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9日上午，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劉鶴就當前經濟金融熱點問題接受了人民日報記者龔雯、新華社記者趙承、中央電視台記者許強的聯合采訪。以下是采訪記錄。

　　記者：劉副總理，我們(men) 知道您非常忙，但當前經濟金融形勢出現一些變化，希望您能回答幾個(ge) 問題，回應市場關(guan) 切。

　　劉鶴：歡迎你們(men) 采訪，我非常願意回答你們(men) 提出的問題。

　　(一)

　　記者：劉副總理，請問您對中國股市近期大幅波動有何看法?

　　劉鶴：最近一段時間以來，中國股市出現了明顯的波動和下滑，這是諸多因素造成的。首先是外部因素。主要國家央行加息後，全球股市都開始波動，有所下滑，美國的股市也出現明顯回調，目前這個(ge) 過程還在繼續。中美貿易摩擦對市場也造成了影響，但坦率地說，心理影響大於(yu) 實際影響，目前中美正在接觸。二是中國經濟結構正在破舊立新的過程中，必然對股市帶來影響。三是市場預期發生變化，未來經濟環境的種種不確定性，影響了投資者行為(wei) 。投資者很關(guan) 心民營經濟發展、產(chan) 權保護等問題。此外，最近幾天也存在一些市場的技術性因素，比如在股市下滑過程中出現了被動減倉(cang) 的現象。這些因素疊加在一起，使得股市產(chan) 生波動。

　　最近我高度關(guan) 注國際投資機構對中國股市的評估和國內(nei) 專(zhuan) 業(ye) 機構的市場分析。大家比較一致的看法是，從(cong) 全球資產(chan) 配置來看，中國正在成為(wei) 最有投資價(jia) 值的市場，泡沫已經大大縮小，上市公司質量正在改善，估值處於(yu) 曆史低位，所以很多機構建議對中國股市給予高度關(guan) 注，認為(wei) 中國股市已經具有較高投資價(jia) 值。對這些評估，相信投資者會(hui) 做出理性判斷。可以說，股市的調整和出清，正為(wei) 股市長期健康發展創造出好的投資機會(hui) 。

　　(二)

　　記者：政府對促進股市健康發展有哪些新的舉(ju) 措?

　　劉鶴：政府高度重視股市的健康穩定發展。當前股市的心理特征是，對製度創新和改革政策有很強的期盼，市場表現與(yu) 這種期盼之間有很強的正反饋效果。因此，促進股市健康發展，一定要有針對性地推出新的改革舉(ju) 措。最近以來，人民銀行、銀保監會(hui) 、證監會(hui) 以及其他相關(guan) 部門都在研究出台新的改革措施，有了一些新的製度安排和政策工具。今天上午，這些政策已經陸續宣布，至少包括以下幾個(ge) 方麵。一是在穩定市場方麵，允許銀行理財子公司對資本市場進行投資，要求金融機構科學合理做好股權質押融資業(ye) 務風險管理，鼓勵地方政府管理的基金、私募股權基金幫助有發展前景的公司紓解股權質押困難。二是在市場基本製度改革方麵，製定《證券期貨經營機構私募資產(chan) 管理業(ye) 務管理辦法》，完善上市公司股份回購製度，深化並購重組市場化改革，推進新三板製度改革，加大對科技創新企業(ye) 上市的支持力度等。三是在鼓勵市場長期資金來源方麵，加大保險資金財務性和戰略性投資優(you) 質上市公司力度，壯大機構投資者力量，鞏固市場長期投資的基礎。四是在促進國企改革和民企發展方麵，加快推出一係列新舉(ju) 措，包括推動國有企業(ye) 在資本市場進行混合所有製改革，支持行業(ye) 龍頭民營企業(ye) 進行產(chan) 業(ye) 兼並重組，推出民營企業(ye) 債(zhai) 券融資支持計劃以及股權融資支持計劃等。五是在擴大開放方麵，繼續全方位擴大開放，按照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博鼇講話精神，加快銀行、證券、保險等領域的開放。今年是改革開放四十周年，改革開放大政方針已定，關(guan) 鍵在狠抓落實。現在是一個(ge) 行動勝過一打綱領的關(guan) 鍵時刻，各方麵落實的力度要大一點，責任心要強一點，敢於(yu) 擔當，快速行動，切實推出一些具體(ti) 政策，推動股市健康發展。

　　(三)

　　記者：當前民營企業(ye) 對落實基本經濟製度麵臨(lin) 一些焦慮，您對這個(ge) 問題怎麽(me) 看?

