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佐利克引發的爭(zheng) 論

　　2012年2月28日，世界銀行位於(yu) 北京國貿的辦公室成為(wei) 關(guan) 於(yu) kaiyun官方地址爭(zheng) 論的焦點所在。在此前一天，世界銀行發布了一份名為(wei) 《2030年的中國：建設現代、和諧、有創造力的高收入社會(hui) 》的報告。對國有企業(ye) 和銀行進行改革是世界銀行給中國開出的最關(guan) 鍵“藥方”。該報告的第一條建議就是——中國需要進一步重組國有企業(ye) 部門，破除競爭(zheng) 性行業(ye) 的壟斷和寡頭壟斷企業(ye) 。

　　這劑“藥方”不禁讓人聯想到俄羅斯曾經采取的“休克療法”。獨立學者杜建國在現場說，美國是要用私有化的毒藥毀掉中國的經濟，中國絕不能重複俄羅斯的老路。

　　清華大學中國與(yu) 世界經濟研究中心研究員袁鋼明表示，“完全不同意杜建國的說法與(yu) 觀點，現在‘國進民退’的現象很嚴(yan) 重，打破國企壟斷，已經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

　　“改革是要從(cong) 政府主導型的經濟體(ti) 製轉變為(wei) 真正的市場經濟體(ti) 製。國家發展經濟需要五種資源：貨幣資源，實物資源（如礦產(chan) 、能源），物流資源（如鐵路、民航），信息資源和自然資源等。現在這五種資源都由國家壟斷，這就造成社會(hui) 利潤不能平均化，並伴隨貪腐、低效率嚴(yan) 重，這種狀況必須要改革。”一位著名經濟學家說。

　　在政府內(nei) 部，對於(yu) 此份報告的建議也出現了涇渭分明的態度。在財政部發文至相關(guan) 各部委會(hui) 簽時，教育部、衛生部等部委給予報告高度肯定。然而，國資委係統的相關(guan) 人士則認為(wei) ，如果貿然放開相關(guan) 領域，降低準入門檻，反而會(hui) 給中國經濟帶來風險。（以上內(nei) 容，參見《中國經營報》相關(guan) 報道）

　　中國國企到底需要怎樣的改革？筆者的基本觀點是：國企不搞私有化，但要深化產(chan) 權改革。

　　二、國企所有製結構調整的高潮已經過去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國有企業(ye) 的改革，可以大體(ti) 分為(wei) 3個(ge) 階段：

　　第一個(ge) 階段是在計劃經濟下的改革。它是計劃經濟體(ti) 製內(nei) 部放權讓利的改革，重點是調整政府與(yu) 國有企業(ye) 之間的生產(chan) 管理權限和利益分配關(guan) 係。第二個(ge) 階段則是在經濟體(ti) 製轉軌過程中的改革。在這一階段，國有企業(ye) 改革以建立現代企業(ye) 製度為(wei) 改革的目標模式，根本目的是使國有企業(ye) 由計劃經濟的細胞轉變成為(wei) 市場經濟的微觀主體(ti) 。通過這個(ge) 階段的改革，一方麵使得國有企業(ye) 跟上和適應了整個(ge) 經濟體(ti) 製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軌，轉變了企業(ye) 管理體(ti) 製和經營機製；另一方麵，國有企業(ye) 改革的不斷深入，也有力地促進了整個(ge) 經濟體(ti) 製的轉軌。由此，國有企業(ye) 改革成為(wei) 整個(ge) 經濟體(ti) 製改革的中心環節。

　　作為(wei) 第二個(ge) 階段改革的突出特征，國有企業(ye) 的改革集中表現為(wei) 所有製關(guan) 係、結構、實現形式等方麵的改革。這種所有製關(guan) 係的大調整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ge) 方麵：形成了多種所有製並存的基本經濟製度，積極探索公有製的多種實現形式，國有經濟的戰略定位與(yu) 結構調整，國有資產(chan) 出資人地位及其監管運營組織形式的確立。

　　所有製改革達到高潮的兩(liang) 大理論標誌則是：黨(dang) 的十五大提出要積極探索公有製的多種實現形式；黨(dang) 的十六大強調堅持社會(hui) 主義(yi) 初級階段的基本經濟製度，提出“兩(liang) 個(ge) 堅定不移與(yu) 一個(ge) 統一”的指導思想。

　　由此我們(men) 可以得出結論：國有企業(ye) 以所有製關(guan) 係調整為(wei) 主的改革已基本完成。現在國有企業(ye) 改革進入了第三個(ge) 階段。它是在市場經濟體(ti) 製下的改革。我國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的基本框架已經建立，國有企業(ye) 則進入了在市場體(ti) 製之下深化改革、完善製度的新階段。其有代表性的表現就是：（1）以“百千萬(wan) 工程”為(wei) 標誌，國有企業(ye) 現有數量將基本保持穩定。（2）國有企業(ye) 改革發展任務將由所有製結構的調整為(wei) 主，轉向以完善組織結構、產(chan) 業(ye) 結構為(wei) 主，以做大做強，提高市場競爭(zheng) 力、影響力、控製力為(wei) 主。（3）改革重點是構建以法律規範和預算規範為(wei) 主要內(nei) 容的新的製度規範。

