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中國成為(wei) 世界第二大經濟體(ti) 後，美國貿易保護主義(yi) 重新抬頭。受其影響，近幾年全球貿易增長明顯放緩，經濟下行壓力持續加大。今年以來，美國又發動了更大規模的貿易爭(zheng) 端，目前正有不斷升級、愈演愈烈之勢。事實上，美國推行貿易保護主義(yi) 損人不利己，既不符合中國人民的利益，也不符合美國人民的利益。

　　當代貿易保護主義(yi) 是重商主義(yi) 的翻版

　　重商主義(yi) 是15—18世紀初西歐封建社會(hui) 向資本主義(yi) 過渡時期的一種理論思潮。其主要觀點：一是認為(wei) 金銀等貴金屬才是一國必不可少的財富;二是強調對外貿易必須保持順差。重商主義(yi) 分兩(liang) 個(ge) 階段：早期重商主義(yi) 主張少進口，以保持和增加國內(nei) 金銀貨幣;晚期的重商主義(yi) 則主張獎出限入，即多出口、少進口。顯然，今天盛行的貿易保護主義(yi) 正是曆史上重商主義(yi) 的翻版。

　　客觀地講，重商主義(yi) 曾一度推動過資本主義(yi) 的發展。但到18世紀中期後，隨著工業(ye) 革命的興(xing) 起，重商主義(yi) 漸漸不合時宜，並成為(wei) 阻礙資本主義(yi) 發展的理論。1776年亞(ya) 當·斯密出版《國富論》，對重商主義(yi) 進行了係統的批判。重商主義(yi) 到底錯在哪裏?讓我們(men) 看看亞(ya) 當·斯密是怎樣分析的。

　　眾(zhong) 所周知，亞(ya) 當·斯密當年寫(xie) 《國富論》是從(cong) 分工下筆，指出分工可提高效率。他有個(ge) 重要觀點：認為(wei) 產(chan) 業(ye) 分工是由絕對成本(優(you) 勢)決(jue) 定。舉(ju) 例說，有甲乙兩(liang) 個(ge) 人，甲種糧的成本比乙低，織布的成本卻比乙高;而乙呢，種糧的成本比甲高，織布的成本卻比甲低。這樣比較起來，甲的絕對優(you) 勢是種糧，乙的絕對優(you) 勢是織布。斯密說，隻要按各自絕對優(you) 勢分工，甲種糧乙織布，然後彼此用糧與(yu) 布交換，雙方皆可節省成本。

　　後來李嘉圖對斯密的分析作了拓展，指出決(jue) 定分工的不隻是絕對成本，還有比較成本。不過那隻是成本比較的參照不同。要提點的是，無論斯密還是李嘉圖，他們(men) 講分工皆有一個(ge) 共同的前提，那就是自由交換。若不能自由交換，即便存在絕對優(you) 勢(或比較優(you) 勢)也不可能有分工。還是舉(ju) 前麵的例子，甲專(zhuan) 種糧而乙專(zhuan) 織布，但若甲不能用糧食換乙的布，不能互通有無，甲和乙是不可能形成分工的。

　　請注意，這例子暗含著一個(ge) 重要推論：即商家生產(chan) 商品是為(wei) 了賣(滿足別人的需求)，而賣的目的則是為(wei) 了買(mai) (滿足自己的需求)。簡言之，是“為(wei) 買(mai) 而賣”。因為(wei) 對商家來講，不賣就無法買(mai) ，不買(mai) 也就無需賣。這一點在早期物物交換中可以看得更清楚，隻是由於(yu) 貨幣的出現，商家這種“為(wei) 買(mai) 而賣”的動機才漸漸被漠視了。

