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係賈康先生2018年10月19日在全國政協經濟委員會(hui) 座談會(hui) 上的發言)

　　各位領導，各位委員，我抓緊時間談一下對於(yu) 當前宏觀經濟運行的三點判斷和優(you) 化調控的四點建議。

　　判斷1：我們(men) 國家宏觀經濟運行在中美貿易摩擦升級之前的基本特征，是臨(lin) 近對於(yu) 原來所說大寫(xie) 的“L”型階段轉換過程的確認。從(cong) 2015年下半年到今年上半年，宏觀經濟增速是在6.7-6.9%這個(ge) 很窄的區間裏平台狀運行，這個(ge) 平台已經中期化了。

　　判斷2：是因為(wei) 有了新近的中美貿易摩擦升級，使不確定性上升，需要密切地跟蹤觀察。市場的悲觀情緒和恐慌心態，帶有“應激反應”式的誇張特征，但從(cong) 現在來看，綜合地做一個(ge) 預測的話，我國的前景在實現年度的和“十三五”基本發展目標方麵，仍然有相當大的把握。從(cong) 未來兩(liang) 年“保證速度”來看，在6%以上，就可以完成2010-2020年十年間中國人均GDP再翻一番，再加上社會(hui) 政策托底，全麵小康的實現，仍然是有相當大把握的。

　　判斷3：我想特別強調一下，對應於(yu) 中長期，我們(men) 還是要有防患未然的戰略思維和防範低級錯誤這方麵的清醒的認識。雖然從(cong) 2020年的目標來看，是前麵的這樣一個(ge) 判斷，但是我們(men) 更實質性的追求，是後麵還要有後勁兒(er) 跨越“中等收入陷阱”，還要去實現十九大提出的“新的兩(liang) 步走”的目標。現在從(cong) 防患未然的這個(ge) 戰略思維來看，我覺得有一係列問題值得我們(men) 重視，從(cong) 經濟聯係到整個(ge) 社會(hui) ，其實主要可擔心的不在於(yu) 中國發展縱深的空間和市場潛力，以及我們(men) 有全產(chan) 業(ye) 鏈格局之下的回旋餘(yu) 地——這些方麵其實我們(men) 是有底氣的，但是要防止“矛盾凸顯”這個(ge) 特征繼續發酵。我作為(wei) 研究者特別感覺要擔心的，是所謂經濟問題的社會(hui) 化，甚至政治化。

　　從(cong) 幾個(ge) 角度做一個(ge) 探討。一個(ge) 是現在高度敏感的社會(hui) 氛圍中間民營企業(ye) 投資的下降，相關(guan) 的其實是方向感、安全感和希望感的問題。在2016年年初之後，感受到中央陸續出了這麽(me) 多文件，領導人有這麽(me) 多的講話，但這個(ge) 問題現在並沒有很好地得到解決(jue) 。新近的“民營企業(ye) 退場論”，它實際上是有關(guan) 我們(men) 整個(ge) 國家經濟社會(hui) 政治生活中怎麽(me) 樣堅持基本路線，怎麽(me) 樣清楚地、明確地認識十九大所說的兩(liang) 個(ge) 沒有變而形成抗風險能力的問題，怎麽(me) 樣已形成多元化社會(hui) 裏麵還是要有社會(hui) 主心骨的導向和安定團結效應的問題。民營企業(ye) 的決(jue) 策者，其實是一群高度敏感的人，他們(men) 並不是隻看你的人民日報、經濟日報，他們(men) 會(hui) 綜合地看，十九大之前，十九大之後，這些草蛇灰線的種種跡象，是連在一起的，對於(yu) 我們(men) 現在實際生活中的另外一些事情，也會(hui) 產(chan) 生聯想。

