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當前，我國人口老齡化正處在加速發展時期。人口老齡化意味著傳(chuan) 統意義(yi) 上人口紅利的消失，但如果能夠正確認識老年人口對經濟增長的重要貢獻，政策應對恰當、改革措施到位，我們(men) 仍可以從(cong) 變化了的人口年齡結構中挖掘人口紅利的潛力，助力我國經濟行穩致遠。

　　當前，我國人口老齡化正處在加速發展時期。根據聯合國對2015年至2050年期間的最新人口預測，其間人口老齡化率(60歲及以上人口比重)的年均提高幅度，世界平均為(wei) 1.59%，發達國家平均為(wei) 0.93%，不包括中國的發展中國家平均為(wei) 1.99%，中國為(wei) 2.39%。這樣，到2050年中國的人口老齡化率將高達35.1%，超過發達國家的平均水平，更遠遠超過不包括中國的發展中國家16.4%的平均水平以及21.3%的世界平均水平。根據有關(guan) 國家生育率難以逆轉的經驗，一個(ge) 基本判斷是，即便將來因生育政策進一步放寬，生育率在一定時間內(nei) 出現一定幅度的變化，也不會(hui) 改變我國人口老齡化的趨勢。

　　從(cong) 過去幾十年我國人口結構特征與(yu) 經濟增長之間的關(guan) 係可見，人口老齡化意味著傳(chuan) 統意義(yi) 上人口紅利的消失，對我國長期經濟增長構成巨大的挑戰。然而，如果政策應對恰當、改革措施到位，也仍然可以從(cong) 變化了的人口年齡結構中挖掘人口紅利的潛力，我們(men) 可以稱之為(wei) 老齡人口紅利。

　　從(cong) 經濟學角度準確理解人口紅利

　　以前人們(men) 理解的人口紅利含義(yi) 過於(yu) 狹窄，僅(jin) 僅(jin) 看到勞動力供給這一個(ge) 角度。這種理解不利於(yu) 正確認識人口轉變對長期經濟增長的影響，從(cong) 而導致錯判人口轉變的形勢，低估人口紅利的作用，延誤政策調整的時機。既然我們(men) 講的是人口因素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所以需要從(cong) 經濟學角度來理解。

　　根據我們(men) 進行的多次計量經濟學估算，人口紅利是指因勞動年齡人口數量大、增長快及人口撫養(yang) 比下降帶來以下有利於(yu) 經濟增長的效果：勞動力數量供給充足;勞動力質量(人力資本)加快改善;低人口撫養(yang) 比有利於(yu) 高儲(chu) 蓄率和資本積累;勞動力充分供給有助於(yu) 延緩資本報酬遞減現象，保障投資高回報率;轉移剩餘(yu) 勞動力帶來資源重新配置效率，提高全要素生產(chan) 率。因此，勞動年齡人口進入負增長以及人口撫養(yang) 比相應提高，便不是簡單的數量意義(yi) 上的變化，而是一種轉折性變化，並且不僅(jin) 對勞動力供給產(chan) 生不利影響，而且從(cong) 上述列舉(ju) 的各種變量方麵對經濟增長速度產(chan) 生負麵影響。這就是為(wei) 什麽(me) 2012年後我國GDP增長率逐年下降，也印證了中央關(guan) 於(yu) “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的判斷。

　　以上是從(cong) 供給側(ce) 看人口紅利如何表現為(wei) 經濟增長動能。我們(men) 還可以從(cong) 需求側(ce) 看一個(ge) 有利的人口結構如何有助於(yu) 拉動經濟增長。在具有明顯人口紅利的條件下，人口結構年輕有利於(yu) 居民消費需求增長;勞動力豐(feng) 富使製造業(ye) 產(chan) 品具有比較優(you) 勢，通過參與(yu) 國際分工擴大並保持外部需求;儲(chu) 蓄率和投資率高有利於(yu) 保持投資的規模和速度;大規模勞動力流動推動常住人口城鎮化率提高。可見，人口紅利的消失也意味著這些需求拉動作用的顯著弱化。

　　從(cong) 供給側(ce) 看老年人口對經濟增長的貢獻

　　老齡化既是人口年齡結構變化的結果，也是預期壽命以及健康壽命延長的結果。因此，老年人力資源，包括作為(wei) 勞動力及其擁有的人力資本存量，都是寶貴的生產(chan) 要素，應該得到挖掘從(cong) 而使其繼續對經濟增長作貢獻。目前，經濟發展與(yu) 合作組織國家普遍提高了退休年齡，大體(ti) 上平均正常退休年齡為(wei) 65歲。設想如果把我國退休年齡從(cong) 60歲提高到65歲，涉及的勞動年齡人口擴大規模可達8000餘(yu) 萬(wan) ，增加幅度為(wei) 9.1%。目前，從(cong) 一個(ge) 時點截麵上看，我國勞動年齡人口的勞動參與(yu) 率從(cong) 45歲就開始顯著下降，且實際退休年齡遠低於(yu) 60歲，所以可供挖掘的潛力更大。如果老年人口中一部分成為(wei) 有效勞動力，我國整體(ti) 勞動參與(yu) 率會(hui) 相應提高，將會(hui) 從(cong) 勞動力數量、人力資本、儲(chu) 蓄率、資本回報率、資源重新配置效率等方麵產(chan) 生有利於(yu) 經濟增長的效果。