　　或許有人問，現實中很多商家賣了之後並沒買(mai) ，怎可說是“為(wei) 買(mai) 而賣”呢?不能否認生活中確實是存在這種現象，有人賣後並沒有馬上買(mai) ，而是將換來的貨幣存進了銀行。不過，這現象也並未改變商家“為(wei) 買(mai) 而賣”的動機。商家選擇儲(chu) 蓄是為(wei) 了獲利息，儲(chu) 蓄並不是最終目的;最終目的還是為(wei) 了更多地買(mai) 。也就是說，儲(chu) 蓄隻是購買(mai) 的延遲而非購買(mai) 的放棄。

　　以上分析的是國內(nei) 貿易。其實，國際貿易與(yu) 國內(nei) 貿易的道理一樣，一個(ge) 國家出口也是為(wei) 了進口。而且這推斷不會(hui) 錯，不然一個(ge) 國家若不想進口，那麽(me) 它出口的目的是什麽(me) 呢?經濟學講參與(yu) 國際貿易可享受國際分工的利益，是說出口自己生產(chan) 率高的產(chan) 品而進口對方生產(chan) 率高的產(chan) 品可以雙贏。若你隻出口不進口，別人享受了你價(jia) 廉物美的商品，而你卻不去分享他國高生產(chan) 率的利益豈不是賠本賺吆喝?

　　由此看來，目前美國發動貿易爭(zheng) 端一方麵用高關(guan) 稅壁壘阻止中國商品進口，另一方麵又限製高科技產(chan) 品對中國出口，此舉(ju) 無疑是典型的貿易保護主義(yi) 。在理論上看，是重商主義(yi) 在21世紀死灰複燃;從(cong) 實際效果看，是對經濟全球化的反動。美國一直標榜自己是市場經濟國家，可如果一意孤行地限製貿易自由，我們(men) 完全可以質疑今天美國的市場經濟地位。

　　高關(guan) 稅並不能保護國內(nei) 產(chan) 業(ye)

　　美國推行貿易保護主義(yi) 的一個(ge) 主要理由，是高關(guan) 稅可以限製進口，保護本國產(chan) 業(ye) 和就業(ye) 。事實上，一國的進口是他國的出口，而一國的出口則是他國的進口。古語雲(yun) ，己所不欲，勿施於(yu) 人。一個(ge) 國家若希望別人尊重自己的出口自由，那麽(me) 你就不能限製進口而妨礙別人的出口自由。

　　特朗普自然懂得這個(ge) 道理，可美國為(wei) 何要不斷製造貿易摩擦呢?前麵說過，貿易保護主義(yi) 源自於(yu) 曆史上的重商主義(yi) 。然而時過境遷，上世紀70年代布雷頓森林貨幣體(ti) 係解體(ti) 後，金銀已與(yu) 貨幣脫鉤，沒有人再相信“唯有金銀是財富”的神話。問題就在這裏，既然人們(men) 不再迷信金銀，可至今為(wei) 何還有人對高關(guan) 稅推崇備至?甚至連美國這樣的發達國家也樂(le) 此不疲?

　　明眼人不難看出，特朗普這次發動貿易爭(zheng) 端主要是針對中國的航天航空、通信技術、先進機械等產(chan) 業(ye) ，其目的昭然若揭，旨在打擊“中國製造2025”。其實早在10年前，美國就對中國輪胎進口開征過“特保關(guan) 稅”，並聲稱是迫於(yu) 美國鋼鐵工業(ye) 協會(hui) 的壓力。奇哉怪哉，進口中國輪胎與(yu) 美國鋼鐵工業(ye) 有何相幹?再說，美國本來就需要進口輪胎，不從(cong) 中國進口也得從(cong) 別的國家進口。從(cong) 別國進口而不從(cong) 中國進口怎麽(me) 就能保護美國就業(ye) 呢?