　　民營企業(ye) 裏很多事情體(ti) 現的矛盾凸顯，跟現在社會(hui) 上的一些引起大家關(guan) 注的事情，其實也有內(nei) 在的關(guan) 聯。創新發展、保護產(chan) 權、公平正義(yi) 、交織在一起。比如說最近崔永元“炮轟”，它實際上已經帶來好幾大界域的連鎖反應，實際上對我們(men) 社會(hui) 治理形成考驗，從(cong) 影視界聯係到我們(men) 的稅收、工商部門、公安、檢查、司法部門、輿論管理部門。一方麵公民意識明顯在上升，另外一方麵民粹主義(yi) 的情愫又在那兒(er) 不斷的積累。在新時代的新發展中，這些相關(guan) 的公眾(zhong) 利益怎麽(me) 樣得到更好實現，公民權益怎麽(me) 樣真正按照現代國家治理來實行保護，我們(men) 顯然是麵對新的問題、新的挑戰的。

　　一係列的社會(hui) 群體(ti) 事件和突發的不良案例，我作為(wei) 研究者是覺得絕對不可掉以輕心。這大半年，教師待遇問題、老兵待遇問題、醫鬧問題、強拆問題(今天來的路上又看到最新的消息，揚州強拆又死了人，還有北京郊區昨天就聽到包括總參已經退下來的將軍(jun) 在郊區都碰到強拆問題，是特警到現場，麵對這些老人們(men) 在那兒(er) 實行強拆)。還有看起來是個(ge) 觀念問題的社會(hui) 引領：在學界，浙江大學的一位學院領導講“道義(yi) 擔當”，發表在《錢江晚報》上，卻不知道怎麽(me) 會(hui) 說他這裏麵有不當的地方，受到處分，幾乎全社會(hui) 都在關(guan) 注這個(ge) 事情，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它不當在哪兒(er) ?隻見到在那兒(er) 刪帖。這些事情體(ti) 現的從(cong) 經濟上的待遇問題，到這個(ge) 社會(hui) 生活裏的各方互動，帶有某種“暴戾”的特征，看起來和我們(men) 所應追求的和諧是背道而馳的，帶來的很多困擾、不安，甚至帶點兒(er) 荒誕意味，我覺得和一些低級錯誤的問題要放在一起看。

　　對我們(men) 這大半年還可回想一下，一方麵我們(men) 要講滿足人民美好生活的需要，另一方麵在一些很好的原則和導向之下，卻引出來實際操作裏的嚴(yan) 重問題。比如說消除火災隱患結果鬧出那麽(me) 大的風波;環保風暴，在北京和周邊毀了那麽(me) 多的燒煤鍋爐以後供氣卻根本跟不上;軍(jun) 隊不得經商，原則非常正確，但是你看北京前麵幾個(ge) 月，包括我們(men) 的阜成路那邊，還有玉泉路、翠微路那邊，軍(jun) 隊單位沿街這麽(me) 多的鋪麵，包括銀行，包括各種各樣消費場所，通通簡單地拆掉，為(wei) 什麽(me) 不能借鑒一下已經有的經驗，委托地方繼續運營多好?這不光是打掉了多少GDP，打掉了多少稅收，它是打掉了多少低端老百姓的生計啊!這些事情一定要綜合考慮。我們(men) 現在麵對新時代，在追求高質量發展，繼續大踏步跟上時代中，一定要處理好這些新的問題和新的挑戰。

