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龍的影響非常大。中國人都很自豪地認同自己是 “龍的傳(chuan) 人”。那麽(me) ，龍究竟是怎樣產(chan) 生的呢?帶著這個(ge) 疑問，需要展開三方麵問題的討論：第一，從(cong) 西王母的故事看圖騰的產(chan) 生;第二，龍圖騰的形成與(yu) “龍的傳(chuan) 人”;第三，中華民族的保護神與(yu) 東(dong) 方龍的騰飛。

　　半獸(shou) 半人的西王母是圖騰

　　西王母又稱“王母”“金母”“瑤池老母”“瑤池金母”“王母娘娘”等。西王母的形象經曆了從(cong) 猙獰的半人半獸(shou) 到握有長生不死藥的吉神、天界女仙之首，再到化育萬(wan) 物的創世女神等多次轉變，可謂“千麵女神”。

　　西王母純粹是神話傳(chuan) 說嗎?不見得。20世紀的考古研究發現，西王母實際上是上古社會(hui) 一個(ge) 遊牧部落的女酋長，這個(ge) 部落就叫西王母國，在現今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天峻縣。

　　天峻縣西南20公裏處有一座小山，小山的西麵有一個(ge) 山洞，石室裏有很多岩畫，還有不同時期道士與(yu) 僧人寫(xie) 的經文、繪畫，石室對麵還有一座西王母寺遺址。專(zhuan) 家考證，西王母時代正是母係氏族社會(hui) 。最早的西王母形象為(wei) 半獸(shou) 半人，實際上就是一種圖騰。

　　青海省大通縣孫家寨村出土的馬家窯文物裏，有五個(ge) 女子牽手跳舞的彩陶盆。女子的形象就是虎的牙齒、豹的尾巴，這就是西王母時代的圖騰標誌。這一時期，處於(yu) 母係氏族社會(hui) 的先民還沒有掌控動物的能力，所以對動物常常感到害怕。到了父係氏族社會(hui) ，人類不僅(jin) 打獵，而且開始飼養(yang) 動物。

　　圖騰一詞來源於(yu) 印第安語，意為(wei) “它的親(qin) 屬”或“它的標記”。原始人認為(wei) ，本氏族人都源於(yu) 某種特定的物種。由此，圖騰信仰便與(yu) 祖先崇拜發生了聯係。例如，《史記·殷本紀》就記載“天命玄鳥，降而生商”，玄鳥是商族的圖騰。

　　如果說動物崇拜反映人們(men) 的思維水平局限於(yu) 感性的直觀階段，那麽(me) 圖騰崇拜就是向抽象思維的邁進。圖騰崇拜的對象不是某一動物的個(ge) 體(ti) ，而是這一動物的全體(ti) 。進一步來看，圖騰崇拜含有對動物的崇拜、對部落的崇拜、對氏族祖先的崇拜以及對神靈的崇拜。

　　傳(chuan) 說中，黃帝在統一華夏部落的時候，曾經率領六種猛獸(shou) 與(yu) 炎帝在阪泉進行決(jue) 戰。阪泉之戰對開啟中華文明史、實現中華民族第一次大統一有著重要的意義(yi) 。黃帝為(wei) 何能驅使六種猛獸(shou) 來協同作戰?其實，所謂的六種猛獸(shou) 代表了六個(ge) 部落。用現代的觀念來表述，黃帝為(wei) 了壯大自己的力量，聯合了周邊以不同猛獸(shou) 為(wei) 圖騰的六個(ge) 部落。

　　遠古神話傳(chuan) 說中的人物——蚩尤，是上古時代九黎部落的首領。他頭上長兩(liang) 個(ge) 角、背生雙翅、腳上有爪，頭上的角看上去像牛角，腳看上去像鳥的爪。由此，蚩尤就是兩(liang) 個(ge) 圖騰的結合體(ti) ，一個(ge) 是牛圖騰，一個(ge) 是鳥圖騰。基於(yu) 此，蚩尤部落可理解為(wei) 兩(liang) 個(ge) 氏族的結合體(ti) 。

　　一定程度上說，十二生肖也是圖騰印痕的折射。透過湖北雲(yun) 夢睡虎地和甘肅天水放馬灘出土的《秦簡》可知，先秦時期就存在比較完整的生肖係統。隨著曆史的發展，十二生肖逐漸融合相生相克的民間信仰觀念，並增添了更豐(feng) 富的元素、內(nei) 容和傳(chuan) 說。