　　這樣做在實踐上的難點在於(yu) 我國勞動年齡人口的受教育水平分布特征。總體(ti) 上，把我國勞動年齡人口按年齡排列來看，人均受教育年限從(cong) 24歲開始，隨著年齡的提高而明顯降低，一旦年齡超過45歲，其受教育年限就已經低於(yu) 九年製義(yi) 務教育水平，到60歲左右時則更接近於(yu) 小學畢業(ye) 水平(六年)。這些年齡偏大的人群具有的認知能力和技能，通常難以適應產(chan) 業(ye) 結構升級換代的要求，因而容易遭遇結構性就業(ye) 困難或受到勞動力市場衝(chong) 擊。這也是為(wei) 什麽(me) 職工普遍對延遲退休的政策抱有疑惑的原因。

　　但是，根據我國人口老齡化的趨勢和其他國家的經驗，通過延遲退休來增加勞動力供給這條路非走不可。政策上應該做相應調整。首先，要推進終身學習(xi) 體(ti) 係建設，加強職工技能培訓，把培訓資源向年齡偏大的勞動者群體(ti) 傾(qing) 斜，針對特殊需求提高這個(ge) 群體(ti) 的人力資本，從(cong) 而提高其勞動力市場競爭(zheng) 能力。其次，要結合推進養(yang) 老保障製度改革，設計出一個(ge) 激勵機製，鼓勵年齡偏大的勞動年齡人口提高勞動參與(yu) 率。第三，漸進式延遲退休政策的操作目標，應該是提高勞動參與(yu) 率而不是減少養(yang) 老金發放;實施手段應著眼於(yu) 提高實際退休年齡而不是調整法定退休年齡。

　　從(cong) 需求側(ce) 看老年人口對經濟增長的貢獻

　　老年人也應該是一個(ge) 重要的消費群體(ti) ，可以起到拉動國內(nei) 消費需求的作用。在經濟全球化逆流湧動、中美貿易摩擦升級以及我國製造業(ye) 比較優(you) 勢下降等因素作用下，淨出口作為(wei) 外需將趨於(yu) 疲軟;隨著基礎設施條件的改善，從(cong) 長期看，投資需求將進入一個(ge) 常規增長的周期。因此，最終消費需求將成為(wei) 拉動經濟增長的主要支柱，其中老年人的消費需求應得到進一步挖掘，使之發揮更大作用。

　　國際研究發現，臨(lin) 近退休和已經退休的群體(ti) ，其消費力趨於(yu) 減弱。在發達國家，這個(ge) 現象與(yu) 人們(men) 隨年齡增長收入和財富得到積累的情況相悖，所以被稱為(wei) “退休消費之謎”。從(cong) 我國人口的年齡與(yu) 消費關(guan) 係看，也有消費力隨著年齡提高而減弱的趨勢，卻算不上是一個(ge) “謎”，因為(wei) 消費水平變化與(yu) 收入水平變化的軌跡是相一致的。從(cong) 橫截麵數據看，我國人口的收入水平隨年齡增長呈現出一個(ge) 倒U字形曲線，即勞動收入從(cong) 接近20歲才開始有，隨後迅速提高並於(yu) 25歲至45歲期間達到並穩定在高水平上，以後則逐漸下降，到60歲以後便消失。相應地，消費水平也在30歲至40歲之間形成峰值，隨後便緩慢降低。所以，釋放老年人的消費能量，突破口在於(yu) 穩定他們(men) 的勞動收入、增加他們(men) 的財產(chan) 性收入以及提高社會(hui) 保障水平。

　　首先，要把就業(ye) 優(you) 先戰略和更加積極的就業(ye) 政策做得更細更實。特別要聚焦於(yu) 保障年齡偏大勞動者的就業(ye) 穩定，通過培訓提高這個(ge) 群體(ti) 的就業(ye) 技能從(cong) 而提升其勞動力市場競爭(zheng) 力，盡可能提高勞動參與(yu) 率。隻有通過穩定就業(ye) 保持他們(men) 的收入不會(hui) 隨著年齡增長而降低，並使其積累起必要的財產(chan) ，才能確實穩定和擴大這個(ge) 群體(ti) 的消費能力。

　　其次，要完善基本社會(hui) 養(yang) 老保障製度，築牢退休群體(ti) 消費的經濟基礎，消除老年人消費的後顧之憂。為(wei) 了根本解決(jue) 養(yang) 老保障全覆蓋的問題，應該增強養(yang) 老保障的普惠性質，保證使每個(ge) 人達到一定年齡後都能夠有一個(ge) 最基本的保障。在此基礎上增強養(yang) 老保險的積累性質，輔之以能夠保值增值的基金運營機製，如以個(ge) 人賬戶或企業(ye) 年金等多種形式作為(wei) 補充養(yang) 老。

　　第三，建議進一步推進生育政策的調整，盡早盡快實現自主生育;配合生育政策調整，加強有針對性的基本公共服務供給，解除年輕夫婦的後顧之憂;繼續促進勞動力市場發育和完善勞動力市場製度，提高年輕家庭的生育意願和養(yang) 育子女的能力，提高總和生育率，實現人口長期均衡發展。同時，這類政策還有助於(yu) 減輕老年人的跨代負擔，不必為(wei) 補貼子女甚至孫子輩而過度儲(chu) 蓄。

　　最後，在培育更加成熟的消費細分市場的過程中，要關(guan) 注老年人群體(ti) 的消費需求，研究其重要且具有獨特性的消費特點。我們(men) 的調查數據顯示，老年家庭與(yu) 年輕家庭相比，前者在與(yu) 工作相關(guan) 消費和教育消費大幅度減少的同時，食品消費增加21.4%，醫療保健消費更是大幅度增加，提高幅度高達213%。政府應製定相應的政策，促進與(yu) 老年人消費相關(guan) 的產(chan) 業(ye) 發展，培育新的消費增長點。此外，還要防止商業(ye) 模式中不利於(yu) 老年人的數字化鴻溝，針對老年人的消費習(xi) 慣，提高其消費便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