　　三、所有權與(yu) 產(chan) 權概念的辨析

　　全局性大規模的所有製改革高潮已經過去，那麽(me) 下一步國企是否還繼續改革？如果繼續改革，又應該圍繞什麽(me) 來展開？要探索這些問題，首先需要辨析所有權與(yu) 產(chan) 權的區別。

　　（一）產(chan) 權的含義(yi)

　　關(guan) 於(yu) 產(chan) 權的含義(yi) ，《新帕爾格雷夫經濟學大辭典》認為(wei) ：“產(chan) 權是一種通過社會(hui) 強製而實現的對某種經濟物品的多種用途進行選擇的權利。”

　　德姆塞茨認為(wei) ：“產(chan) 權是一種社會(hui) 工具。它之所以有意義(yi) ，就在於(yu) 它能使人們(men) 在與(yu) 別人的交換中形成合理的預期。”

　　最早提出產(chan) 權理論的科斯，特別強調產(chan) 權與(yu) 所有權的區別。他認為(wei) ，產(chan) 權是人們(men) 所擁有的“實施一定行為(wei) 的權力”，“產(chan) 權體(ti) 現的主要不是人與(yu) 物的關(guan) 係，而是人與(yu) 人的關(guan) 係”，產(chan) 權“所要決(jue) 定的是存在的合法權利，而不是所有者擁有的合法權利。”

　　阿爾奇安認為(wei) ，要把產(chan) 權定義(yi) 為(wei) 人們(men) 在資源稀缺的條件下使用資源的權利，或者說人們(men) 使用資源的適當規則。

　　以上述一係列關(guan) 於(yu) 產(chan) 權含義(yi) 的論述，我們(men) 可以看到，產(chan) 權實際上說的是，人們(men) 可不可以利用稀缺資源，以及利用稀缺資源可以做什麽(me) 、不可以做什麽(me) 的權利或規則。簡單地說，產(chan) 權就是人們(men) 行為(wei) 的權利。

　　（二）產(chan) 權與(yu) 所有權的區別

　　產(chan) 權概念與(yu) 所有權概念是有區別的。在英文中，產(chan) 權是“product　rights”，而所有權則是“ownership”。可以這樣說，所有權是物的歸屬權問題，它是一個(ge) 單一的權屬。而產(chan) 權則是對權利在人們(men) 之間分配的一種製度性安排，它是一組權屬關(guan) 係，確定在一個(ge) 經濟共同體(ti) 中，或者在彼此的經濟交往中，人們(men) 各自應當擁有的權利及應當承擔的責任。所有權回答的是物的歸屬問題，它明確的是物的邊界問題。而產(chan) 權所要回答的是，各種權責利關(guan) 係的合理配置問題，它明確的是行為(wei) 的邊界問題。所以科斯才特別強調產(chan) 權是一種人與(yu) 人的關(guan) 係，以上各個(ge) 經濟學家的論述中，才不約而同地把產(chan) 權都歸結為(wei) ：人們(men) 行為(wei) 的權利。

　　舉(ju) 個(ge) 例子，比如，我買(mai) 了一台電視機，拿回家中使用，從(cong) 物的所有權來說，已經沒有疑義(yi) 是屬於(yu) 我了，從(cong) 廠家或商家轉到了我的手中。但是當電視機出現問題、發生事故時，我擁有向廠家或商家要求維修或賠償(chang) 的行為(wei) 權利，而廠家或商家則負有對此事負責的行為(wei) 義(yi) 務或責任。我作為(wei) 消費者與(yu) 廠家或商家的關(guan) 係，不是所有權關(guan) 係，但是一種產(chan) 權關(guan) 係。這種產(chan) 權關(guan) 係有沒有、合理不合理，就關(guan) 係到消費品市場的培育和完善問題，影響到消費和生產(chan) ，影響到需求和供給，從(cong) 而也就影響到經濟發展、資源配置。

　　因此，不斷推進產(chan) 權改革的根本含義(yi) ，是使人們(men) 之間的各種權責利關(guan) 係安排得更加合理，更有利於(yu) 促進資源優(you) 化配置，經濟活動的效率更高，而不是簡單的搞“私有化”，把物分給私人、歸屬給私人。按照科斯的認識，即使把物都歸屬給私人，如果對責權利關(guan) 係不做出合理的製度性安排，經濟照樣是沒有效率的。我認為(wei) 這是科斯在私有製條件下提出產(chan) 權理論的本意。也就是說，當科斯提出產(chan) 權理論時，他針對的問題是，即使在私有製條件下，仍然有大量資源配置效率不高的問題需要解決(jue) ，比如經濟危機、市場失靈等。所有權的明晰並不能完全解決(jue) 人們(men) 行為(wei) 的合理性問題，因此就需要進一步明晰產(chan) 權，為(wei) 人們(men) 的行為(wei) 及其行為(wei) 的後果設置責權利關(guan) 係的製度規範。從(cong) 這個(ge) 意義(yi) 上講，國企下一步改革，更需要的是行為(wei) 規範的改革，新型責權利關(guan) 係製度規則的改革，也即真正的產(chan) 權改革。

