹並保持一定的經濟增長速度，則2012年將成為(wei) 我國經濟發展的轉折點或拐點。轉折的各種現實可能性皆取決(jue) 於(yu) 我們(men) 當下的行動，特別是取決(jue) 於(yu) 國企與(yu) 民企、政府與(yu) 市場、開放與(yu) 自主之間的互動狀態和不同政策思路。

　　國企與(yu) 民企應合作共進，奪回弱勢產(chan) 業(ye) 陣地

　　早在19世紀末，馬克思就為(wei) 農(nong) 業(ye) 國提出了一條開放型的社會(hui) 主義(yi) 發展道路：以公有製為(wei) 社會(hui) 主義(yi) 發展的起點，保持與(yu) 資本主義(yi) 生產(chan) 統治的世界市場的聯係，從(cong) 而利用資本主義(yi) 製度所取得的“一切肯定成果”。改革開放時期的社會(hui) 主義(yi) 實踐，實際上是循著馬克思的農(nong) 業(ye) 國社會(hui) 主義(yi) 發展道路進行的，隻是所處的曆史環境不同。基於(yu) 中國目前所處的發展階段，麵對美國的經濟霸權和發達國家的壟斷資本，要完善和提升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功效，首先必須借助於(yu) 國家整體(ti) 經濟力量和政府的科學調控來回應美國的經濟霸權和國際壟斷資本。隻要我們(men) 逐步放棄國家和國有經濟的必要作用，完全基於(yu) 自由市場原則競爭(zheng) ，則無論是國有企業(ye) ，還是民營企業(ye) ，都不是西方壟斷企業(ye) 的對手。上世紀末葉拉美國家實行新自由主義(yi) 改革時期，就出現過這一惡性狀態。這也類似於(yu) 當英國企業(ye) 稱霸世界時，美國的企業(ye) 不是其競爭(zheng) 對手，因而美國政府推行保護主義(yi) 措施近百年。而在美國的企業(ye) 處於(yu) 強勢時期，其政府則推行各種貿易自由主義(yi) 政策，並為(wei) 本國企業(ye) 清除進入他國市場的障礙。

　　正是我國實行以公有製為(wei) 主體(ti) 、多種所有製共同發展的社會(hui) 主義(yi) 初級階段基本經濟製度，在維護和鞏固國有經濟的主導地位的同時發展民營企業(ye) ，並采取某些合法的措施有效利用外國壟斷資本，我國才能在改革開放時期總體(ti) 上既堅持了經濟上的獨立自主，又有效地利用了資本主義(yi) 製度所取得的“一切肯定成果”。因此，在平衡國企與(yu) 民企、政府與(yu) 市場的作用上，我們(men) 必須基於(yu) 數百年來市場經濟的曆史觀和正反兩(liang) 方麵的經驗教訓，保持清醒的頭腦。

　　還應該看到，在市場經濟條件下一國的經濟實力歸根到底取決(jue) 於(yu) 企業(ye) 。擁有自己的核心技術、品牌和全球生產(chan) 和銷售網絡的企業(ye) 群，是一國強大經濟實力的唯一源泉，是一個(ge) 不受製於(yu) 人的“有為(wei) 政府”的微觀基礎，是市場基礎性作用的重要體(ti) 現。但迄今為(wei) 止，我國還很缺少這樣的企業(ye) 群，而且在輕工、化工、醫藥、機械、電子等21個(ge) 國民經濟最重要的行業(ye) 中，跨國公司的子公司已占據國內(nei) 1/3以上的市場份額，部分行業(ye) 接近半壁江山，在產(chan) 業(ye) 中擁有絕對控製權。顯而易見，無論是國企還是民企，它們(men) 所麵對的最大既得利益者和最大壟斷者是外資企業(ye) 。新一輪改革的首要任務就是要改變這種局麵，而絕不是國有企業(ye) 的私有股份化。這是因為(wei) ，在目前的外企、國企和民企的格局下，許多“自然壟斷”行業(ye) 的進入性投資巨大，“國退”以後，能真正大量進入和逐步起支配作用的往往是外國跨國公司，而難以是民營企業(ye) 。這樣說並不意味著我們(men) 會(hui) 像美國那樣鼓吹“買(mai) 本國貨”或以安全為(wei) 名將外資企業(ye) 拒之於(yu) 國門之外，而是強調外資企業(ye) 不應繼續享受客觀上歧視中資企業(ye) 的“超國民待遇”，強調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取向的改革目的是要在中國造就一個(ge) 擁有自己的核心技術、品牌和全球生產(chan) 和銷售網絡的企業(ye) 群，而決(jue) 不應是僅(jin) 為(wei) 外資企業(ye) 進入中國重要經濟領域隨意開啟方便之門。

