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及高中階段教育已經成為(wei) 近十年來教育界關(guan) 注的熱點之一。黨(dang) 的十九大報告強調“普及高中階段教育，努力讓每個(ge) 孩子都能享有公平而有質量的教育”。然而，關(guan) 於(yu) 如何普及，業(ye) 界說法不一，其中以普高與(yu) 中職教育比例之爭(zheng) 為(wei) 焦點。筆者認為(wei) ，按照這種思維方式，普及高中階段教育就意味著擴大一類或同時擴大兩(liang) 類教育的在校生規模。然而，通過“攻堅計劃”普及高中階段教育(《高中階段教育普及攻堅計劃(2017-2020)》)，不僅(jin) 僅(jin) 是以增量實現量變，更是一個(ge) 重要的質變過程。

　　普及高中階段教育的本質是“上好學”

　　教育普及是尊重和保障公民學習(xi) 權的一種方式。學習(xi) 權由學習(xi) 自由、學習(xi) 條件保障權和個(ge) 性發展權構成，可區分為(wei) “可選擇的權利”和“無可選擇的權利”。很顯然，普及義(yi) 務教育屬於(yu) “無可選擇的權利”，重在強製性享有，無論任何地方、任何民族、任何背景都必須享有;而普及高中階段教育則完全不同，它是一種典型的“可選擇的權利”，其核心就在於(yu) 應該且必須提供給學生自主選擇的權利和機會(hui) ，確保其真實意願達成，這也就是我們(men) 一直強調的享有“適合的教育”。

　　從(cong) 這個(ge) 意義(yi) 上而言，高中階段教育的普及意味著為(wei) 學習(xi) 者提供的學習(xi) 機會(hui) 越來越多，而不是僅(jin) 僅(jin) 通過擴大某些學校的招生規模就足以達成。因此，解決(jue) 普高與(yu) 中職教育比例並不能從(cong) 根本上攻克普及高中階段教育的難題。因為(wei) ，無論是哪一種類型學校規模擴大，都僅(jin) 僅(jin) 意味著“有學上”，增加的是受教育概率，而並不意味著能按照自身意願在多種選擇中獲得自己心儀(yi) 的教育，真正解決(jue) “上好學”的問題。

　　由此可見，高中階段教育普及的重點不僅(jin) 僅(jin) 是百分比，更重要的是教育供給的多樣性和豐(feng) 富性。這是一種革命性變化，應當是改造已有教育以便提供更多的教育選擇和學習(xi) 自由，從(cong) 而實現“享有公平而有質量的教育”。

　　從(cong) “配菜”走向“點菜”才能真正實現質變

　　要實現上述革命性變化，高中階段教育供給必然要從(cong) “統一配送”走向“定製點單”。簡單地增加占比和規模難以實現真正意義(yi) 上的普及。目前盡管有近20個(ge) 省市已達普及指標，但從(cong) 教育供給形態來看，依然普遍存在普職割裂、無從(cong) 選擇的局麵;對中職生而言，更是無奈選擇，根本談不上自主自願。其根本原因是，關(guan) 於(yu) 高中階段教育的價(jia) 值，存在兩(liang) 種取向，一種是精英主義(yi) 取向，重在選拔、培育英才，它是未普及時代的主流取向;另一種是大眾(zhong) 主義(yi) 取向，重在提供豐(feng) 富的學習(xi) 機會(hui) ，滿足多樣化需求，它應該是普及時代的主要取向。世界銀行2020年教育戰略報告指出，在普及高中階段教育過程中，要舉(ju) 辦學生真正願意接受的教育，要達到通過獲取知識和技能促進經濟增長和減貧的“全民學習(xi) ”目標。對照這一標準，普及如果停留於(yu) 數據，就根本談不上本質特征上的普及。

　　那麽(me) ，要實現本質特征上的普及，最重要的是破除普職壁壘、跨越類型鴻溝、提供多樣選擇。美國的高中階段教育給了我們(men) 有益啟示，在綜合中學內(nei) 部開設大量選修課程，既提供學科教育課程，也提供職業(ye) 教育課程，最終決(jue) 定學生屬於(yu) 普通科還是職業(ye) 科的是各類課程的占比。窺探其背後的教育理念，不難發現，他們(men) 認為(wei) 無論是學術性人才還是職業(ye) 性人才，這兩(liang) 類教育都必不可少，隻是兩(liang) 類教育的比例搭配上有差別。關(guan) 於(yu) 如何搭配，全權取決(jue) 於(yu) 學生的自主、自願選擇，屬於(yu) “點菜”模式，而不像中國那樣的“配菜”模式。

　　實現理性“點菜”需要建立健全支持係統

　　從(cong) “配菜”轉向“點菜”並不是說轉就轉的，它需要三大基礎性條件：一是“消費者”足夠理性，對口味和身體(ti) 需求有清晰的把握;二是有足夠的同等級、高品質“菜式”可供選擇;三是製度上允許自行搭配。基於(yu) 這個(ge) 思路，要實現普及高中階段教育的質變至少要開展如下幾方麵改革：

　　首先要轉變觀念，重新審視普高與(yu) 中職教育。以往受考試製度影響，中職教育普遍被視作低於(yu) 普高教育的類型。進入“普及”時代，兩(liang) 者是“同級不同類”的教育。從(cong) 這個(ge) 視角來看，普高教育是“通過學科的教育”，中職教育則是“通過職業(ye) 的教育”(不僅(jin) 僅(jin) 是“為(wei) 了職業(ye) 的教育”)，兩(liang) 者路徑不同，但殊途同歸，普通教育能培養(yang) “白領”“金領”，職業(ye) 教育也能培養(yang) “藍金領”。由此，普職之間不再是“基於(yu) 篩選的分類”，而應當是“基於(yu) 選擇的分類”。

　　其次要建立健全體(ti) 製機製。一是在現代教育體(ti) 係的基礎上構建國家資格框架，以便實現普教與(yu) 職教之間的等值與(yu) 互換;二是建立“三全”生涯管理與(yu) 服務體(ti) 係，即全程、全員、全麵的職業(ye) 生涯谘詢與(yu) 指導，包括升學指導、就業(ye) 指導以及課程選擇指導等;三是優(you) 化和平衡普通高中和中職教育的公共投資比例和結構，實現高中階段教育資源的普遍“優(you) 質化”。

　　最後要差異化施策，精準供給。我國區域發展的不平衡性導致我們(men) 實施“普及”時不能“一刀切”，必須因地製宜地進行。啟動“點菜”模式改革可分三個(ge) 層麵進行：一是利用普職各自優(you) 勢，針對各類學生特點，打造一批定製化課程，例如《STEM與(yu) 工業(ye) 機器人》等，實現供給的豐(feng) 富性、提供“跨類”體(ti) 驗;二是校際開放、互通有無，通過走班製或區域內(nei) 走校製(含非全日製時間)實現優(you) 質課程的互選、認定和轉換;三是舉(ju) 辦綜合中學，內(nei) 設大量學科類以及職業(ye) 類課程供學生自主選擇。這樣一來，學生就不再是傳(chuan) 統的“非普即職”，而是可以根據自身的興(xing) 趣和特長選擇“又普又職”，真正實現“多樣成才”。

　　(作者：匡瑛，係華東(dong) 師範大學教育學部職業(ye) 教育與(yu) 成人教育研究所博士、副教授，本文係國家社科基金國家一般項目BJA140062的部分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