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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貴州安順，圍繞如何盤活土地過上好日子，先後湧現了“頂雲(yun) 經驗”和“塘約做法”兩(liang) 次改革。40多年前，頂雲(yun) 公社義(yi) 無反顧破除大鍋飯;4年前，塘約村集中確權土地，耕地自願入股合作社。

　　從(cong) 包產(chan) 到戶，到入股合作，不變的是矢誌不渝的改革精神。立足需求，敢闖敢試，鄉(xiang) 村振興(xing) 動力更加強勁。

　　兩(liang) 個(ge) 村，兩(liang) 次改革，都因“地”而起。

　　1977年，冒著被扣“走資本主義(yi) 道路”帽子的風險，貴州省安順市關(guan) 嶺縣頂雲(yun) 公社悄悄實施包產(chan) 到戶，當年糧食就大豐(feng) 收。在我國農(nong) 村土地改革的大潮中，湧出一朵被稱為(wei) “頂雲(yun) 經驗”的浪花。

　　2015年，抱著擺脫貧困落後麵貌的強烈意願，安順市平壩區樂(le) 平鎮塘約村農(nong) 民把土地集中入股合作社抱團幹，短短3年，貧困村變成了小康村。如今，安順全市九成以上村莊都在推行“塘約做法”。

　　從(cong) 包產(chan) 到戶，到入股合作，不變的是矢誌不渝的改革精神。

　　頂雲(yun) ：打破大鍋飯，實現吃飽飯

　　夕陽下，院裏三角梅競相綻放，三層黃色小洋樓更顯別致。耄耋之年的陳高忠坐在院子裏，一缸濃茶下肚，思緒回到40多年前。

　　“讓全隊老少都能吃飽飯，跟餓肚子的苦日子做個(ge) 了斷。”談及自己發起的那段往事，陳高忠平和而堅定的語氣中，仍能聽出當初的義(yi) 無反顧。

　　1976年春節剛過，頂雲(yun) 公社陶家寨生產(chan) 隊愁雲(yun) 又起，不少家庭陸續斷糧，很多社員隻能靠野菜拌米糠充饑。“出工人等人、幹活人看人、收工人趕人。”38歲的新任生產(chan) 隊長陳高忠，曾在省城修過鐵路，是寨子裏最有見識的人，他分析生產(chan) 搞不上去，關(guan) 鍵在於(yu) 大集體(ti) 窩工現象嚴(yan) 重，社員出工不出力。

　　趕在春耕前，在陳高忠組織下，陶家寨生產(chan) 隊秘密實施了一件大事：將全隊人口按勞動力狀況分為(wei) 三個(ge) 小組，土地、農(nong) 具和耕牛等生產(chan) 資料平均分配，以包產(chan) 到組的形式開展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

　　當年秋收過後，生產(chan) 隊把各小組的收成匯總起來，驚喜地發現糧食產(chan) 量較往年翻了倍。“人均口糧從(cong) 212斤變成504斤，人均收入從(cong) 56元漲到200多元。”時至今日，陳高忠還能準確說出增收數據。首度“試水”分地就實現了吃飽飯的目標，也撐大了陶家寨生產(chan) 隊的胃口，他們(men) 準備再拚一把。

　　第二年開春，陳高忠召集6名生產(chan) 隊隊委會(hui) 成員，躲進後山一片叫燈盞窩的窪地，藏身樹木雜草中，商量包產(chan) 到戶的具體(ti) 實施方案。當天晚上，生產(chan) 隊30戶村民在一張牛皮紙上簽名、按手印，一致同意將全隊田地分攤到戶。“不敢明著分，田坎上埋下石頭樁子作地界，用繩子把土地劃成小塊，分攤到各家各戶獨立經營。”分完地後，每天清晨還沒等陳高忠吹響上工哨，田間地頭早已熱火朝天。

　　這一年，陶家寨迎來了久違的大豐(feng) 收，糧食產(chan) 量較上年又翻一番。陳高忠清楚地記得，交完公糧後家裏穀倉(cang) 還是滿滿的，不光自家人能吃飽飯，還有餘(yu) 糧接濟外鄉(xiang) 親(qin) 戚。