　　國企與(yu) 民企之間確實存在某些競爭(zheng) 和利益問題，但解決(jue) 兩(liang) 者間的問題一定要有賴於(yu) 從(cong) 根本上扭轉上述格局。如果把國企的做強做優(you) 視為(wei) 阻礙民企的發展，甚至主張民企與(yu) 外企聯合起來共同進一步縮減和遏製國企的發展，主張“國退民進”、“國退洋進”等，那便沒有認清當前經濟的總體(ti) 格局，沒有認清社會(hui) 主義(yi) 初級階段基本經濟製度的極端重要性。

　　國企與(yu) 民企應分工分層次參與(yu) 高端產(chan) 業(ye) 競爭(zheng)

　　在當前發達國家主導國際產(chan) 業(ye) 的格局下，我國僅(jin) 靠企業(ye) 層麵的創新是難以進入國內(nei) 外高端競爭(zheng) 領域的。因為(wei) 在西方跨國企業(ye) 壟斷了現有產(chan) 業(ye) 的技術標準、核心技術、品牌以及全球生產(chan) 與(yu) 銷售網絡的情況下，企業(ye) 層麵的創新難以撼動西方跨國公司控製下的全球產(chan) 業(ye) 鏈。主要的出路還應是從(cong) 產(chan) 業(ye) 創新的層麵尋找突破口，才能實現國民經濟的跨越式科學發展，推進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和產(chan) 業(ye) 結構的合理化與(yu) 高級化。

　　曆史地看，中國在以人力和畜力為(wei) 能源的基礎上，將傳(chuan) 統的農(nong) 業(ye) 發展到世界領先的水平，在大約公元500-1400年左右，成為(wei) 當時世界上經濟實力最強的國家。英國在以化石燃料（煤）為(wei) 能源的基礎上，實現了產(chan) 業(ye) 創新或產(chan) 業(ye) 革命，形成了現代工業(ye) ，從(cong) 而繼中國之後成為(wei) 世界上經濟實力最強的國家，並稱霸全球。隨後，美國也在以化石燃料（石油）為(wei) 能源的基礎上，實現了產(chan) 業(ye) 創新，形成了汽車等新興(xing) 的製造業(ye) ，成為(wei) 世界上經濟實力最強的國家，取代了大英帝國的世界霸主地位。這些足以表明，強弱國家之間經濟實力的消長，主要源於(yu) 產(chan) 業(ye) 層麵的創新。一般來說，產(chan) 業(ye) 層麵的創新往往會(hui) 導致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中的所有企業(ye) 實現普遍的和全麵的企業(ye) 層麵的創新。並且，產(chan) 業(ye) 創新會(hui) 形成“溢出效應”，即帶動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的創新，如現代工業(ye) 帶動了傳(chuan) 統農(nong) 業(ye) 的現代化。因此，產(chan) 業(ye) 創新往往是後發國家借鑒和超越先發國家的有效途徑。

　　必須強調的是，不能片麵否定外商直接投資在我國經濟發展中的曆史作用，現在和未來還會(hui) 需要外商直接投資於(yu) 我國的某些經濟領域。但應清醒地認識到，曆經30多年發展，我國的現代製造業(ye) 如果仍依賴於(yu) 外商直接投資，那麽(me) ，外商直接投資就會(hui) 成為(wei) 我國製造業(ye) 的精神“鴉片”——隻要能引進外商直接投資，就無須承擔核心技術、品牌和銷售網絡創新的風險，而成為(wei) 世界的製造中心。這必將消解我國的自主創新精神，從(cong) 而影響國企和民企共同需要的自主發展。國企和民企要提高參與(yu) 國際分工的層次和國內(nei) 外高端競爭(zheng) ，肯定繞不過產(chan) 業(ye) 創新。

