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利益是重要的，但不唯一重要的

　　傳(chuan) 統經濟學的基本假設是人的行為(wei) 都是由利益支配的，每個(ge) 理性人都知道其利益所在，並且都在追求自己的利益。由此，我們(men) 所有觀察到的人的行為(wei) 都可以解釋為(wei) 理性人追求利益的結果。100多年前，英國經濟學家Francis Y. Edgeworth講過：經濟學的第一原理是每個(ge) 人的行為(wei) 都是自我利益驅動的(The first principle of Economics is that every agent is motivated by self-interest)。這句話準確地概括了上麵講到的經濟學基本假設。

　　把這個(ge) 範式用於(yu) 分析社會(hui) 變革，經濟學家認為(wei) ，所有的變革都可理解為(wei) 利益的博弈。變革當中必有人受益，有人受損。如果受益的人能夠主導變革，那這個(ge) 變革就可以進行下去;如果受損的人主導變革，那變革就會(hui) 受挫。這是經濟學家分析改革的基本框架，有關(guan) kaiyun官方地址、蘇聯東(dong) 歐改革的大量經濟學文獻，都是基於(yu) 這樣的分析框架。

　　不過，遵循這個(ge) 範式，我們(men) 會(hui) 麵臨(lin) 很多困惑。一個(ge) 困惑是為(wei) 什麽(me) 要有經濟學，為(wei) 什麽(me) 要有社會(hui) 科學?按照傳(chuan) 統經濟學的假定，無論經濟學家在說什麽(me) ，現實中的每個(ge) 人都知道自身利益所在，所以其行為(wei) 不會(hui) 受到經濟學家理論的影響。更大的困惑是，這個(ge) 框架無法解釋曆史上很多重要的變革，無法解釋曆史上的倒退，也無法解釋人類為(wei) 什麽(me) 會(hui) 犯下很多錯誤。

　　二、一個(ge) 新的分析框架：理念和領導力

　　我在五六年前曾提出過一個(ge) 分析kaiyun官方地址的新框架，這個(ge) 框架有兩(liang) 個(ge) 維度：理念和領導力。理念可以正確，也可能錯誤;領導力有強弱之分。理念和領導力的不同的組合對改革的影響是不同的。

　　先說說理念的重要性。

　　理念很重要，這一點本身並不新鮮。200多年前英國啟蒙思想家大衛·休謨就說過：“盡管人是由利益支配的，但是利益本身以及人的所有行為(wei) 都是由觀念支配的。”幾十年前，凱恩斯也講過類似的話：“既得利益的力量被我們(men) 大大地誇大了，而經濟學家和政治家的思想不論正確與(yu) 否，其實比一般想象的更有力量，從(cong) 長遠來看影響人類的不是既得利益，而是思想。”與(yu) 凱恩斯唱對台戲的米塞斯也講過：“人所做的一切是支配其頭腦的理論、學術、信條和心態的結果。在人類曆史上，除開心智之外，沒有一物是真實的或實質性的。” 哈耶克也講到：“從(cong) 長遠而言，是觀念，因而也是傳(chuan) 播新觀念的人，主宰著曆史發展的進程。” 他還說：“在社會(hui) 演化中沒有什麽(me) 東(dong) 西是不可避免的，使其成為(wei) 不可避免的是思想。”

　　米塞斯還說，一般認為(wei) ，社會(hui) 學說的衝(chong) 突是利益集團的衝(chong) 突，如果這種理論成立，人類合作就沒有希望了。這句話非常重要，我們(men) 看到現實社會(hui) 中存在好多衝(chong) 突，如果把這些衝(chong) 突都理解為(wei) 利益衝(chong) 突，那人類最後是沒救的，因為(wei) 那意味著一個(ge) 人要爭(zheng) 奪自己的利益就要損害另外一個(ge) 人的利益。變革之所以可能，是因為(wei) 很多衝(chong) 突並不是利益的衝(chong) 突，而是觀念的衝(chong) 突，觀念的衝(chong) 突可能使我們(men) 陷入到一個(ge) 兩(liang) 敗俱傷(shang) 的境況中。

　　上述所引的這些經濟學大家，他們(men) 的經濟學觀點可能不一樣，但有一個(ge) 共同點——他們(men) 都強調理念是支配人的行動的重要力量。事實上，強調理念的重要性，一直是自由主義(yi) 學者的基本信條。

