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指出，現階段，我國經濟發展的基本特征就是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這個(ge) 基本特征，是我們(men) 抓經濟工作必須把握的大前提、大邏輯。他強調，高質量發展是我們(men) 當前和今後一個(ge) 時期確定發展思路、製定經濟政策、實施宏觀調控的根本要求。如何把握高質量發展的科學內(nei) 涵?在實踐層麵怎樣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是擺在我們(men) 麵前的一項重大課題，需要深入研究探討。

　　保持經濟持續健康發展必須轉向高質量發展

　　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那麽(me) 何為(wei) 高質量發展?馬克思曾提出外延擴大再生產(chan) 和內(nei) 涵擴大再生產(chan) 兩(liang) 種方式。根據馬克思的劃分，高投入所帶動的高增長無疑是外延擴大再生產(chan) ;而以提高效率為(wei) 特征的高質量發展，則是內(nei) 涵擴大再生產(chan) 。對高質量發展，中央也有明確的解釋，是創新成為(wei) 第一動力、協調成為(wei) 內(nei) 生特點、綠色成為(wei) 普遍形態、開放成為(wei) 必由之路、共享成為(wei) 根本目的的發展。

　　在經濟學裏，發展與(yu) 增長確實是兩(liang) 個(ge) 不同的概念。美國經濟學家金德爾伯格在1973年出版的《經濟發展》一書(shu) 中作過這樣的解釋：“如同一個(ge) 人，增長是指身高體(ti) 重的增加，發展則是指知識素質的提升。”由此他進一步指出，增長重點強調的是經濟總量，發展雖然也要有一定的總量，但重點強調的卻是經濟質量。

　　全麵理解高質量發展的科學內(nei) 涵，我體(ti) 會(hui) 應把握三個(ge) 要點：一是以科技創新為(wei) 動力;二是以資源集約和節約為(wei) 前提;三是以提升產(chan) 出質量和效率(競爭(zheng) 力)為(wei) 目標。用一句話概括，就是要通過動力變革實現經濟發展的質量變革與(yu) 效率變革。如果這樣理解高質量發展，那麽(me) 接著的問題是：我國經濟為(wei) 何要從(cong) 高速發展轉向高質量發展?我們(men) 可以從(cong) 以下三個(ge) 方麵看：

　　從(cong) 對外出口看。無須諱言，我國過去幾十年經濟高增長得益於(yu) 成功實施“出口導向戰略”。可2010年中國成為(wei) 全球第二大經濟體(ti) 後，外部環境發生了變化，美國等西方國家推行貿易保護主義(yi) ，開始圍堵中國的出口。由於(yu) 我國出口到發達國家的產(chan) 品大多是勞動密集型產(chan) 品，這類產(chan) 品其他發展中國家也生產(chan) ，而且成本比我們(men) 更低。在中高端產(chan) 業(ye) 方麵，由於(yu) 美歐發達國家近年來大幅減稅吸引了高端製造企業(ye) 回流，而我國中高端製造業(ye) 卻相對落後，因此要想靠出口中低端產(chan) 品拉動經濟已經難以為(wei) 繼。

　　從(cong) 國內(nei) 投資需求看。自2010年以來，我國的投資和消費增長率出現了下滑趨勢。國際經驗表明，當一個(ge) 國家進入中等收入階段後，大規模基礎設施投資已經完成，若繼續加大基礎設施投資，其邊際收益必然大幅遞減。目前我國所麵臨(lin) 的困難正是如此，我們(men) 不僅(jin) 擁有了較為(wei) 完備的公共基礎設施，而且已建成了中低端製造業(ye) 體(ti) 係。隨著投資空間的逐步縮小，今後若再主要靠投資拉動經濟也已難以為(wei) 繼。