　　陶家寨分地的事很快在公社引發示範效應，一些生產(chan) 隊紛紛私下組織分地，還有人直接給省委、地委和縣委寫(xie) 信，請求從(cong) 政策層麵認可，“光明正大”地幹。1978年4月，關(guan) 嶺縣委同意在小部分生產(chan) 隊試行“定產(chan) 到組、超產(chan) 獎勵”製度。秋收季節，頂雲(yun) 公社16個(ge) 試點生產(chan) 隊全部增產(chan) 。當年11月11日，貴州日報在頭版以整版篇幅公開報道頂雲(yun) 公社的改革實踐，而且旗幟鮮明：“定產(chan) 到組姓‘社’不姓‘資’”。

　　“報道迅速引起強烈反響，觸發了一場震動全省的大討論。我們(men) 思想壓力非常大，不知道是幹了大事還是闖了大禍。”回憶起當時情景，時任頂雲(yun) 公社黨(dang) 委書(shu) 記盧澤江心潮澎湃，各地幹部群眾(zhong) 的信件雪片般飛來，質疑聲和支持聲此起彼伏。一個(ge) 多月後，黨(dang) 的十一屆三中全會(hui) 一錘定音。1979年，關(guan) 嶺縣在全縣範圍內(nei) 推廣“頂雲(yun) 經驗”，1000多個(ge) 生產(chan) 隊轟轟烈烈實行聯產(chan) 承包責任製。

　　塘約：抱團闖市場，快步奔小康

　　“破石板、爛石牆、泥巴路、水氹氹。”離頂雲(yun) 公社100公裏開外的塘約村，到2013年還頂著貧困村的帽子。

　　2014年夏，一場罕見暴雨洗劫塘約村，洪水衝(chong) 毀農(nong) 田、道路和部分村民房屋。麵對一片廢墟，村黨(dang) 支部書(shu) 記左文學決(jue) 心行動：抓住災後重建契機，給塘約來次大改造。

　　災後第五天，86位村民代表聚集村部，共商出路。“留村的多為(wei) 婦女老幼，一些土地也撂荒了，如果大夥(huo) 聯起手來幹，塘約也許能變個(ge) 樣。”在左文學的主持下，會(hui) 議決(jue) 定成立以黨(dang) 支部牽頭、村集體(ti) 所有的合作社，集中經營村裏的土地。

　　“合作社要辦黃了，我們(men) 家吃飯都成問題。”貧困戶周貴友兄妹6人，父親(qin) 傳(chuan) 下來的承包地，到他手中隻分到半畝(mu) 水田和半畝(mu) 旱田。顧慮並非個(ge) 案，一些人害怕集體(ti) 經營不出效益，賺不到錢反搭進地。

　　為(wei) 打消村民疑慮，村兩(liang) 委采用GPS、航拍等手段對全村土地精準測量，對土地承包經營權、集體(ti) 土地所有權和農(nong) 村集體(ti) 財產(chan) 權等“七權”進行歸屬界定，請區政府頒證確認。“入社自願、退社自由，土地有了‘身份證’，誰也弄不丟(diu) 。”左文學告訴村民。

　　到2015年3月，敢“吃螃蟹”的村民還隻有50多戶，合作社以每畝(mu) 700元的價(jia) 格流轉300多畝(mu) 地，不足全村確權耕地1/10。“我們(men) 用流轉土地向信用社貸款400多萬(wan) 元，‘死資源’變成‘活資產(chan) ’，解了創業(ye) 資金短缺的燃眉之急。”合作社負責人丁振桐介紹，村裏用這筆錢將合作社土地進行整合，水渠、道路等設施修繕一新，還發展了蔬菜基地、水果基地等產(chan) 業(ye) ，村民參與(yu) 勞動每天能獲得80元報酬。

　　年底清賬，村集體(ti) 經濟從(cong) 4萬(wan) 元漲到80萬(wan) 元。抱團發展初見成效，增強了村民對合作社的信心。“怎麽(me) 調動更多村民積極性?合作社決(jue) 定把土地流轉改為(wei) 土地入股，村民直接參與(yu) 合作社年底分紅。”2016年初，全村所有921戶村民簽訂了入股協議，耕地全部入股合作社。