　　一些輿論會(hui) 認為(wei) 產(chan) 業(ye) 創新離我們(men) 太遠，遠水難救近火。其實不然，中國高鐵的“合作發展模式”就是在產(chan) 業(ye) 創新層麵上實現了突破。世界上掌握成熟的高鐵設計和製造技術的企業(ye) 是德國西門子、法國阿爾斯通、日本川崎重工和加拿大龐巴迪。這幾家企業(ye) 都希望利用在華合資公司分食中國高鐵蛋糕。但中國高鐵產(chan) 業(ye) 既沒有繼續走外資主導型的出口導向的發展道路，也沒有回到過去的被動型的進口替代的發展道路，而是以國內(nei) 企業(ye) 為(wei) 主體(ti) ，基於(yu) “三必須”原則（外方關(guan) 鍵技術必須轉讓；價(jia) 格必須優(you) 惠；必須使用中國的品牌），引進國外企業(ye) 聯合製造。通過技術引進、吸收和創新，中國高鐵產(chan) 業(ye) 在短短的6年時間裏，形成了高於(yu) 國外原創的自主核心技術並成為(wei) 相應標準的製定者。然後憑自己的競爭(zheng) 優(you) 勢不僅(jin) 主導了國內(nei) 市場，而且有能力組織國內(nei) 有關(guan) 企業(ye) 開拓境外鐵路工程承包和裝備出口市場，使得包括美國在內(nei) 的一些國家都願意購買(mai) 中國的高鐵產(chan) 品，而不是將其拒之門外。2010年底，美國通用電氣與(yu) 中國南車集團合資在美國生產(chan) 高速動車組達成協議。

　　中國高鐵走的是一條實實在在的自主型進口替代與(yu) 出口導向相互協調的發展道路。盡管國內(nei) 對高鐵模式仍有某些爭(zheng) 議，在發展高鐵的過程中確也存在一些值得改進的問題，但必須從(cong) 轉變對外對內(nei) 經濟發展方式的戰略高度，從(cong) 我國核心利益和長遠利益的國計民生高度，來實事求是地評價(jia) 和解決(jue) 高鐵產(chan) 業(ye) 在發展過程中出現的問題。一個(ge) 不爭(zheng) 的事實是：與(yu) 中國汽車產(chan) 業(ye) 的“合資發展模式”導致外資對我國汽車工業(ye) 的控製度高達95%以上相比，中國作為(wei) 國有經濟高鐵的“合作發展模式”的成功之處，就在於(yu) 擁有自己的核心技術、品牌和國內(nei) 外生產(chan) 與(yu) 銷售網絡。

　　國企在高鐵領域的產(chan) 業(ye) 創新，為(wei) 民企的發展提供了發展的空間。通過政府協調，國企與(yu) 民企在該領域基於(yu) 市場原則的分工與(yu) 合作，是完全能夠實現“國進民進，協調發展”的。同理，如果民企在新能源汽車領域實現了產(chan) 業(ye) 創新，則為(wei) 國企的發展提供了發展的空間。國企與(yu) 民企在該領域的分工與(yu) 合作，是完全可以改變外資控製中國汽車工業(ye) 的局麵的。

　　馬克思在《共產(chan) 黨(dang) 宣言》中曾明確指出：“共產(chan) 黨(dang) 人可以用一句話把自己的理論概括起來：消滅私有製。”但馬克思非常強調在實踐其理論的過程中，“一切取決(jue) 於(yu) 具體(ti) 的曆史環境”。近百年的世界社會(hui) 主義(yi) 實踐的經驗教訓使我們(men) 認識到，私有製的消滅並不取決(jue) 於(yu) 人們(men) 的意願，而是取決(jue) 於(yu) 社會(hui) 生產(chan) 力的發展水平。社會(hui) 生產(chan) 力要達到實現全社會(hui) 成員的公有製，需要經曆一個(ge) 漫長的曆史過程，因而私有製的消滅也就需要經曆一個(ge) 漫長的曆史過程。由此，決(jue) 定了我們(men) 在社會(hui) 主義(yi) 初級階段發展公有製經濟為(wei) 主體(ti) 的同時，還必須發展私有製經濟，這就是曆史的辯證法。其實，在資本主義(yi) 社會(hui) ，即使是為(wei) 了少數富人的利益，也會(hui) 在發展私有製經濟的同時發展國有製經濟。不過，兩(liang) 種社會(hui) 形態的區別在於(yu) ，社會(hui) 主義(yi) 及其混合經濟體(ti) 製要以公有製經濟為(wei) 主體(ti) ，發展私有製經濟是為(wei) 公有製經濟服務的；資本主義(yi) 及其混合經濟體(ti) 製則以私有製經濟為(wei) 主體(ti) ，發展國有經濟是為(wei) 私有經濟服務的。

　　總而言之，麵對目前嚴(yan) 峻的國內(nei) 外經濟形勢和實現現代化的重任，國企與(yu) 民企更要同舟共濟、共存共榮。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華南師範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