　　從(cong) 建議這個(ge) 方麵來看，我想提四點：

　　1、麵臨(lin) 貿易摩擦升級、美國全方麵遏製中國這個(ge) 形勢之下，我們(men) 仍然應該沉著應對，善於(yu) 守拙。總體(ti) 來說，是不貼標簽，不走極端。在對內(nei) 這個(ge) 方麵，我們(men) 要堅定不移地堅持多種經濟成分繼續發展，誠心實意地保護產(chan) 權，糾正侵犯企業(ye) 產(chan) 權的錯案冤案，講國企、民企的混改和共贏。其實在前麵引起軒然大波的“消滅私有製”後麵，我們(men) 沒有展開應有的討論。馬克思、恩格斯早期的《共產(chan) 黨(dang) 宣言》裏講的消滅私有製，後麵聯係著他們(men) 以後更豐(feng) 富的思想，《資本論》裏講，在資本主義(yi) 發展成就和聯合勞動基礎上要重建個(ge) 人所有製，股份製可以帶來對私有生產(chan) 關(guan) 係的揚棄。為(wei) 什麽(me) 這些觀點在中國就不能討論?我們(men) 作為(wei) 馬克思主義(yi) 者，在堅持和發展合在一起的這樣的一個(ge) 導向完全應該討論怎麽(me) 樣認識這個(ge) 問題，其實引出來的就是中央認定的股份製是公有製的主要實現形式，它的發展過程中，混合所有製可以成為(wei) 基本經濟製度的重要實現形式。非常好的一個(ge) 思路，然而現在輿論管理部門隻會(hui) 刪帖，為(wei) 什麽(me) 不能引導這樣一些積極的討論?在對外視角，我們(men) 要務實的認定，雖然受到打壓，但是心裏要有數，該向美國和西方社會(hui) 學習(xi) 的要繼續學習(xi) 。華為(wei) 被美國打壓得那麽(me) 狠，但任正非到了美國以後，他是由衷地欽佩美國的高科技，反複強調好好向美國學習(xi) 創新。鄧小平當年在“八九”之後，說這是小風波，從(cong) 曆史長河來看，現在落到總書(shu) 記說的跟美國搞好關(guan) 係是一千條道理。鄧小平當時非常明確地說要繼續和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處理好關(guan) 係，就是從(cong) 這個(ge) 大處著眼。

　　2、在“不貼標簽”，不走極端的情況下，第二條我覺得就是要積極地變壞事為(wei) 好事，變壓力為(wei) 動力：我們(men) 一定要堅持全麵開放，堅持全麵開放會(hui) 帶來的綜合效應是我們(men) 在最後發展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全球化的環境中間，爭(zheng) 取中國最大限度得到各種各樣的積極因素而和平發展、和平崛起。其實我個(ge) 人認為(wei) ，從(cong) 大的概念來講，和平發展裏就有一個(ge) 基本認識：不要簡單地說就是一味單向地防範人家來和平演變我們(men) ，我們(men) 為(wei) 什麽(me) 不能和平演變人家呢?在整個(ge) 供給側(ce) 創新造成的正麵的共享經濟和負麵的核威懾合在一起的情況下，第三世界大戰已經成為(wei) 極小概率事件，中國就是要爭(zheng) 取把這個(ge) 和平崛起之路走通。在這個(ge) 方麵，全麵開放會(hui) 倒逼我們(men) 真正把改革做到實質性推進。

　　3、我們(men) 現在碰到新的複雜情況特別注意變壞事為(wei) 好事、變壓力為(wei) 動力後麵，要力爭(zheng) 變被動為(wei) 主動，我們(men) 就要非常好地擴大內(nei) 需。擴大內(nei) 需無非兩(liang) 個(ge) 視角，首先還是要強調擴大有效投資，中國投資的空間是非常明確地擺在這兒(er) 的：很多很多需要做的有效投資，在城市區域，比如北京等等這些城市，有公共交通體(ti) 係和公共交通體(ti) 係所應匹配的這些停車場、停車位，大事小事合在一起，十幾年是做不完的。鄉(xiang) 村區域的新農(nong) 村建設、鄉(xiang) 村振興(xing) ，後麵要做的很多的事情，量力而行，加上PPP創新隻要資金鏈不斷裂，我們(men) 這個(ge) 有效投資的空間可觀、可貴、可用。有效投資帶來的是以活力和良好預期支撐的有效消費潛力的釋放，有了這種投資帶著消費，我們(men) 才有這個(ge) 繼續擴大內(nei) 需和可持續發展的後勁兒(er) 。