　　從(cong) 供需結構看。經濟學有一個(ge) 基本原理：收入決(jue) 定消費。意思是說：中低收入群體(ti) 對中低端產(chan) 品有消費需求;中等收入群體(ti) 消費升級會(hui) 產(chan) 生新的消費需求;高收入群體(ti) 對具有高附加值的高端產(chan) 品有需求。改革開放40年來，我國中高收入群體(ti) 在日益擴大，需求結構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可長期以來我們(men) 的生產(chan) 要素卻集中於(yu) 中低端產(chan) 業(ye) ，導致中高端產(chan) 業(ye) 發展相對滯後，從(cong) 而造成了中低端產(chan) 品過剩與(yu) 中高端產(chan) 品短缺的矛盾。這種局麵不改變，我國經濟持續健康發展也將難以為(wei) 繼。

　　正是基於(yu) 以上現實，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指出，實現高質量發展，是保持經濟社會(hui) 持續健康發展的必然要求，是適應我國社會(hui) 主要矛盾變化和全麵建設社會(hui) 主義(yi) 現代化國家的必然要求，必須深刻認識、全麵領會(hui) 、真正落實。

　　轉向高質量發展必須推動產(chan) 業(ye) 跨越式升級

　　人類社會(hui) 經濟發展史表明，產(chan) 業(ye) 升級通常是從(cong) “勞動密集型”升級到“資本密集型”，然後再從(cong) “資本密集型”升級到“技術密集型”。需要研究的是，中國經濟實行高質量發展是否也應遵循這一升級路徑?我們(men) 是否能超越這一路徑而實現跨越式升級?要回答這個(ge) 問題，我們(men) 首先要弄清楚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升級的路徑是怎樣形成的。

　　農(nong) 業(ye) 是最古老的產(chan) 業(ye) 之一。眾(zhong) 所周知，人類早期農(nong) 業(ye) 的生產(chan) 效率極低，直到17世紀工業(ye) 革命到來，機器的發明推動了機械農(nong) 具的采用，農(nong) 業(ye) 才得以升級。不過到19世紀末，農(nong) 具的自動化程度雖不斷提高，但種植技術卻未有大的改進，故此前的農(nong) 業(ye) 稱為(wei) “傳(chuan) 統農(nong) 業(ye) ”。進入20世紀後，生物技術開始應用於(yu) 農(nong) 業(ye) ，傳(chuan) 統農(nong) 業(ye) 便升級為(wei) 現代農(nong) 業(ye) 。

　　事實上，在工業(ye) 化中期之前，其他產(chan) 業(ye) 的升級路徑也是如此。如製造業(ye) 先從(cong) 手工生產(chan) 升級到機械化生產(chan) ，然後再升級到智能機器生產(chan) 。服裝業(ye) 最初也是手工縫製，後來采用半自動縫紉機，而今天則采用全自動化機器。也正因如此，馬克思當年用“資本有機構成”反映企業(ye) 的技術進步水平。

　　所謂資本有機構成，指的是由企業(ye) 技術構成決(jue) 定的資本價(jia) 值構成。假定某企業(ye) 原來一個(ge) 工人操作一台機器;而現在一個(ge) 工人操作5台機器，這樣技術構成就提高了5倍。技術構成提高，資本有機構成當然也隨之提高。由此可見，資本有機構成提高的過程，就是產(chan) 業(ye) 從(cong) 勞動密集型向資本密集型升級的過程。應當追問的是：工業(ye) 化中期之前，為(wei) 何產(chan) 業(ye) 會(hui) 普遍從(cong) 勞動密集型向資本密集型升級?

