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同誌：

　　您好!最近，一些媒體(ti) 文章談中美貿易摩擦，有一個(ge) 說法是中國在世貿組織中履約情況不好。這個(ge) 說法對嗎?希望專(zhuan) 家能夠解答下：中國是如何履行入世承諾的?其間有沒有就某些條款義(yi) 務的履行情況出現貿易爭(zheng) 端?世貿組織對中國履約的評價(jia) 如何?謝謝!

　　朝陽區讀者 王鵬

　　本刊邀請中國世界貿易組織研究會(hui) 研究部主任崔凡教授作答

　　中國加入世貿組織以來履行WTO承諾情況如何?對此，我們(men) 可以從(cong) 多個(ge) 方麵來予以評估。

　　世貿組織的爭(zheng) 端解決(jue)

　　對世貿組織成員的履約與(yu) 合規性分析本身是一件比較專(zhuan) 業(ye) 的事情，而且也確實沒有一個(ge) 是與(yu) 不是的絕對的判斷標準。世界各大主要貿易方在世貿組織中經常會(hui) 就某些條款義(yi) 務的履行情況發生爭(zheng) 端，發生爭(zheng) 端後可能會(hui) 產(chan) 生爭(zheng) 端解決(jue) 案件。沒有哪個(ge) 主要貿易方是沒有被訴過的，而在被訴的情況下，特別是進入爭(zheng) 端解決(jue) 小組程序後，被訴方敗訴包括部分敗訴的可能性大體(ti) 在90%。所以，我們(men) 用被訴的次數來衡量世貿組織各成員的履約情況是一個(ge) 比較直觀的做法。

　　從(cong) 2001年12月11日中國加入世貿組織以來，以世貿組織網站公布的案件看，到2018年7月6日為(wei) 止，中國一共被訴41次。在同一個(ge) 時間段內(nei) ，美國一共被訴90次，歐盟一共被訴51次。

　　在被訴以後，如果被訴方被爭(zheng) 端解決(jue) 專(zhuan) 家小組一審判為(wei) 敗訴，可以繼續上訴;如果上訴也判為(wei) 敗訴，被訴方就應該履行判決(jue) ，對自己的相關(guan) 法律法規和做法進行修改。如果申訴方認為(wei) 被訴方履行不到位，申訴方可以再提出執行之訴予以監督。在敗訴方不修改法律法規和做法的情況下，世貿組織可以要求敗訴方做出補償(chang) ;如果敗訴方不做出補償(chang) ，世貿組織可以授權勝訴方對敗訴方進行報複。

　　中國在裁決(jue) 生效之後，一般都會(hui) 在很短時間裏迅速履行。在涉及中國被訴的案件中，至今隻有兩(liang) 起被申訴方提出執行之訴的情況，這兩(liang) 起均為(wei) 美國提出申訴。目前，中國沒有被世貿組織授權申訴方進行報複的情況。

　　從(cong) 2001年中國加入世貿組織之後被申訴的案件開始算起，美國有11次被提起執行之訴。有5次在執行之訴做出裁決(jue) 之後堅持不履行，阿根廷、安提瓜和巴布達、加拿大、墨西哥、韓國均被授權可以對美國進行報複。不過，客觀上說，這些國家對美國的報複都很難對美國形成壓力。

　　世貿組織各成員對條款的理解出現爭(zheng) 議、對執行情況出現爭(zheng) 議，這都是正常現象，但是爭(zheng) 議最終需要世貿組織做出裁決(jue) 。從(cong) 中國在爭(zheng) 端解決(jue) 機製中的表現看，我們(men) 不難判斷，誰更加遵守世貿規則。

　　中國履約的外部評價(jia)

　　中國入世之後，世貿組織對中國進行了一年一度的過渡性審議，直到2010年。在曆次過渡性審議過程中，世貿組織都對中國履約情況給予了肯定的評價(jia) ，同時也會(hui) 指出不足和需要改進之處。可以說，這些審議對中國依約履行以至改革開放都起到了推動作用，總體(ti) 上說是比較客觀公正的。2011年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十周年之際，WTO時任總幹事拉米曾經對中國的表現給出A+的評價(jia) 。他的這些評價(jia) 無疑都是建立在世貿組織對中國政策的曆次審議基礎上的。

　　美國在中國入世之後，每年定期發布關(guan) 於(yu) 中國的世貿組織合規報告。在2017年之前，曆次報告雖然對中國均有不少批評意見，但總體(ti) 上仍然是基本肯定的。2017年，美國在其針對中國的合規報告中，首次采用了基本否定的立場。但是在這次合規報告中，美國認為(wei) 主要的問題是出現在世貿組織未能涵蓋的領域。因此，2017年的報告其實並不是把中國的法律法規和做法與(yu) 世貿組織規則以及中國加入世貿組織時的承諾相對比，而是與(yu) 美國的國內(nei) 法、美國的期望、中美曆次對話中美方記錄的中方表態等相對比，從(cong) 而使得這一次的報告基本不是一個(ge) 嚴(yan) 格意義(yi) 上的合規報告。

　　2018年3月27日在世貿組織的一次爭(zheng) 端解決(jue) 機構會(hui) 議上，美國代表表示其在針對中國的301調查報告中並沒有指責中國違反世貿組織規則，本次301調查的對象是世貿組織不管轄的領域。美方之所以強調301調查事項不在世貿組織管轄領域，是為(wei) 了爭(zheng) 取其301調查程序的合法性，擺脫世貿組織管轄。如果相關(guan) 調查事項不受世貿組織管轄，又何談中國違反世貿規則呢?美方在正式法律程序中對此非常清楚，然而在社會(hui) 輿論上又多次指責中國違規。這實際上是對世貿規則采取了實用主義(yi) 的態度。

　　在現有承諾基礎上擴大開放

　　基於(yu) 加入世貿組織時的承諾與(yu) 世貿規則，中國在世貿組織中履約的情況應該是比較清楚的事實。對於(yu) 承諾的解讀與(yu) 宣傳(chuan) ，我們(men) 需要實事求是。網絡上一些簡化的承諾介紹往往不能充分反映當時承諾表中設定的各種限製與(yu) 例外，如金融業(ye) 開放的承諾在服務貿易承諾表上長達九頁、電信承諾將近四頁，裏麵包含了很多限製與(yu) 例外，也有一些限製例外逐步取消的時間表。擴大宣傳(chuan) 承諾水平可能會(hui) 使人產(chan) 生中國違約的錯誤印象。

　　中國的承諾是在2001年以前做出的，當時高水平的開放承諾目前已經不能滿足今天中國經濟發展和國際競爭(zheng) 的需要，中國有必要進一步擴大開放。例如，投資是世貿組織規則未能完全覆蓋的領域。我們(men) 在2015年以前的一段時間，向外資擴大開放的速度是有所滯後的。今年6月底中國推出了兩(liang) 個(ge) 大幅度開放的外資準入負麵清單，更加明確了中國開放的方向。

　　世貿組織規則不是萬(wan) 能的，目前世貿規則涵蓋領域有限，但這不是搞單邊主義(yi) 的理由。我們(men) 強調中國遵守了現有規則，不是否認中國進一步擴大開放和深化改革的必要性和緊迫性。麵臨(lin) 當前複雜的國際經貿關(guan) 係形勢，我們(men) 應該堅持擴大開放與(yu) 深化改革，並且積極推動世貿組織改革與(yu) 新議題的談判。對中國WTO履約問題的無端指責以及對世貿組織爭(zheng) 端解決(jue) 機製肆意的打擊恰恰阻礙了新議題新規則的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