　　顯然，所謂“保護國內(nei) 產(chan) 業(ye) ”不過是特朗普的借口。從(cong) 短期看，高關(guan) 稅確實可限製進口，保護國內(nei) 企業(ye) 或就業(ye) ;但長遠看，卻不過是在讓本國消費者補貼生產(chan) 者。比如中國生產(chan) 的皮鞋出口到美國，若每雙售價(jia) 100美元，而美國生產(chan) 的皮鞋每雙售價(jia) 為(wei) 150美元。此時美國的皮鞋生產(chan) 企業(ye) 就可能會(hui) 去遊說政府，要求多征進口皮鞋50美元的關(guan) 稅，理由是關(guan) 稅不提高，國內(nei) 皮鞋企業(ye) 被擠垮，工人會(hui) 失業(ye) 。

　　驟然聽，此說法似乎有道理。但如果從(cong) 美國消費者角度看，結論卻不盡然。比如政府不多征50美元關(guan) 稅，消費者花100美元便可買(mai) 一雙皮鞋;政府加征關(guan) 稅後，卻需 150美元才能買(mai) 到，這樣的結果必然會(hui) 使消費者購買(mai) 力下降，實際生活水平降低。可見，提高關(guan) 稅損害的是美國消費者利益，其實質是讓消費者拿錢維持皮鞋企業(ye) 的生存。這是一方麵。

　　另一方麵從(cong) 機會(hui) 成本看，消費者花錢支持皮鞋企業(ye) 的工人就業(ye) ，其機會(hui) 成本是放棄購買(mai) 其他企業(ye) 商品可能創造的就業(ye) 。不妨設想一下，假如消費者不多花50美元購買(mai) 皮鞋，而用這50美元去購買(mai) 襯衣，襯衣廠的銷售就會(hui) 擴大，就業(ye) 也會(hui) 增加。就擴大就業(ye) 而言，兩(liang) 者並無分別，隻是人們(men) 重視看得見的就業(ye) 而忽視了看不見的就業(ye) 而已。

　　事實確實如此，站在國家層麵看，增加皮鞋企業(ye) 的就業(ye) 與(yu) 增加襯衣企業(ye) 的就業(ye) 是一回事。區別在於(yu) ，提高皮鞋的進口關(guan) 稅，在保護皮鞋企業(ye) 的同時，其他企業(ye) 的發展卻會(hui) 受到限製。問題在於(yu) ，一定時期的資源是有限的，而那些需要關(guan) 稅保護的企業(ye) ，恰恰是生產(chan) 率較低的企業(ye) ，而低效率的企業(ye) 被保護，資源就會(hui) 向這類企業(ye) 流動，這不僅(jin) 對高生產(chan) 率企業(ye) 不公平，而且還會(hui) 降低整個(ge) 社會(hui) 的生產(chan) 效率。

　　國際收支平衡並不等於(yu) 雙邊貿易平衡

　　美國推行貿易保護主義(yi) ，另一理由是實現美中貿易再平衡。不能否認，美國對中國的貿易有逆差，中國對美國的貿易有順差，但這並不意味著美國就吃了虧(kui) 或者中國占了便宜。美國對中國的貿易逆差，說明美國從(cong) 中國買(mai) 到了他們(men) 所需要的商品;中國對美國貿易順差，說明中國未從(cong) 美國買(mai) 到所需要的商品，而隻是將自己的商品換成了美元。

　　很明顯，與(yu) “保護國內(nei) 產(chan) 業(ye) ”的論調一樣，“實現貿易再平衡”是特朗普發動貿易爭(zheng) 端的另一個(ge) 借口。不錯，一個(ge) 國家要維持國際收支平衡是經濟學的基本原理，可經濟學同時也講得清楚：國際收支平衡不等於(yu) 貿易平衡;貿易平衡也不等於(yu) 兩(liang) 個(ge) 國家的貿易要雙邊平衡。美國打出“實現貿易再平衡”旗號，無非是掩人耳目、混淆視聽，說到底是為(wei) 自己推行經濟霸權主義(yi) 開脫。