　　馬克思解釋有兩(liang) 個(ge) 方麵原因：一方麵，企業(ye) 有追求利潤最大化的動機，為(wei) 取得超額利潤，行業(ye) 內(nei) 部的企業(ye) 必然出現競爭(zheng) ;另一方麵，由於(yu) 產(chan) 品的市場價(jia) 格不由某個(ge) 企業(ye) 決(jue) 定而是由市場決(jue) 定，這樣企業(ye) 要爭(zheng) 取超額利潤隻能降成本。比如有兩(liang) 家企業(ye) 生產(chan) 玻璃杯，每隻市場價(jia) 格為(wei) 10元。當價(jia) 格由市場鎖定後，企業(ye) 要賺取更多利潤就必須降低生產(chan) 耗費或者提高生產(chan) 效率，可這兩(liang) 者都需使用先進的機器。

　　要指出的是，馬克思分析的是工業(ye) 化中期前的情形。當工業(ye) 化進入中後期，特別是第三次新技術革命後，產(chan) 業(ye) 升級卻發生了變化，有不少企業(ye) 直接從(cong) 勞動密集型躍升為(wei) 技術密集型，也有企業(ye) 一經設立便是技術密集型，微軟、英特爾、蘋果公司等就是典型的例子;國內(nei) 的大牌製藥企業(ye) “同仁堂”“九芝堂”等，產(chan) 業(ye) 升級也主要靠提升技術含量，而不是提高有機構成。

　　為(wei) 何微軟、蘋果公司不再走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升級的老路?對此我們(men) 可借助經濟學的“受價(jia) ”與(yu) “覓價(jia) ”原理作分析。所謂“受價(jia) ”，是指企業(ye) 隻能被動地接受市場價(jia) 格;“覓價(jia) ”則是指企業(ye) 可以自主決(jue) 定產(chan) 品價(jia) 格。經濟學指出，有的企業(ye) 之所以能夠“覓價(jia) ”，是因為(wei) 此類企業(ye) 有獨特的領先技術，別人無法與(yu) 其競爭(zheng) ，他可通過調控產(chan) 量主導定價(jia) 。

　　問題的關(guan) 鍵就在這裏。一個(ge) 企業(ye) 一旦擁有了覓價(jia) 權，爭(zheng) 取超額利潤就無需降成本，當然也就用不著提高資本有機構成。同時，由於(yu) 市場上存在眾(zhong) 多的潛在競爭(zheng) 者，為(wei) 了維護自己的覓價(jia) 權，企業(ye) 會(hui) 不斷加大創新投入，讓產(chan) 品向更高的技術層麵升級。現實生活中不乏這樣的例子，蘋果手機已升級到iphonessXS，可蘋果公司自己主要是做研發，產(chan) 品生產(chan) 加工卻委托給了別的企業(ye) 。

　　分析至此可得出三點結論：第一，產(chan) 業(ye) 升級是部門內(nei) 企業(ye) 競爭(zheng) 的結果，目的是爭(zheng) 取超額利潤;第二，產(chan) 業(ye) 升級路徑取決(jue) 於(yu) 覓價(jia) 權，企業(ye) 沒有覓價(jia) 權會(hui) 向資本密集型升級，而有覓價(jia) 權則向技術密集型升級;第三，覓價(jia) 權來自獨特的領先技術，一個(ge) 企業(ye) 要想實現產(chan) 業(ye) 跨越式升級，前提是必須擁有自主創新的領先技術。

　　推動產(chan) 業(ye) 跨越式升級必須依靠創新驅動

　　我國要實現產(chan) 業(ye) 跨越式升級，必須轉換發展動力，從(cong) 過去的投資、出口拉動轉換為(wei) 創新驅動。這樣就引出了一個(ge) 問題：如果科技創新是產(chan) 業(ye) 升級的驅動力，那麽(me) 科技創新的動力從(cong) 何而來?目前人們(men) 的共識是通過體(ti) 製創新推動科技創新。關(guan) 於(yu) 體(ti) 製創新與(yu) 科技創新，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有個(ge) 非常精辟的比喻：“如果把科技創新比作我國發展的新引擎，那麽(me) 改革就是點燃這個(ge) 新引擎必不可少的點火係。”