　　龍圖騰衝(chong) 破血緣地緣局限

　　劉向《新序·雜事五》記載了“葉公好龍”的故事：“葉公子高好龍，鉤以寫(xie) 龍，鑿以寫(xie) 龍，屋室雕文以寫(xie) 龍。於(yu) 是天龍聞而下之，窺頭於(yu) 牖，施尾於(yu) 堂。葉公見之，棄而還走，失其魂魄，五色無主。是葉公非好龍也，好夫似龍而非龍者也。”通過這個(ge) 寓言故事，我們(men) 可以知道人世間並無真正意義(yi) 上的龍。

　　然而，中國人還是習(xi) 慣於(yu) 把自己稱為(wei) “龍的傳(chuan) 人”。正如聞一多先生所言：“龍是中華民族發祥和文化肇始的象征，也是我們(men) 民族精神精髓的所在。”對於(yu) 中華民族而言，龍的精神是團結統一、多元融合的精神，是精進自強、創造求新的精神，是天人和諧、寬容並包、誠信義(yi) 勇的精神。

　　關(guan) 於(yu) 龍的最早文獻，可能是《周易》這部書(shu) 。《周易》將龍所處的環境和形態分成“潛龍”“淵龍”“亢龍”“田龍”與(yu) “飛龍”等種類，並用以判斷吉凶禍福。這樣的深刻認識足以表明，早在《周易》之前，先民已經對龍有了較多的認識。

　　從(cong) 生物學的角度來看，龍是虛無的東(dong) 西，歸根結底也是圖騰。中國文化認為(wei) 女媧造人，女媧和伏羲可視為(wei) 上古時期的兩(liang) 個(ge) 部落首領，這兩(liang) 個(ge) 部落都以蛇為(wei) 圖騰。有學者提出，大蛇為(wei) 蟒，蟒與(yu) 龍古音相近。後來，牛圖騰、虎圖騰、蛙圖騰、馬圖騰、雞圖騰、鹿圖騰、鷹圖騰、犬圖騰、蜥蜴圖騰的許多氏族被兼並、融合進來。你有你的圖騰，我有我的圖騰，怎麽(me) 組合在一起?不如取出飛鳥、走獸(shou) 、遊魚等最鮮明的外形部位，將它們(men) 組合在一起，成為(wei) 綜合性的、虛擬的動物。由此，龍成為(wei) 中華民族大融合的見證物。

　　中國曆史上，龍的傳(chuan) 承始終如一。龍具有無限強大的生命力，變化莫測、氣象萬(wan) 千，上可騰雲(yun) 駕霧，下可遁地入海，又無堅不摧、不可戰勝。這正是中華民族氣質和氣魄的形象再現。《說文解字》認為(wei) ：“龍，鱗蟲之長，能幽能明，能細能巨，能短能長，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潛淵。”在《三國演義(yi) 》中，曹操是這樣概述龍的特點：“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xing) 雲(yun) 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yu) 宇宙之間，隱則潛伏於(yu) 波濤之內(nei) 。方今春深，龍乘時而變。”

　　到了明代，龍的形象更加具體(ti) 豐(feng) 滿起來。《本草綱目》雲(yun) ：“龍者鱗蟲之長。王符言其形有九似：頭似駝，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鯉，爪似鷹，掌似虎。其背有八十一鱗，具九九陽數。其聲如戛銅盤。口旁有須髯，頷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鱗。頭上有博山，又名尺木，龍無尺木不能升天。嗬氣成雲(yun) ，既能變水，又能變火。”

　　龍圖騰的出現，一定程度上衝(chong) 破了血緣、地緣局限。例如，在一個(ge) 幾經遷徙的村莊裏，有很多姓氏，顯然不是同一個(ge) 特定的血緣了。又如，同一個(ge) 姓氏，分別住在長江南北、長城內(nei) 外，顯然也不是同一個(ge) 特定的地緣了。但有了共同的龍圖騰、龍信仰，我們(men) 就超越血緣和地緣的局限關(guan) 係束縛。由此，中華民族共同體(ti) 就難以分割。

