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負”“規範校外培訓機構”可謂貫穿2018年全年的教育大事。

　　從(cong) 2018年年初，教育部等四部委下發《關(guan) 於(yu) 切實減輕中小學生課外負擔開展校外培訓機構專(zhuan) 項治理行動的通知》開始，轟轟烈烈的培訓班治理整頓工作拉開了帷幕。同年8月，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guan) 於(yu) 規範校外培訓機構發展的意見》，進一步嚴(yan) 明紀律。

　　違規招生的培訓班關(guan) 門了，違規舉(ju) 辦的競賽關(guan) 閉了，“提前學”“超綱學”的現象也得到一定程度的扼製。截至目前，教育部已完成培訓班治理整頓任務的98%。但是，對不少家庭來說，培訓的計劃並沒有隨著治理整頓而停下腳步。北京市海澱區黃莊附近，曾因培訓班雲(yun) 集而聞名。每到節假日，從(cong) 清晨開始，那裏便人流湧動，車流不息。

　　臨(lin) 近寒假，記者在采訪中發現，“熱鬧的黃莊”沒有消失，一種新的培訓形式又出現在學生和家長麵前，這就是線上培訓。從(cong) 線下觸網走到線上培訓，有哪些新特點，會(hui) 否成為(wei) 校外培訓的技術升級版，監管又該如何跟上?日前，記者就這些問題展開了調查。

　　1.課外培訓由“線下”轉場“線上”

　　線上培訓，是指學生在手機App上做題或教師以視頻指導的方式授課，他們(men) 的主打是“一對一”和“靈活高效”，在一些App上，還出現了“AI教師”授課等高科技手段。“作業(ye) 盒子”總監劉夜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運用AI技術，可以讓教師的效率提高很多倍。以前1個(ge) 教師教1個(ge) 學生，現在同樣的時間，他可以教20個(ge) 學生。”

　　“三好網”總裁餘(yu) 敏也表示：“AI技術通過多維度的數據，可以讓老師更了解學生的情況，有針對地進行教學，提升效率。”

　　不少學生和家長對於(yu) 線上培訓也持積極態度，在記者采訪中，一些家長表示，自己的孩子最喜歡上的課就是線上課。“我們(men) 平時不讓玩手機，線上教育對他來說就像是玩手機一樣，那半小時，他最專(zhuan) 注。”三年級學生家長張女士說。

　　值得關(guan) 注的是，不少線上教育是從(cong) 英語和數學培訓開始的。“作業(ye) 盒子”“三好網”“猿解題”“一起作業(ye) 吧”等都是如此。劉夜告訴記者：“這是因為(wei) 英語和數學都有相關(guan) 技巧，尤其是數學，如果有經驗的數學老師點撥，進步往往飛快。而英語在引入外教或優(you) 秀教師之後，也能達到類似效果。而且，數學和英語我們(men) 可以利用大數據分析的相關(guan) 技術，更好地了解到學生的真實情況，從(cong) 而幫助教師提升工作效率。比如學生做一道題，如果很快可以完成，我們(men) 在給他的推送中，這類型的題就不會(hui) 再推了，這樣對學生的學習(xi) 狀態能有準確的把握，把他們(men) 從(cong) 書(shu) 山題海中解放出來。”

　　劉夜說他們(men) 後台每天收到學生的學習(xi) 狀態有4億(yi) 多條，這是他們(men) 準確了解學生需求的基礎。餘(yu) 敏告訴記者，他們(men) 獨創的“p.g.o.t”自主導學係統，可以輔助老師自動生成教案，節約老師約“三分之一”的備課時間，而且“學生的作業(ye) 係統會(hui) 自動批改”，“老師隻需要做一件事，就是好好研究怎麽(me) 講好課”。