　　通過體(ti) 製創新增強科技創新動力，必須明確科技創新的主體(ti) 和不同主體(ti) 追求的目標，因為(wei) 創新主體(ti) 和目標與(yu) 創新動力緊密相關(guan) 。目前流行的說法是，科技創新主體(ti) 有三個(ge) ：一是政府;二是企業(ye) ;三是科技人員。我的看法，政府是體(ti) 製創新主體(ti) 而非科技創新主體(ti) ，政府可推動科技創新但不直接從(cong) 事科技創新;企業(ye) 與(yu) 科技人員是創新主體(ti) ，但兩(liang) 者追求的目標卻又有所不同。

　　政府作為(wei) 體(ti) 製創新主體(ti) ，其動力來自對民族複興(xing) 的追求。鴉片戰爭(zheng) 後一百年，中國積貧積弱，新中國成立後，實現中華民族偉(wei) 大複興(xing) 一直是我們(men) 追求的目標。可是建國初的一個(ge) 時期，由於(yu) 西方國家的封鎖，經濟發展處處受製於(yu) 人。1978年，黨(dang) 的十一屆三中全會(hui) 與(yu) 全國科技大會(hui) 召開，明確提出“以經濟建設為(wei) 中心”與(yu) “科學技術是生產(chan) 力”，由此中國進入了改革開放新時期。

　　企業(ye) 的創新動力，則來自對利潤最大化的追求。有利潤最大化的牽引，照理企業(ye) 應該積極創新，可時下不僅(jin) 國企缺乏創新動力，民企也普遍創新不足。究其原因是創新有風險。美國經濟學家奈特在《風險、不確定性與(yu) 利潤》一書(shu) 中曾將企業(ye) 分為(wei) 三類：風險偏好型;風險規避型;風險中型。由於(yu) 創新失敗的概率高，而大多企業(ye) 又屬風險規避型，若沒有相應的風險分擔機製，企業(ye) 當然不願創新。

　　科技人員的創新動力，一方麵來自他們(men) 的報國情懷，另一方麵也來自對自身利益的關(guan) 切。但無論出於(yu) 何動機，科技人員都不會(hui) 缺少創新動力。有數據顯示，我國專(zhuan) 利申請連續幾年居全球之首，年均超過100萬(wan) 件;到2017年底專(zhuan) 利擁有量已超過100萬(wan) 件。兩(liang) 個(ge) 100萬(wan) 足可佐證這一判斷。

　　由此看來，當前增強創新動力，重點是在政府與(yu) 企業(ye) 。關(guan) 於(yu) 推動體(ti) 製創新，關(guan) 鍵是要通過中央頂層設計，並利用中央的權威加快“放管服”改革，進一步破除各種束縛創新發展活力的桎梏，最大限度減少政府對市場資源的直接配置，最大限度減少政府對市場活動的直接幹預，讓億(yi) 萬(wan) 群眾(zhong) 的聰明才智得到充分發揮，推動經濟依靠創新提質增效。

　　增強國企創新動力，關(guan) 鍵是激勵或約束企業(ye) 高管層。有兩(liang) 招：一是將技術創新(如研發投入)作為(wei) 企業(ye) 績效考核的重要指標;二是對高管層采用“工資+期權”的薪酬機製：工資與(yu) 年度績效掛鉤，期權與(yu) 整個(ge) 任期的創新收益掛鉤。鼓勵民營企業(ye) 創新，關(guan) 鍵是建立創新風險分擔機製，問題是這種機製如何建?從(cong) 國際經驗看，創新板市場是分散風險的有效機製。納斯達克(創新板)對推動美國技術創新居功甚偉(wei) ，而英國1995年也開放了創新板(AIM)。我國的創新板雖然已經在上海設立，但進出機製尚待完善，這方麵的改革力度還應進一步加大，以便為(wei) 企業(ye) 創新提供融資平台並分擔風險。(作者係中央黨(dang) 校(國家行政學院)副校長(副院長)、中央黨(dang) 校習(xi) 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hui) 主義(yi) 思想研究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