　　上海要發揮“龍頭”作用

　　上海同龍文化有很大的關(guan) 聯。崇明三民文化村，連續多年舉(ju) 辦龍文化節。舉(ju) 辦的時間是農(nong) 曆二月二，叫“龍抬頭”。古人發現，二十八宿之東(dong) 方青龍七宿於(yu) 農(nong) 曆二月二從(cong) 東(dong) 方升起，其中的角宿據說是龍角，先出現在東(dong) 方，所以稱為(wei) 龍抬頭。

　　龍抬頭的民風習(xi) 俗，主要源自農(nong) 耕社會(hui) 對春雨的期盼。在傳(chuan) 統的農(nong) 業(ye) 社會(hui) ，風調雨順是莊稼能有好收成的重要保證。龍不僅(jin) 是祥瑞之物，更是行雲(yun) 布雨的主宰。“龍不抬頭天不雨”，說的就是這個(ge) 意思。農(nong) 曆二月正是仲春時節，陽氣上升、大地複蘇、草木萌動，農(nong) 民開始準備春耕播種，非常需要天降甘霖。農(nong) 曆二月初正處在“雨水”“驚蟄”之間，故人們(men) 就賦予二月二特殊的含義(yi) ，希望通過各種活動讓龍蘇醒過來，履行降雨的職能，祈求五穀豐(feng) 登。

　　民間還有諺語：“二月二，龍抬頭，剃毛頭。”龍抬頭的時候，人們(men) 要做一件事：剃頭。這是一種習(xi) 俗，更是一種吉利。剃了頭，好運就來了。同時，還會(hui) 在這一天燒紙、燃炮仗、放焰火、拜龍王。這兩(liang) 年，崇明搞龍文化節，炮仗不放了，紙也不燒了，但理發還是有的，而且是為(wei) 老人免費理發，是公益活動。

　　現在，黃浦江風平浪靜，成為(wei) 上海的一道靚麗(li) 風景線。但曆史上，黃浦江經常泛濫，吳淞江也經常淤塞。上海要發展，就必須解決(jue) 治水的問題。《上海地名誌》記載，上海稱“申”就源自受封於(yu) 此的春申君黃歇。黃歇受封吳地後，就對黃浦江進行治理，疏通了河道、築起了堤壩，使得這條江不再泛濫，造福了當地百姓。為(wei) 了紀念他的功勞，“申”字就逐漸成了上海的代稱。在上海，黃浦江、申江、黃浦區、黃申路、春申村等，都是在懷念這位“開申之祖”黃歇。

　　上海與(yu) 龍還有很多關(guan) 聯。例如，上海有一條虯江路。傳(chuan) 說龍有九子，其中有一個(ge) 兒(er) 子叫虯。虯到底是怎樣的動物?評彈演員講《義(yi) 妖傳(chuan) 》說：“白娘子白素貞不是普通的蛇，而是虯，是龍和蛇相交而生的。普通的蛇頭上無角，而虯的頭上長著角。”

　　上海曆史上有一個(ge) 繁榮港口叫青龍港。在我們(men) 把上海比作長江龍頭的時候，古人早就以青龍自況了。唐代青龍鎮旁有條青龍江，青龍江為(wei) 古鬆江(今吳淞江)故道。相傳(chuan) 三國時，曾於(yu) 此建造青龍戰艦。

　　唐天寶年間，青龍鎮是東(dong) 南通商大邑。宋置市舶司，一度成為(wei) 對外貿易港口，有“小杭州”之稱。青龍鎮上還有青龍塔，清康熙帝南巡，賜名吉雲(yun) 禪寺。塔為(wei) 磚木結構、七層八角，現僅(jin) 存磚身，為(wei) 宋時原物。1982年，青龍塔被列為(wei) 市級文物保護單位。

　　青龍為(wei) 古老神話中的東(dong) 方之神、道教神話中的古老保護神。到漢代五行學說興(xing) 起之際，這條東(dong) 方之龍又象征著萬(wan) 物複蘇、欣欣向榮的春天。這也正是上海文化朝氣蓬勃、曆久彌新的一大源泉。

　　今天，傳(chuan) 承龍文化的關(guan) 鍵是理解和弘揚新時代的龍文化精神。某種意義(yi) 上看，改革開放就是弘揚了自強不息、奮發有為(wei) 的龍文化精神。上海是改革開放的排頭兵、創新發展的先行者，用龍來比喻就是發揮了“龍頭”的作用。下一步，應該更自覺地挖掘和提升古老的龍文化積澱，進一步激發城市的精氣神、提升文化的自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