　　再看一下曆史事實。人類曆史上很多變革，不是一種利益戰勝了另一種利益，而是一種主義(yi) 戰勝了另一種主義(yi) ，新的理念戰勝了舊的理念。從(cong) 某種程度上，可以說變革就是理念戰勝了利益。許多變革表麵上看來可能是利益的勝利，其實是理念的勝利。比如中國共產(chan) 黨(dang) 領導的新民主主義(yi) 革命和社會(hui) 主義(yi) 革命，是馬克思主義(yi) 戰勝了其他主義(yi) 的結果。再看美國的開國元勳華盛頓，他沒有選擇當皇帝，總統也隻做了兩(liang) 屆就退了。這顯然不能從(cong) 利益的角度解釋，而是理念在起作用。一般人認為(wei) 法國大革命是資產(chan) 階級革命，其實法國大革命中的啟蒙思想家大部分都是貴族，知識階層中的很多人也來自於(yu) 貴族。如果出於(yu) 利益考慮，他們(men) 為(wei) 什麽(me) 要起來革自己的命?

　　鄧小平在1978年發起了改革開放，也不是出於(yu) 自己的利益，而是出於(yu) 一種理念和信念，即中國隻有實行市場經濟和融入國際社會(hui) ，才是最有利於(yu) 廣大民眾(zhong) 的，最有利於(yu) 國家的發展和興(xing) 盛的。

　　上述例子都說明了理念的重要性。當然，強調理念的重要性並不是要否定利益，不代表利益不重要了，隻是經濟學家對利益的強調已經夠多了，現在有必要換個(ge) 角度看問題。

　　三、理念為(wei) 什麽(me) 重要?

　　為(wei) 什麽(me) 理念是重要的?我總結有兩(liang) 個(ge) 原因：

　　第一，支配人的行為(wei) 的利益並不是客觀利益，而是主觀利益，或者說，是人們(men) 感受到的利益(perceived interests)。理念則幫助人們(men) 去構造他們(men) 對利益的理解。對於(yu) “什麽(me) 是你的利益，什麽(me) 不是你的利益，什麽(me) 有利於(yu) 你，什麽(me) 不利於(yu) 你”，人們(men) 是通過理念來理解的。以國與(yu) 國之間的關(guan) 係為(wei) 例，如果我們(men) 認為(wei) 貿易是零和博弈，那麽(me) 在國際貿易中就會(hui) 主張貿易保護主義(yi) 。200多年前的重商主義(yi) 就是零和博弈的意識形態，認為(wei) 多出口，少進口，這樣黃金儲(chu) 備增加，對本國有利。但如果我們(men) 接受了亞(ya) 當·斯密和大衛·李嘉圖的自由貿易學說，就會(hui) 認為(wei) 貿易是正和博弈，無論是進口還是出口，都會(hui) 有利於(yu) 貿易的雙方，我們(men) 就會(hui) 讚成自由貿易政策。再看工人和資本家的關(guan) 係，如果認為(wei) 他們(men) 之間是零和博弈，工人受資本家的剝削，那工人為(wei) 自己的利益考慮，就應該琢磨著怎麽(me) 推翻資本家，消滅企業(ye) 家。但如果認為(wei) 是正和博弈，有了企業(ye) 家才可能有更多的就業(ye) 機會(hui) ，對工人是好事，那麽(me) 工人和政府所采取的行為(wei) 和政策就會(hui) 很不一樣。

　　第二，同樣非常重要的是，經濟學強調的利益主要是物質利益，而生活在社會(hui) 中的人真正的利益不僅(jin) 包括物質利益，還包括非物質利益，如別人怎麽(me) 看待我們(men) ，我們(men) 在社會(hui) 中的相對地位、名聲，甚至在曆史上會(hui) 留下什麽(me) 遺產(chan) 。這種情況下，每個(ge) 人就不會(hui) 僅(jin) 僅(jin) 考慮什麽(me) 行為(wei) 有利於(yu) 自己的物質利益，還會(hui) 想怎麽(me) 樣有助於(yu) 提高自己的聲望，使別人更尊重自己。這依賴於(yu) 每個(ge) 人怎麽(me) 理解公正和正義(yi) 。如果你所做的事情是正義(yi) 的，你是一個(ge) 公平的人、誠實守信的人，別人就會(hui) 更尊重你。

　　在人與(yu) 人的交往中，我們(men) 更希望交往一些有類似理念的人，而不是那些僅(jin) 考慮自己利益的人，所謂“道不同不相為(wei) 謀”。前一段時間美國總統的首席經濟顧問科恩突然辭職了，為(wei) 什麽(me) 呢?他有自己的理念。盡管在白宮工作令人尊重，有社會(hui) 聲望，但他的理念和特朗普不一樣，就隻能辭職了。國家之間的交往也是如此，不能隻考慮物質利益，也要看各方持有什麽(me) 樣的理念，這對處理國際衝(chong) 突非常重要。或者說，國際關(guan) 係中不僅(jin) 要講厲害，也要講是非。就我理解，中美之間的衝(chong) 突更多的是理念的衝(chong) 突，而不是真實的利益衝(chong) 突。

　　四、領導力為(wei) 什麽(me) 重要?