　　確權土地集中後，塘約累計從(cong) 農(nong) 信社獲得1725萬(wan) 元貸款。合作社成立了生產(chan) 團隊，集中種植蔬菜、蓮藕、精品水果、羊肚菌等;配備了銷售團隊，在全國各地找買(mai) 家，並帶回最新的市場信息指導生產(chan) 。此外，合作社旗下還組建運輸公司、建築公司、婦女創業(ye) 聯合會(hui) 等經營實體(ti) ，解決(jue) 富餘(yu) 勞力和返鄉(xiang) 村民的就業(ye) 問題。

　　周貴友入股合作社後，他的土地被折算成1.2股，村集體(ti) 又贈送他15股。每年紅利超過1萬(wan) 元，加上他和妻子在合作社種植基地務工，每月勞務費不下4000元，小日子一不留神就紅火起來。

　　2016年底，塘約村集體(ti) 經濟收入突破200萬(wan) 元，其中80萬(wan) 元由社員分享。全年村民人均純收入超過萬(wan) 元，一半的農(nong) 戶蓋起了新房，貧困人口全部脫貧。

　　土地“分分合合”，唯改革精神不變

　　歲月匆匆。當初，陳高忠家6口人，現在老少19口，子孫各自在外已無人料理田地。當年的分地“先鋒”也把地入股給了合作社。“時代在變，守在家裏的勞動力少了，自家的地往往種不過來，就得想新辦法。”

　　40年，土地由合到分，又從(cong) 分走向合。“雖然都是集體(ti) 經營，但今天的合作社與(yu) 以前的人民公社是兩(liang) 碼事。”親(qin) 曆大集體(ti) 勞動和包產(chan) 到戶兩(liang) 個(ge) 曆史階段，退休多年的盧澤江依然關(guan) 注農(nong) 村變化。對於(yu) 目前推行的農(nong) 業(ye) 經營模式，他認為(wei) 既避免了吃大鍋飯，又彌補了一家一戶生產(chan) 方式的局限性。

　　區別在哪?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劉守英一語道破：這一次的“合”，以全麵的權利界定以及自願為(wei) 基礎，最重要的是充分考慮了利益聯結。

　　在塘約村，土地收益由合作社、村集體(ti) 、村民按照3∶3∶4的比例分成。“村民土地交給集體(ti) 是以確權為(wei) 前提，變為(wei) 股份收入。這樣，集體(ti) 收入的多少與(yu) 個(ge) 人股份分紅直接相關(guan) 。”村委會(hui) 主任彭遠科說。

　　“各產(chan) 業(ye) 基地負責人完不成產(chan) 值的扣薪水，超過產(chan) 值部分則按比例提成，因此更有動力帶著社員一起幹。”丁振桐介紹，實踐中他們(men) 還摸索了將勞務工資和增值分紅與(yu) 勞動成果直接掛鉤的激勵機製，避免“幹與(yu) 不幹一個(ge) 樣、幹多幹少一個(ge) 樣、幹好幹壞一個(ge) 樣”的平均主義(yi) 大鍋飯。

　　說起集中經營的好處，彭遠科這樣分析：40年，塘約土地數量沒變，隨著人口增多，各家土地越來越少，個(ge) 體(ti) 種植收益難以滿足家庭需要，村民隻能外出務工。“不如集中起來規模化發展，一舉(ju) 兩(liang) 得。”如今，到塘約，放眼就能看到規模化的種植基地。種植品類變豐(feng) 富了、有規模了，村裏還建起近千立方米的冷庫、電商銷售平台、農(nong) 業(ye) 展示園。“村裏現在每一寸土地都用起來了。”

　　“麵對千變萬(wan) 化的市場，一家一戶就像大海裏一艘艘小船難以抗拒風浪。抱團合作聯營，形成一定規模，就有了應對的可能。”關(guan) 嶺縣委書(shu) 記黃波表示。

　　“不管是當年頂雲(yun) 公社的‘分’，還是今天塘約村的‘合’，立足時代需求，敢闖敢試，探索發展新路徑，貫穿其中的改革精神一脈相承。”安順市委書(shu) 記曾永濤表示，安順將繼續落實各項惠民政策，推動資源要素向農(nong) 村配置，通過市縣鄉(xiang) 村四級聯動改革，帶動農(nong) 民脫貧致富，助力鄉(xiang) 村振興(x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