　　劉鶴：首先，我想特別強調，我們(men) 必須堅定不移貫徹基本經濟製度，堅持“兩(liang) 個(ge) 毫不動搖”，一方麵毫不動搖地鞏固和發展公有製經濟，另一方麵毫不動搖地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製經濟發展。目前在實際執行過程中，存在一些誤解和偏差，比如說有些機構的業(ye) 務人員認為(wei) ，給國有企業(ye) 提供貸款是安全的，但給民營企業(ye) 貸款政治上有風險，寧可不作為(wei) ，也不犯政治錯誤。這種認識和做法是完全錯誤的。我們(men) 必須從(cong) 講政治、講大局的高度認識這個(ge) 問題。民營經濟在整個(ge) 經濟體(ti) 係中具有重要地位，貢獻了50%以上的稅收，60%以上的GDP，70%以上的技術創新，80%以上的城鎮勞動就業(ye) ，90%以上的新增就業(ye) 和企業(ye) 數量。如果沒有民營企業(ye) 的發展，就沒有整個(ge) 經濟的穩定發展;如果沒有高質量的民營企業(ye) 體(ti) 係，就沒有現代產(chan) 業(ye) 體(ti) 係，支持民營企業(ye) 發展就是支持整個(ge) 國民經濟的發展。那些為(wei) 了所謂“個(ge) 人安全”、不支持民營企業(ye) 發展的行為(wei) ，在政治取向上存在很大問題，必須堅決(jue) 予以糾正。對民營企業(ye) ，要強調“四個(ge) 必須”：一是必須堅持基本經濟製度，充分發揮中小微企業(ye) 和民營經濟在我國經濟社會(hui) 發展中的重要作用。二是必須高度重視中小微企業(ye) 當前麵臨(lin) 的暫時困難，采取精準有效措施大力支持中小微企業(ye) 發展。三是必須進一步深化研究在減輕稅費負擔、解決(jue) 融資難題、完善環保治理、提高科技創新能力等方麵支持中小微企業(ye) 發展的政策措施。四是必須提高中小微企業(ye) 和民營經濟自身能力，不斷適應市場環境變化，努力實現高質量發展。最近，國務院促進中小企業(ye) 發展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全國工商聯等要專(zhuan) 門到各地了解基本經濟製度的落實情況和中小微企業(ye) 的發展情況，希望大家給予支持。

　　(四)

　　記者：社會(hui) 上對“國進民退”有一些議論，您對此怎麽(me) 看?

　　劉鶴：社會(hui) 上所謂“國進民退”的議論，既是片麵的，也是錯誤的。最近，一些前期通過高負債(zhai) 擴張較快的民企，由於(yu) 偏離主業(ye) ，在流動性上遇到困難，國有銀行或者國有企業(ye) 進行幫助甚至重組，是幫助民營企業(ye) 度過難關(guan) ，恰恰體(ti) 現國企和民企相互依存、相互合作，我認為(wei) 是好事，不存在“國進民退”的問題。民營企業(ye) 經營狀況好了，國有資本可以退出。反過來，如果國有企業(ye) 遇到困難，也可以通過民企積極參與(yu) 提高效率。我們(men) 還鼓勵具備條件的、比較好的民營企業(ye) 在產(chan) 業(ye) 重組中發揮積極作用，對同行業(ye) 的一些有競爭(zheng) 潛力但目前麵臨(lin) 困難的中小企業(ye) 進行兼並重組。

　　必須看到，我國國有企業(ye) 和民營企業(ye) 已經形成了完整的產(chan) 業(ye) 鏈。國有企業(ye) 多處於(yu) 產(chan) 業(ye) 鏈上遊，在基礎產(chan) 業(ye) 和重型製造業(ye) 等領域發揮作用，民營企業(ye) 越來越多地提供製造業(ye) 產(chan) 品特別是最終消費品，兩(liang) 者是高度互補、互相合作、互相支持的關(guan) 係，未來中國經濟將沿著這個(ge) 方向不斷提高，走向高質量發展。我們(men) 必須從(cong) 傳(chuan) 統固化的觀念，轉向用全新的現代化產(chan) 業(ye) 鏈理念來認識國有和民營經濟。

　　我特別想說，在當前中國經濟仍處於(yu) “三期疊加”階段，一些企業(ye) 麵臨(lin) 一些困難，這恰是企業(ye) 家大有作為(wei) 的階段，有勇氣、有眼光、敢作為(wei) 的企業(ye) 家應先走一步，不負眾(zhong) 望。中國政府將創造平等環境，強化法治，加強產(chan) 權和知識產(chan) 權保護，堅持基本經濟製度，深化改革開放，我們(men) 沒有理由不對中國經濟發展廣闊前景充滿信心。

　　(五)

　　記者：您怎麽(me) 看當前的經濟金融形勢和產(chan) 業(ye) 結構變化?