　　除了理念，我還想強調領導力的重要性。經濟學不研究領導力，管理學家研究領導力的比較多。為(wei) 什麽(me) 呢?因為(wei) 經濟學本身的假設就排除了領導力。技術給定、資源給定、偏好給定，再假定每個(ge) 人是完全理性的，經濟學的任何問題都可以轉換成給定約束條件下的最優(you) 化計算，自然不需要任何領導力。

　　但回顧曆史上那些重要的變革，無論是經濟政策的轉變還是政治製度的改變，其實並不是芸芸眾(zhong) 生推動的，而是由一些重要的傑出人物來發起、領導，最後取得了成功。所以，我認為(wei) “曆史決(jue) 定論”是錯誤的。所謂的“曆史決(jue) 定論”，是說該發生的事情一定會(hui) 發生，不強調個(ge) 人的作用。按照這種觀點，即便沒有鄧小平還會(hui) 有李小平、王小平，中國到了那一步一定會(hui) 進行改革開放。我不接受這種觀點，我認為(wei) 在那個(ge) 時候有沒有鄧小平非常關(guan) 鍵，領導力是非常重要的。

　　為(wei) 什麽(me) 領導力如此重要?因為(wei) ，無論革命還是改革，都不是在給定的遊戲規則下行動，而是要改變遊戲規則。傳(chuan) 統的經濟學思維是“箱內(nei) 思維”(within-the-box thinking)，變革是“箱外思維”(out-of-the-box thinking)，這是很不一樣的。什麽(me) 樣的規則要保留，什麽(me) 樣的規則要被替代，這是變革中最重要的選擇。要做出這樣的決(jue) 策，決(jue) 策者需要豐(feng) 富的想象力。想象力非常重要，是企業(ye) 家最重要的素質之一。一般人都是在給定約束條件下做選擇，但領導人要改變約束條件。經濟學家喜歡假設，企業(ye) 家和領導人則要改變原有假設，或者使假設變成現實。

　　還有一點，變革可能由少數人發起，但隻有變成大眾(zhong) 的行動才能取得勝利。這就要求領導人具有組織才能、動員才能，惟其如此，才有人願意追隨他。任何變革都會(hui) 遇到阻力，因為(wei) 變革意味著跟傳(chuan) 統觀念分道揚鑣，有些人的觀念沒轉過來，自然就會(hui) 加以阻礙。利益受損的人往往也會(hui) 反對變革。變革要想取得成功，主導變革的人一定要有堅忍不拔的意誌，要有大膽的冒險精神。所以，我們(men) 可以將變革的領導人稱為(wei) 製度企業(ye) 家或者政治企業(ye) 家。

　　五、理念與(yu) 領導力的四種組合

　　變革一定是理念變化的產(chan) 物，某個(ge) 社會(hui) 的理念發生了變化，傳(chuan) 統的理念就處於(yu) 危機中，這時如果有強有力的領導力出現，變革就會(hui) 發生。但理念可能是正確的，也可能是錯誤的;而處於(yu) 最重要位置的人，其領導力可能強，也可能弱。

　　基於(yu) 理念和領導力這兩(liang) 個(ge) 要素，可以有四種不同的組合。如果用二維的圖來表示，橫坐標就是領導力從(cong) 弱到強，縱坐標是理念正確或錯誤。以數學的順序來講，第一象限就是理念很正確，而且領導力很強，這是最理想的狀況。第二象限是理念正確但領導力比較弱，所以這時正確的事情也無法推動，最後變革效果不理想，甚至會(hui) 失敗。第三象限是理念錯誤，領導力也弱，社會(hui) 就不會(hui) 往前發展，甚至還有所倒退。第四象限是領導力很強，但理念是錯誤的，這時候容易出現可怕的情形。