　　為(wei) 何說國際收支平衡不等於(yu) 貿易平衡?經濟學的解釋是，國際收支包括貿易往來與(yu) 資本流動兩(liang) 個(ge) 項目，若分別看貿易項目或資本項目，它們(men) 皆有可能不平衡，但將兩(liang) 個(ge) 項目綜合起來看一定是平衡的。道理簡單，當中國把服裝賣到美國後，美國付給中國美元，可這筆美元卻留在了美國而並未進入中國。這樣中國的出口雖然有所增加，可資本項目卻相應減少了;而美國在進口增加的同時，資本項目也有相應增加。這樣從(cong) 整體(ti) 看，國際收支仍保持平衡。

　　進一步分析，中國用商品出口換的美元若不用於(yu) 進口，對中國來說美元儲(chu) 備就是一個(ge) 數字。中國要想分享國際分工的利益，就必須加大進口國外商品。隨著進口增加，中國的貿易項目最終也會(hui) 平衡。現在要研究的是，中國的進出口貿易該如何平衡?是應該雙邊平衡還是多邊平衡?

　　美國提出的主張是，美中貿易要雙邊平衡。稍懂經濟學的人知道，此主張是強人所難，不僅(jin) 理論上站不住，現實中也行不通。人類進入到21世紀，產(chan) 業(ye) 分工已經全球化，如果兩(liang) 個(ge) 國家處於(yu) 產(chan) 業(ye) 分工的上下遊，雙邊貿易不可能平衡也無需平衡。假定有甲、乙、丙三個(ge) 國家分別生產(chan) 棉花、紗錠、布匹，甲將棉花賣給乙卻不購買(mai) 紗錠，那麽(me) 甲是順差，乙是逆差;乙將紗錠賣給丙而不購買(mai) 布匹，則乙是順差，丙是逆差;丙將布匹賣給甲卻不購買(mai) 棉花，於(yu) 是丙是順差，甲是逆差。若僅(jin) 從(cong) 兩(liang) 個(ge) 國家看，貿易皆不平衡，可從(cong) 多邊貿易看卻又是平衡的。

　　懂得了上述道理，我們(men) 就不難明白美國對中國貿易為(wei) 何會(hui) 出現逆差。其中一個(ge) 重要原因，是美國處於(yu) 國際分工的最高端，而中國處於(yu) 國際分工的相對底端;同時，也與(yu) 美元作為(wei) 國際中心貨幣有關(guan) 。在今天這種國際貨幣體(ti) 係下，美國隻要印出美元就可在全球采購商品;而中國要進口美國商品，必須先出口商品換回美元，相對而言，美國當然容易出現逆差。有數據顯示，美國不僅(jin) 對中國有逆差，對全球100多個(ge) 國家也有逆差。

　　說“實現貿易再平衡”是特朗普發動貿易爭(zheng) 端的借口，還有一個(ge) 事實可以佐證。倘若美國真想實現美中貿易平衡，對美國來說其實易如反掌。近年來中國政府多次表示希望擴大進口，可美國的高科技產(chan) 品卻始終不肯賣給中國。自己的商品不賣怎會(hui) 不出現逆差?由此可以斷定，美國提出所謂“貿易再平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目的是要維護美元的霸權地位。

　　回溯二戰以來的曆史，美國稱霸世界靠的就是軍(jun) 事霸權與(yu) 美元霸權。上世紀70年代日本經濟崛起，日元挑戰美元，1985年美國卻用一紙“廣場協議”將日元擊敗了;1999年歐盟19國推出歐元，2002年進入流通，結果到2009年歐洲發生主權債(zhai) 務危機，至今歐元一蹶不振。中國成為(wei) 世界第二大經濟體(ti) ，人民幣國際化提速，於(yu) 是美國又把中國當成了對手。曆史是最好的教科書(shu) ，對此我們(men) 要有清醒的認識，美國推行貿易保護主義(yi) ，實質是維持美元霸權和美國優(you) 先的一種戰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