　　記者在對線上培訓從(cong) 業(ye) 者的采訪中發現，他們(men) 反複提到的“目標”就是“減負”。明明是在進行課外培訓，為(wei) 什麽(me) 是“減負”?劉夜問記者：“你了解那些‘零一本線’地區嗎?那裏的孩子學習(xi) 壓力比大城市的孩子大很多，學習(xi) 時間也更長，然而他們(men) 依然難以考入好大學，這是為(wei) 什麽(me) ?我們(men) 減負目的是什麽(me) ?如果我們(men) 把那裏的孩子負擔減下來了，他們(men) 可能更升學無望。我們(men) 需要減的是‘重複勞動’和一些不合理的負擔。比如我們(men) 把優(you) 質的教育資源帶給他們(men) ，不再讓他們(men) 重複計算同類型的題，高效地完成作業(ye) ，這就是減負。”

　　不少線上教育的從(cong) 業(ye) 者說，他們(men) 希望用技術的進步帶來更大的“輕鬆和均衡”。餘(yu) 敏說，他們(men) 的教師在講“勾股定理”時會(hui) 從(cong) “麵積講起，從(cong) 故事講到內(nei) 核”，劉夜說，傳(chuan) 統的教學方式下，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可能是“重複的無用功”，他們(men) 要把這部分負擔降到最低。

　　記者觀看了一節線上教育的數學課程，講的是經典的“進水和放水、點燈和滅燈”問題，要求學生計算時間差，課程從(cong) 一段動畫開始，過程情境化、具象化，有一定趣味性。

　　2.線上教育有沒有“超綱學”“提前學”

　　在被稱為(wei) “資本嚴(yan) 冬”的今天，線上教育不但未受波及，還出現了一波熱潮。在近日召開的互聯網教育大會(hui) 上，有記者問“三好網”相關(guan) 負責人，在融資方麵是否存在困難，這位負責人表示，自他們(men) 成立至今，資金問題一直“無須擔心”。劉夜也表示，注冊(ce) 學生人數一直在翻倍增長，從(cong) 一個(ge) 方麵，也可以看出線上教育今天的火熱程度。

　　一方麵引入了優(you) 質的師資，另一方麵降低了成本，幾家線上機構都表示，他們(men) 的培訓費用是線下培訓班的一半甚至更低。

　　但是，線上教育能真正規避掉明令禁止的“超綱學、超前學”嗎?

　　作業(ye) 盒子另一位負責人程鵬表示，他們(men) 的軟件緊扣教材本身，是教材的配套。“基本不可能出現超綱問題，學校的作業(ye) 體(ti) 係裏麵就沒有教材外的內(nei) 容，我們(men) 自然不會(hui) 涉及。如果老師口頭布置紙質作業(ye) 涉及超綱，我們(men) 可能無法控製，但這也不是我們(men) 軟件本身超綱。”

　　劉夜認為(wei) ，提前學的問題也不存在。“我們(men) 是圍繞從(cong) 學校到家庭的環境。隻要學校不提前學，給孩子的作業(ye) 不提前布置，我們(men) 就不可能有‘提前量’的內(nei) 容。”

　　但是，記者隨機在幾個(ge) 線上教育網站發現，約課後如果要求提前學習(xi) 相關(guan) 內(nei) 容，老師並不會(hui) 拒絕，老師表示，會(hui) “打出一些富餘(yu) 量”，以期遊刃有餘(yu) ，但是不會(hui) “提前太多”。

　　而且在晚上10點左右，記者打開某線上教育課程，依然可以反複學習(xi) ，並不受相關(guan) 規定所約束。

　　至於(yu) 禁止公立學校教師在培訓班授課，對線上教育來說，也似乎是一個(ge) 盲點。2018年11月，教育部出台規定，線上教育的監管程度須參照線下標準執行，甚至要求“公示教師資格證號”。對此，餘(yu) 敏表示：“這標誌著大學生家教的時代結束了，沒有教師資格證再也無法進入培訓市場。但是，由於(yu) 在校教師名單沒有聯網，擁有教師資格證的教師和在校教師之間必然有重合，我們(men) 無法一一判斷。”

