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考察秦漢文化的基本形態和遞嬗軌跡，我們(men) 可以發現，學術上兼容博采、融會(hui) 貫通，是秦漢文化順利發展並取得輝煌成就的重要原因和顯著特征。

　　在戰國中期之前，諸子學術思想的對峙性尤其突出，往往以比較決(jue) 絕的態度來對待其他學派，將排斥他說、攻擊異端引為(wei) 己任。從(cong) 戰國中晚期起，學術思想文化的交流與(yu) 兼容，在思想對峙鬥爭(zheng) 的條件下，已漸漸地開展起來了。到了秦漢時代，先秦時期業(ye) 已開始磅礴的學術文化交流融合思潮，遂有了根本性的飛躍，形成蔚為(wei) 壯觀的特殊文化景象。

　　首先，人們(men) 普遍肯定思想文化的統一乃是不可扭轉的曆史趨勢，學術合流是文化整合與(yu) 發展的必由之途，各家學術之間各有所長，存在著一種互補的關(guan) 係，思想的統一絕非獨用某一家思想、排斥他家學說的做法所能實現，而隻能以某一家理論為(wei) 中心(主體(ti) )，融會(hui) 吸收諸家之長方可達到目的。這就是所謂的“百川異源，而皆歸於(yu) 海;百家殊業(ye) ，而皆務於(yu) 治”;“百家之言，指奏相反，其合道一體(ti) 也。譬如絲(si) 竹金石之會(hui) 樂(le) 同也。其曲異而不失於(yu) 體(ti) ”。司馬談《論六家要旨》將“新道家”推崇為(wei) 最高明的學派，原因就在於(yu) 它能夠完善地體(ti) 現學術兼容、文化整合的時代精神：“道家使人精神專(zhuan) 一，動合無形，贍足萬(wan) 物。其為(wei) 術也，因陰陽之大順，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與(yu) 時遷移，應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指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

　　其次，人們(men) 在實際的學術文化構建活動中，致力於(yu) 學術兼容與(yu) 互補，使秦漢文化呈現出兼容並取、博大精深的基本麵貌，從(cong) 而更好地服務於(yu) 現實社會(hui) 生活的需要。新道家肯定陰陽家“序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肯定儒家“序君臣父子之禮，列夫婦長幼之別，不可易也”;肯定墨家“強本節用，不可廢也”;肯定法家“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矣”;肯定名家“正名實，不可不察也”，表現出一種博大寬廣的胸襟，海涵一切的氣象。這在陸賈《新語》、劉安《淮南子》等著述中皆有具體(ti) 的體(ti) 現。

　　漢代儒家也是這樣。董仲舒等漢代大儒在構築自己的學說體(ti) 係以及從(cong) 事哲學的邏輯論證時，大量地借鑒和汲取了墨家的“天誌”思想和當時盛行的陰陽五行理論;在社會(hui) 政治思想方麵，則是大量地吸收了道家“無為(wei) 無不為(wei) ”，法家“君尊臣卑”“循名責實”，墨家“尚同”，名家“名實之辨”等要素，這樣就通過學術兼容的途徑，建立起不同於(yu) 先秦儒學的一元多體(ti) 的漢代新儒學。

　　另外，兵儒合流的出現，漢末黃老之學的複興(xing) ，以及地域文化之間的互相影響，經學內(nei) 部鄭玄等人貫通今古文學，“參合其學”“無所不包”等，同樣是學術文化兼容互補指導之下的重要文化現象。由此可見，學術文化兼容在當時不僅(jin) 是理性的觀念，而且更是普遍的實踐活動。■

　　(作者為(wei) 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