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是易耗品，農(nong) 業(ye) 調整的周期也比工業(ye) 短得多，隻要價(jia) 格靈活，農(nong) 業(ye) 庫存其實很容易消化。

　　“著力加強農(nong) 業(ye) 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高度重視去庫存、降成本、補短板”“發揮財政投入對結構性改革的引導作用”……剛剛閉幕的中央農(nong) 村工作會(hui) 議，圍繞農(nong) 業(ye) 結構性改革，對“三農(nong) ”工作進行了明確部署。

　　我的老家在福建丘陵山區，耕地狹小，當地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稱。教科書(shu) 說到梯田大加讚美，那是人類向自然要耕地的傑作。我每讀起卻覺得辛酸：耕作梯田太辛苦了，基本靠天吃飯。

　　大概10年前，家鄉(xiang) 梯田全部消失了。近村的很多稻田都變成養(yang) 鴨場，或是把水排幹種蔬菜。稻田大麵積萎縮，或是變成菜壟旱地，果樹竹林，或是退回到自然的狀態。稻田減少總量可能接近一半，還有一些稻田從(cong) 兩(liang) 季耕作變成了單季。

　　糧食產(chan) 量會(hui) 大幅減少嗎？也許會(hui) 吧。糧食單產(chan) 不斷增高，畢竟少了那麽(me) 多耕地，年輕農(nong) 民大多都外出了，本地糧食減產(chan) 很正常。不過農(nong) 民吃飯沒有任何問題，農(nong) 副食品產(chan) 量不斷增加，到市場買(mai) 糧的現象也很普遍。隻要農(nong) 民賺到錢，還擔心糧食不夠嗎？

　　我有朋友說，他的老家在鄂東(dong) ，最近幾年，雙季稻悄悄演變成單季稻，小麥開始大麵積播種——過去當地從(cong) 未種過小麥。農(nong) 民為(wei) 什麽(me) 在適合水稻的土地上種植小麥呢？原因很簡單：雖然種水稻產(chan) 量更高，經濟上卻不劃算。更重要的是，水稻是勞動密集型產(chan) 品，農(nong) 民工從(cong) 城裏趕回來搶收搶種，太耽誤時間。城市工價(jia) 十分昂貴，農(nong) 民返鄉(xiang) 勞作不劃算。

　　小麥“逆襲”和產(chan) 量無關(guan) ，僅(jin) 僅(jin) 因為(wei) 人力成本相對較低，和其他產(chan) 業(ye) 競爭(zheng) 更有優(you) 勢。糧食雖然減產(chan) ，農(nong) 民收入卻增加，總體(ti) 經濟效益提升了。

　　從(cong) 全國範圍看，上麵兩(liang) 個(ge) 例子應該具有普遍的意義(yi) 。由此也可見，農(nong) 民種糧具有很大伸縮性。糧食不夠，農(nong) 民會(hui) 想盡辦法解決(jue) 吃飯問題。當種糧變得不劃算，他們(men) 又會(hui) 毫不猶豫地改變生產(chan) ，將勞動力投向其他產(chan) 業(ye) ，拋荒棄田都在所不惜。過去農(nong) 民基本看天吃飯，現在要比較機會(hui) 成本，考慮市場需求，農(nong) 業(ye) 雖然落後，農(nong) 民卻已經市場化。從(cong) 技術投入和精密耕作的水平看，中國農(nong) 業(ye) 還很落後，很多糧食主產(chan) 區還有很大的提產(chan) 空間，無需擔心糧食危機。同時，隻要價(jia) 格信號靈敏，糧食過剩也不成嚴(yan) 重問題。

　　當下農(nong) 業(ye) 出現了冷熱交加的奇怪景象：糧食產(chan) 量連年攀高，明顯的“生產(chan) 過剩”症狀；糧價(jia) 卻居高不下，以至於(yu) 糧食加工商從(cong) 國外進口都顯得劃算。這是農(nong) 業(ye) 長期補貼、糧食高價(jia) 收儲(chu) 的結果。這種模式現在遇到了天花板：繼續補貼收儲(chu) ，不僅(jin) 造成無謂的負擔和浪費，同時也給未來糧價(jia) 暴跌帶來隱患。城市居民承受著高糧價(jia) 負擔，農(nong) 民工也是其中受害者。

　　根據曆史經驗假定“合理的糧食產(chan) 量”，屬於(yu) 計劃思維，很可能造成浪費。不妨學習(xi) 1980年代的農(nong) 村改革，政府需做好產(chan) 權和價(jia) 格工作，給予農(nong) 民更多選擇，至於(yu) 糧食產(chan) 量應該是多少，政府無須過多過問。糧食是易耗品，農(nong) 業(ye) 調整的周期也比工業(ye) 短得多，隻要價(jia) 格靈活，農(nong) 業(ye) 庫存其實很容易消化。政府長期施行的高價(jia) 收儲(chu) 和高額補貼，表麵是為(wei) 農(nong) 民好，其實是用財政補貼把他們(men) 留在農(nong) 村，阻礙了城市化的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