　　劉鶴：我認為(wei) ，中國經濟總體(ti) 上保持了穩中向好的基本態勢。從(cong) 經濟增長、就業(ye) 、物價(jia) 、國際收支、企業(ye) 利潤、財政收入、勞動生產(chan) 率等主要指標看，我國經濟運行都處於(yu) 合理區間。與(yu) 國際上的主要經濟體(ti) 相比，我國經濟的表現都是比較優(you) 秀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對中國經濟持續發展都給予了高度評價(jia) 。從(cong) 金融領域看，貨幣政策穩健操作，金融結構性去杠杆穩步推進，各類機構不顧風險盲目擴張的衝(chong) 動明顯收斂，投資行為(wei) 趨於(yu) 理性。與(yu) 此同時，曆史上積累的各種風險和問題正在不可避免地水落石出，這是個(ge) 必然的過程，要理性看待。

　　針對經濟運行中出現的邊際變化，黨(dang) 中央國務院提出要努力實現穩就業(ye) 、穩金融、穩外貿、穩外資、穩投資、穩預期的要求，我們(men) 要堅決(jue) 抓好落實。當然，尤其是要處理好穩增長、調結構、防風險的關(guan) 係，一方麵要保持經濟增長的穩定性，另一方麵要防控好金融風險，保持宏觀杠杆率的相對穩定。兩(liang) 者平衡的關(guan) 鍵是實施好以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為(wei) 核心的政策體(ti) 係。過去3年來，我們(men) 在“三去一降一補”方麵取得了階段性成果，國際社會(hui) 普遍認為(wei) ，通過“毀滅性創新”，中國經濟中一些過剩領域的價(jia) 格水平回歸均衡，供求關(guan) 係明顯改善，從(cong) 而拉動了經濟增長，促進了全球經濟複蘇。

　　我國經濟結構調整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要深化一步，下一步重點應是增強微觀主體(ti) 的活力、韌性、創新力，從(cong) 而推動經濟轉型升級，促進國民經濟良性循環。我們(men) 要抓緊做好三件事。一是支持民營企業(ye) 發展，提高金融可及性，減輕各類負擔。二是要深化國有企業(ye) 改革，尤其要深化混合所有製改革，建立更加完善的公司治理結構，強化內(nei) 部激勵機製建設，提高核心競爭(zheng) 力。三是金融體(ti) 係要提高適應性，增強服務實體(ti) 經濟的能力。在當前形勢下，特別要加快製度建設，發揮好資本市場的關(guan) 鍵作用。當然，做好這些事需要穩健的宏觀政策加以支撐，我們(men) 將繼續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穩健的貨幣政策、明確的產(chan) 業(ye) 投資政策、更具有普惠性和可持續性的社會(hui) 政策，使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這個(ge) 核心政策進一步深化。分析看待中國經濟的表現，如果從(cong) 一時一事看，可能會(hui) 感覺有一些困難，但是一旦把它作為(wei) 一個(ge) 曆史進程往前看，發展前景十分光明。

　　從(cong) 國民經濟良性循環看，中國經濟正在進行一次結構性的變革，我們(men) 常說，是從(cong) 傳(chuan) 統動能向新動能轉變，現在市場很關(guan) 心向什麽(me) 方向轉?清晰描述這個(ge) 轉化的過程是比較複雜的，因為(wei) 這是一個(ge) 市場化探索和試錯的過程，但從(cong) 需求方向來看，有幾點是明確的。第一，中國巨大的中等收入群體(ti) 正在崛起，他們(men) 在創造巨大的多元化需求;第二，人口老齡化明顯，也在形成巨大需求;第三，以生物技術和信息技術相結合為(wei) 特征的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chan) 業(ye) 變革正在興(xing) 起，這既要求我們(men) 提出供給側(ce) 解決(jue) 方案，也會(hui) 創造巨大需求;第四，綠色發展創造著發展機遇。我們(men) 要抓住這些方向，在工業(ye) 化、信息化、城市化、市場化、國際化全麵推進的偉(wei) 大曆史進程中，辨認和抓住新的機遇，努力改造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大力發展新產(chan) 業(ye) ，加快建設現代經濟體(ti) 係。

　　我最後想說一句話，在以習(xi) 近平同誌為(wei) 核心的黨(dang) 中央領導下，中國實現和平發展是曆史必然，我們(men) 遇到的困難和問題都是前進中的困難和問題，隻要大家牢記這一點，心就會(hui) 靜下來，中國的明天一定會(hui) 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