　　我們(men) 可以用這個(ge) 框架回顧一下人類曆史。凡是某個(ge) 國家處在第一象限，有強的領導力和正確的理念，就能沿著正確的方向取得很大成就。凡是某個(ge) 國家處於(yu) 第四象限，領導人很強勢但是理念錯誤，就會(hui) 出現災難性後果的變革，社會(hui) 走向錯誤的方向。

　　在改革開放之前，中國有強有力的領導人，他們(men) 想建立一個(ge) 強大的中國，但由於(yu) 計劃經濟的理念是錯誤的，結果適得其反。大躍進時期以為(wei) 依靠全民動員大煉鋼鐵就可以超英趕美，變成工業(ye) 化國家，最後徹底失敗了，出現了大饑荒。再後來以為(wei) “階級鬥爭(zheng) ，一抓就靈”，結果把國民經濟到了崩潰的邊緣，更糟糕的是人的基本權利都得不到保障。這都是第四象限的狀況。在kaiyun官方地址開放後，鄧小平有很強的領導力，同時也有正確的理念，他把中國帶向了完全不一樣的狀態，現在已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ti) ，更重要的是絕大部分中國人感受到自己的生活得到了大大的改善。這是第一象限的狀況。

　　六、從(cong) 理念和領導力看改革開放四十年

　　下麵用一些具體(ti) 的例子來分析，理念和領導力怎麽(me) 支配著中國過去40年的改革開放。限於(yu) 篇幅，我隻講前25年，也就是從(cong) 1978年到2003年這一段。

　　首先講講農(nong) 村改革。農(nong) 村改革首先是觀念的突破。原來認為(wei) 搞集體(ti) 化和人民公社是最好的方式。鄧小平主政以後，那時還有很多農(nong) 村吃不飽飯，農(nong) 民也不願意幹活，當時的體(ti) 製沒有辦法解決(jue) 中國人的吃飯問題，於(yu) 是開始要把土地交給農(nong) 民自己。當然這是個(ge) 循序漸進的過程，從(cong) 包產(chan) 到組再到後來包產(chan) 到戶，農(nong) 民家庭成為(wei) 生產(chan) 主體(ti) 。這是一種理念的變化，許多經濟學家在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在理念的變化中如果沒有強有力的領導力，也很難推進。當時對於(yu) 農(nong) 村包產(chan) 到戶，反對的聲音非常大，認為(wei) 這樣一來就不是社會(hui) 主義(yi) 了;還有些既得利益者，包括當時農(nong) 村的那些黨(dang) 支部書(shu) 記，也持反對意見。《人民日報》還發表了大篇的文章，以群眾(zhong) 來信的形式批評包產(chan) 到戶。

　　農(nong) 村改革的一個(ge) 重要的推動者是擔任安徽省委書(shu) 記的萬(wan) 裏。一次中央會(hui) 議上有人批評萬(wan) 裏，說他搞資本主義(yi) 。萬(wan) 裏的回答是，如果你讓我在農(nong) 民吃飽飯和你所謂的社會(hui) 主義(yi) 之間做選擇，我寧可要農(nong) 民吃飽飯，也不要你所謂的社會(hui) 主義(yi) 。還有一次在農(nong) 業(ye) 部開會(hui) ，有個(ge) 副部長批判萬(wan) 裏搞資本主義(yi) ，萬(wan) 裏拍桌子說，你看你吃得腦滿腸肥，農(nong) 民卻快餓死了，你還不讓他們(men) 吃飽飯，居心何在!最後鄧小平拍板了，包產(chan) 到戶逐步推開到全國，沒過幾年中國就不缺糧了，到1984年還出現了糧食過剩，農(nong) 民賣糧難的情況，而農(nong) 民花在田間的時間卻比以前少。過剩的農(nong) 村勞動力要出來找事幹，這就有了鄉(xiang) 鎮企業(ye) 的發展。

　　對外開放也是觀念變革的產(chan) 物。新的觀念就是對外開放比閉關(guan) 鎖國好，有利於(yu) 中國經濟發展。廣東(dong) 、福建是中國最早開放的兩(liang) 個(ge) 省，設立了四個(ge) 經濟特區，之後還有一係列的開放措施，包括十四個(ge) 沿海城市的開放，大量外資進入。但最難的是一開始，這也要靠有領導力的人推動，中央層麵有鄧小平、胡耀邦等，下麵有包括在先後在廣東(dong) 任職的習(xi) 仲勳、任仲夷等人。開放之初的爭(zheng) 議非常多，如果沒有強有力的領導力和正確的理念，不可能進行下去。