　　四、如何推進國企產(chan) 權改革

　　（一）所有權改革與(yu) 產(chan) 權改革的區別

　　1.所有權改革是明確企業(ye) 資產(chan) 的歸屬，是以資產(chan) 所有者財產(chan) 權利為(wei) 中心的製度變革。而產(chan) 權改革是明確企業(ye) 運行資產(chan) 的行為(wei) 的邊界，是以經營者的責權利為(wei) 中心的改革。

　　2.所有權改革是建立市場經濟體(ti) 製的需要；產(chan) 權改革是完善市場經濟體(ti) 製的需要。財產(chan) 權利的神聖不可侵犯是市場經濟建立的基礎，而行為(wei) 規則（即以責權利為(wei) 核心的產(chan) 權規則）的不斷完善則是市場經濟體(ti) 製不斷改進完善的核心。所有權改革，塑造了微觀主體(ti) ，構造了市場經濟的起點（財產(chan) 權利）。產(chan) 權改革，則是建立微觀主體(ti) 的行為(wei) 規則，建立和完善市場秩序（交易規則）。

　　3.所有權改革是確立對財產(chan) 權利的保護，確立其排他性的製度架構。而產(chan) 權改革則是為(wei) 了解決(jue) “囚徒困境”問題，確立各利益相關(guan) 方合作關(guan) 係的製度架構。所有權改革是解決(jue) 財產(chan) 析分問題，而產(chan) 權改革則是解決(jue) 行為(wei) 合理化問題。

　　4.對於(yu) 國有企業(ye) 來說，所有權改革是改變身份的改革，即由計劃經濟的細胞轉變為(wei) 市場經濟的微觀主體(ti) 。而產(chan) 權改革則是改善行為(wei) 的改革，如進一步完善法人治理結構，更好地行使國有資產(chan) 的經營權，確立各利益相關(guan) 方責權利關(guan) 係的合理製度架構和行為(wei) 規則，等等。

　　（二）圍繞國企行為(wei) 合理化問題，推進產(chan) 權改革

　　當前，國企產(chan) 權關(guan) 係的改革，重點要解決(jue) 三個(ge) 主要問題。

　　1.推動責權利關(guan) 係契約化。在產(chan) 權關(guan) 係改革方麵，要推動符合市場經濟體(ti) 製及現代企業(ye) 製度運行要求的新型權責利關(guan) 係的構建，其核心就是在產(chan) 權關(guan) 係（權責利關(guan) 係）形式上，應當強調進一步去行政化問題的解決(jue) ，強化其契約化的形態和屬性，形成契約談判機製和契約履行體(ti) 製。具體(ti) 說，就是以契約化的方式來理順各方麵的責權利關(guan) 係：（1）國有企業(ye) 內(nei) 部的權責利關(guan) 係；（2）國有資產(chan) 運營、監管、收益分配等方麵的權責利關(guan) 係；（3）國有企業(ye) 對社會(hui) 、公眾(zhong) 的權責利關(guan) 係。

　　2.分類改革、個(ge) 案改革。（1）三大領域分類深化改革。國有企業(ye) 現主要分布在公用事業(ye) 領域、壟斷性領域和市場競爭(zheng) 性領域，應按照各個(ge) 領域不同的運行特點、職能定位，分類改革。（2）強調個(ge) 案改革。經過改革所保留下來的現有國有企業(ye) ，尤其是中央直屬的國有企業(ye) ，都是掌握國民經濟命脈或處於(yu) 關(guan) 鍵行業(ye) 的，其影響非同小可，各自情況也有很大不同，需個(ge) 案改革，而不能套用一個(ge) 模式。分類、個(ge) 案改革的核心指導思想是，各類企業(ye) 的產(chan) 業(ye) 特點、社會(hui) 經濟地位、曆史沿革等都有很大不同，由此所涉及的責權利關(guan) 係也會(hui) 有很大不同。因此，應當分類、個(ge) 案改革，形成不同的產(chan) 權關(guan) 係、契約框架。

　　3.圍繞國企做大做強，推動相應的產(chan) 權改革。在所有製改革和適應體(ti) 製轉軌的改革告一段落之後，國有企業(ye) 的改革將更多地圍繞提高效率效益、提升核心實力和競爭(zheng) 力、促進企業(ye) 及國民經濟發展來展開。

　　（1）圍繞提高企業(ye) 競爭(zheng) 力、創新力、國有資本運營效率來進一步完善公司治理結構。

　　（2）大力培育大企業(ye) 大集團，打造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條件下成長起來的跨國企業(ye) ，提升國有企業(ye) 的國際競爭(zheng) 力。

　　（3）合理控製和配置國家戰略資源，更好履行社會(hui) 責任，在社會(hui) 經濟轉型過程中有效發揮影響力、控製力和帶動力。

　　（作者：中共中央黨(dang) 校經濟學教研部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