　　程鵬表示，他們(men) 能做到的是“教師全都有資格證，不管他以前是哪個(ge) 學校的，我們(men) 都有能力通過學校確認他曾經的執教身份”。

　　3.線上培訓市場監管程度不高

　　北京市朝陽區日壇小學分校一年級學生曉曉最喜歡做的作業(ye) 是英語，因為(wei) 英語作業(ye) 是在軟件“一起作業(ye) 吧”上完成，作業(ye) 裏還有會(hui) 動的小動物形象，很好玩。

　　每次做作業(ye) ，曉曉的媽媽都會(hui) 讓她先做英語，“因為(wei) 這樣她的心情會(hui) 比較好”。而且每次做完，都會(hui) 有一個(ge) 即時評分，“多少個(ge) 孩子滿分通過，多少個(ge) 孩子90分以上，一目了然，老師省去了批改作業(ye) 的過程，家長省去了二次檢查的過程，我覺得，這給大家都節約了時間。”曉曉媽媽告訴記者。

　　“優(you) 點是省時、有趣、簡單，十幾分鍾就做完了。有選擇題有跟讀題，指導性比較好，很容易得高分，我了解，班裏的學生都比較喜歡”。曉曉媽媽說。由於(yu) 教育部明確規定，小學一二年級不能留書(shu) 麵作業(ye) ，不少學校打擦邊球，引入在線教育軟件，給學生增加一些功課。“這無形中推廣了在線教育軟件，”曉曉媽媽說，“由於(yu) 從(cong) 低年級開始用，培養(yang) 了用戶習(xi) 慣，在我們(men) 學校，高年級學生也都在用它。”

　　盡管很有意思，但是也有一些家長反映，在線教育的優(you) 勢並沒有顯現出來，“在線教育主打‘個(ge) 性化’，說是分層作業(ye) ，已經掌握的題目不會(hui) 再出現，但是至少在我們(men) 這裏不是這樣的，所有的學生做一樣的習(xi) 題。所以對一些高年級學生來說，題目太簡單了一些，我了解到，一些家長會(hui) 替孩子完成這部分內(nei) 容。”曉曉媽媽告訴記者，“形式不是重要的，重要的還是學校本身是不是真的減負。”

　　盡管似乎有些“換湯不換藥”，但擋不住的是，線上教育滾滾而來的大勢。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儲(chu) 朝暉用兩(liang) 個(ge) 數據說明培訓機構的火熱。“我國的中小學校總數大概51萬(wan) 所，線上線下培訓機構的數量是中小學校的兩(liang) 倍。粗略估算，培訓市場一年的利潤有3.4萬(wan) 億(yi) 。供求關(guan) 係就是如此。如果考試評價(jia) 製度不改變，火熱的培訓市場依然此起彼伏。”

　　針對線上培訓機構，大勢之下的監管似乎有些跟不上。業(ye) 內(nei) 人士認為(wei) ，盡管線上“參照線下執行”，但是大多在枝蔓，如“培訓內(nei) 容、招生對象、進度安排、上課時間等必須備案，同時必須將教師的姓名、照片、教師班次及教師資格證號在其網站顯著位置予以公示。”業(ye) 內(nei) 人士認為(wei) ，這樣的監管程度不高。

　　“比較有效力的是教育部等八部門印發的《關(guan) 於(yu) 印發〈綜合防控兒(er) 童青少年近視實施方案〉的通知》，通知要求學生使用電子產(chan) 品學習(xi) 30~40分鍾後，應休息。對於(yu) 線上教育來說，這個(ge) 時間是固定的。”程鵬說。

　　儲(chu) 朝暉告訴記者：“想要真正做好監管，應該從(cong) 改革考試評價(jia) 製度上下功夫，不然培訓班的火熱就不能分線上線下。有一些線下培訓班，監管之後的結果是他們(men) 甚至提價(jia) 了，希望相關(guan) 部門進一步出台細則，把這樣的漏洞補上”。(記者 姚曉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