　　再看有關(guan) 個(ge) 體(ti) 戶和私營企業(ye) 的爭(zheng) 論。

　　個(ge) 體(ti) 戶在文革期間是違法的。1950年代對工商業(ye) 實行社會(hui) 主義(yi) 改造時就消滅了個(ge) 體(ti) 戶，但一直沒有完全消滅，界定為(wei) 不合法。文革後2000多萬(wan) 知識青年從(cong) 農(nong) 村回到城市，政府沒有辦法安排工作，隻能讓他們(men) 自謀生路，這就出現了城市個(ge) 體(ti) 戶。個(ge) 體(ti) 戶大量出現之後，市場活起來了，很多原來買(mai) 不到的小商品開始出現了，政府漸漸開始鼓勵個(ge) 體(ti) 戶。私營企業(ye) 也是這樣，在1988年之前不合法，那時就戴著所謂的“紅帽子”，但是有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私營企業(ye) 在很多方麵比國有企業(ye) 更有效率，所以1988年的《憲法》承認了私營企業(ye) 的合法性。這個(ge) 過程中有很多曲折的故事，有些人反對是因為(wei) 理念不同，有些人是因為(wei) 利益受損。

　　怎麽(me) 破除這些難題呢?需要魄力。舉(ju) 個(ge) 例子，很多人知道炒瓜子的年廣久，當時因為(wei) 雇的人多了，違反了當時的法律規定，按當時的法律他要被抓起來。但在改革開放的大形勢下，下麵的人誰也不敢做決(jue) 定，最後報到鄧小平那裏。鄧小平說一個(ge) 年廣久也不會(hui) 撼動社會(hui) 主義(yi) 吧，這就救了年廣久一命。其他個(ge) 體(ti) 戶的生存環境也隨之寬鬆。溫州是私有企業(ye) 最發達的地方之一，當時有八個(ge) 最有名的個(ge) 體(ti) 戶，被稱為(wei) “八大王”，1982年時因為(wei) 風向不對就有七個(ge) 被抓，一個(ge) 逃跑了，1984年又給他們(men) 平反了。

　　國有企業(ye) 的改革過程中也有很多曲折。企業(ye) 經營自主權、承包經營、股份製改造等改革措施，都有很強的反對聲，中間經過了很多觀念的變化。到了基層國有企業(ye) 民營化的時候，阻力更大。當時山東(dong) 諸城市市長陳光把市屬的58家國有企業(ye) 都進行了股份合作製改造，就是將企業(ye) 賣給內(nei) 部職工或外部人，所以得了一個(ge) 綽號叫“陳賣光”，轟動全國，爭(zheng) 議很大。最後國務院派出調查組，結果說沒有問題。

　　中國加入WTO的過程也爭(zheng) 議不斷。加入WTO之前，學術界、政界都有爭(zheng) 議。當時有人說，怎麽(me) 能讓那些西方國家的企業(ye) 自由地進入中國，我們(men) 的企業(ye) 這麽(me) 弱，怎麽(me) 競爭(zheng) ?還有人出於(yu) 利益考慮而反對，因為(wei) 一旦加入WTO以後，很多國有壟斷企業(ye) 的利益就會(hui) 受到損害，或者自己的產(chan) 品沒有競爭(zheng) 力賣不出去。最後是江澤民和朱鎔基等高層領導下定決(jue) 心，中國於(yu) 2001年11月加入了WTO。這對中國來說意義(yi) 非凡，包括現在中國成了世界第二大經濟體(ti) 、第一大外匯儲(chu) 備國等很多成就，如果沒有加入WTO是做不到的。

　　我想特別強調鄧小平的理念和領導力，他堅信市場經濟，並能在關(guan) 鍵時候力挽狂瀾。1989年之後中國的改革開放受到挫折，反對的力量越來越強，局勢很緊張。這時鄧小平本來已經退休了，但他在1992年南巡中做了重要講話，最終不僅(jin) 將改革開放的勢頭重新扭轉了過來，而且確立了建立“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的總目標，使得改革開放上了一個(ge) 新台階。因此，鄧小平很了不起，他有關(guan) 經濟改革和對外開放的理念是對的，又有很強的領導力，很果斷，敢擔當，敢冒風險。如果沒有鄧小平，我不認為(wei) 中國今天會(hui) 有這樣好的狀況。如果沒有鄧小平1992年南巡講話，中國可能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