　　4、一定要堅定不移地抓住改革是中國現代化的關(guan) 鍵一招，是最大紅利的這個(ge) 認識，要攻堅克難。我認為(wei) 在現在大家對於(yu) 改革看到了很多步履維艱這方麵的困惑、阻力，但也要肯定有一些還是確實在實質性推進。比如在今年兩(liang) 會(hui) 上，確定大部製改革邁出了多少年沒敢動而終於(yu) 動了的步伐。在個(ge) 人所得稅改革以後，養(yang) 老金的全社會(hui) 統籌應該乘勢實現，這個(ge) 養(yang) 老金全社會(hui) 統籌的蓄水池一旦形成，“五險一金”從(cong) 基礎養(yang) 老那個(ge) 繳費標準開始，就可以往下降，正好適應社會(hui) 需要。這是改革將會(hui) 帶來的紅利。我們(men) 在企業(ye) 混改這個(ge) 方麵，要注意借助PPP。很多爭(zheng) 論不休的事情到了PPP，它這個(ge) SPV(特殊項目公司)裏，天然就是一個(ge) 混合所有製，就是很清晰地股權混合的這樣一個(ge) 微觀市場主體(ti) 的產(chan) 權結構，而且那裏麵政府根本就不想一股獨大，無然就不會(hui) 出現民營企業(ye) 特別顧慮的進去以後隻是簡單做配角的問題。這些實際上可做的事情，會(hui) 教育社會(hui) ，讓大家認識到我們(men) 真正的出路是共贏，是混改。

　　就此匯報這些不成熟的看法，請批評指正。

　　賈 康 介 紹

　　第十一屆、十二屆全國政協委員、政協經濟委員會(hui) 委員，華夏新供給經濟學研究院首席經濟學家，中國財政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博導，中國財政學會(hui) 顧問，中國財政學會(hui) PPP專(zhuan) 業(ye) 委員會(hui) 主任委員，國家發改委PPP專(zhuan) 家庫專(zhuan) 家委員會(hui) 成員，北京市等多地人民政府谘詢委員，北京大學等多家高校特聘教授。1995年享受政府特殊津貼。1997年被評為(wei) 國家百千萬(wan) 人才工程高層次學術帶頭人。多次受朱鎔基、溫家寶、胡錦濤和李克強等中央領導同誌之邀座談經濟工作(被媒體(ti) 稱之為(wei) “中南海問策”)。擔任2010年1月8日中央政治局第十八次集體(ti) 學習(xi) “財稅體(ti) 製改革”專(zhuan) 題講解人之一。孫冶方經濟學獎、黃達—蒙代爾經濟學獎和中國軟科學大獎獲得者。國家“十一五”、“十二五”和“十三五”規劃專(zhuan) 家委員會(hui) 委員。曾長期擔任財政部財政科學研究所所長。1988年曾入選亨氏基金項目，到美國匹茲(zi) 堡大學做訪問學者一年。2013年，主編《新供給：經濟學理論的中國創新》，發起成立“華夏新供給經濟學研究院”和“新供給經濟學50人論壇”(任首任院長、首任秘書(shu) 長)，2015年-2016年與(yu) 蘇京春合著出版《新供給經濟學》專(zhuan) 著、《供給側(ce) 改革：新供給簡明讀本》、以及《中國的坎：如何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獲評中國圖書(shu) 評論學會(hui) 和央視的“2016年度中國好書(shu) ”)，2016年出版的《供給側(ce) 改革十講》被中組部、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和國家圖書(shu) 館評為(wei) 全國精品教材。2017年領銜出版《中國住房製度與(yu) 房地產(chan) 稅改革》、《新供給：創新發展，攻堅突破》、《構建現代治理基礎：中國財稅體(ti) 製改革40年》等。根據《中國社會(hui) 科學評估》公布的2006～2015年我國哲學社會(hui) 科學6268種學術期刊700餘(yu) 萬(wan) 篇文獻的大數據統計分析，賈康先生的發文量(398篇)，總被引頻次(4231次)和總下載頻次(204115次)均列第一位，綜合指數3429，遙居第一，是經濟學核心作者中的代表性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