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我國經濟麵臨(lin) 下行壓力，最近美國對部分中國商品加征關(guan) 稅，發動了迄今為(wei) 止經濟史上規模最大的貿易戰，央行宣布定向降準釋放約7000億(yi) 流動性。在這樣的背景下，有人認為(wei) 政府未來的政策重心應從(cong) 供給側(ce) 轉向需求側(ce) ，並將擴大內(nei) 需作為(wei) 主基調。我認為(wei) ，中國經濟保持持續健康發展需要擴大內(nei) 需，但擴大內(nei) 需絕不能動搖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要清醒地認識到，推進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也是擴大內(nei) 需，而且是積極的擴大內(nei) 需。

　　(一) 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是從(cong) 供給側(ce) 擴大內(nei) 需的中國方案

　　在2015年11月10日召開的中央財經領導小組第十一次會(hui) 議上，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首次提出了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黨(dang) 的十九大報告指出，深化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把發展經濟的著力點放在實體(ti) 經濟上，把提高供給體(ti) 係質量作為(wei) 主攻方向，顯著增強我國經濟質量優(you) 勢。由此可見，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的核心要義(yi) ，是政府管理經濟的重心應從(cong) 原來的需求側(ce) 轉向供給側(ce) 。

　　學界長期以來存在一種誤解，認為(wei) 擴大內(nei) 需隻能從(cong) 需求側(ce) 著手。事實上，從(cong) 供給側(ce) 也可以擴大內(nei) 需。若生產(chan) 過剩是由於(yu) 總需求不足引起的，當然要從(cong) 需求側(ce) 擴內(nei) 需;但若生產(chan) 過剩是由結構性問題所致，那麽(me) 就應從(cong) 供給側(ce) 擴內(nei) 需。當前我國麵臨(lin) 的主要問題是結構性矛盾：一方麵生產(chan) 成本上升，人口紅利逐漸消失，勞動力、土地、能源等要素價(jia) 格上漲，生態資源和環境承載能力已經達到或接近上限;另一方麵，產(chan) 業(ye) 升級緩慢，過剩產(chan) 能累積，需求外溢嚴(yan) 重。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明確指出，在“三期疊加”的大背景下，影響經濟增長的突出問題有總量問題，但結構性問題更為(wei) 突出。問題變了，解決(jue) 問題的思路也要變，從(cong) 需求側(ce) 擴大內(nei) 需雖能實現總量平衡，卻解決(jue) 不了結構性矛盾。隻有從(cong) 供給側(ce) 擴大內(nei) 需，才能實現由低水平供需平衡向高水平供需平衡躍升。

　　回溯經濟學發展史，不同時代的經濟學家，對政府管理經濟的看法是不同的。1803年，薩伊在《政治經濟學概論》中提出了“供給自動創造需求”的原理，這一原理被稱為(wei) “薩伊定律”，其理論立足點無疑是在供給側(ce) 。在薩伊看來，有供給就一定有需求，市場能夠自動出清。可是1929年至1933年西方經濟發生大蕭條，令“薩伊定律”不攻自破。1936年，凱恩斯用所謂“邊際消費傾(qing) 向遞減、資本邊際收益遞減和流動性偏好”等三大心理規律，論證了經濟蕭條的原因是社會(hui) 有效需求不足，並提出政府要通過刺激投資和消費擴大有效需求。從(cong) 此，政府管理經濟的重心從(cong) 供給側(ce) 轉向了需求側(ce) 。

　　然而時過境遷，凱恩斯的立論基礎今天已經不存在了。比如“邊際消費傾(qing) 向遞減規律”認為(wei) ，當人們(men) 收入增加時消費也會(hui) 增加，但消費增加卻趕不上收入增加，這樣使新增消費在新增收入中的占比不斷下降。可二戰後隨著消費信貸的興(xing) 起，歐美國家居民儲(chu) 蓄率急劇下降，說明消費傾(qing) 向遞減隻是一定經濟發展階段的規律，並非永恒不變的規律。再比如“流動性偏好”，凱恩斯說由於(yu) 人們(men) 有保持現金的偏好，政府不能通過調低銀行利率的辦法刺激投資，否則會(hui) 陷入流動性陷阱。而我們(men) 今天看到的事實是，信用卡消費風靡全球，手機移動支付越來越普遍，大多消費者不再有流動性偏好。

　　上世紀70年代西方經濟陷入“滯脹”後，凱恩斯理論更是受到廣泛質疑。為(wei) 擺脫“滯脹”，供給學派應運而生並一度成為(wei) 美國的國策，政府管理經濟的重心從(cong) 需求側(ce) 又回到了供給側(ce) 。從(cong) 政策取向看，供給學派與(yu) 凱恩斯主義(yi) 其實並無大異。供給學派也主張刺激投資，不過辦法是從(cong) 供給側(ce) 減稅。裏根主政時期曾大量削減政府開支，降低個(ge) 人所得稅和企業(ye) 利潤稅。從(cong) 實際效果看，減稅雖然降低了企業(ye) 成本，短期內(nei) 也確實拉動了經濟，但並沒有解決(jue) 美國的生產(chan) 過剩問題，相反卻加劇了結構性矛盾。

　　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提出的“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立足於(yu) 供給側(ce) 擴大內(nei) 需，既不同於(yu) 凱恩斯的需求管理理論，也不同於(yu) 西方供給學派，更不是對“薩伊定律”的回歸，而是基於(yu) 我國經濟發展實踐，綜合研判全球經濟大勢和我國經濟發展新常態作出的重大戰略抉擇，是馬克思主義(yi) 政治經濟學中國化的重大理論創新成果，是保持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的中國智慧與(yu) 中國方案。

　　(二)從(cong) 供給側(ce) 擴大內(nei) 需要立足當前、著眼長遠

　　堅持從(cong) 供給側(ce) 擴大內(nei) 需，必須處理好近期任務與(yu) 長期目標的關(guan) 係。從(cong) 近期看，要重點解決(jue) 好當前麵臨(lin) 的供求結構性矛盾，激活國內(nei) 需求潛力;從(cong) 長期看則是建立從(cong) 供給側(ce) 持續擴大國內(nei) 需求的長效機製。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強調指出，要立足當前、著眼長遠，從(cong) 化解當前突出矛盾入手，從(cong) 構建長效體(ti) 製機製、重塑中長期經濟增長動力著眼，既要在戰略上堅持持久戰，又要在戰術上打好殲滅戰。

　　從(cong) 供給側(ce) 擴大內(nei) 需，當前就是要堅定不移地落實“三去一降一補”，減少低端和無效供給，擴大有效和中高端供給，用更有效的供給滿足消費者需求。可是目前有一種觀點，認為(wei) “三去一降一補”隻是供給側(ce) 的存量調整，與(yu) 擴大內(nei) 需沒有關(guan) 係。這種觀點顯然是片麵的。事實上，中央要求“去產(chan) 能、去庫存”，就是為(wei) 了給有效供給騰空間，就是在調整國內(nei) 的供求矛盾;“去杠杆、降成本”，目的是提高企業(ye) 競爭(zheng) 力，為(wei) 滿足國內(nei) 需求提供更多物美價(jia) 廉的商品;而“補短板”則是為(wei) 了實行進口替代，將消費者的國外需求轉化為(wei) 國內(nei) 需求。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經過近幾年的改革，“三去一降一補”雖已取得階段性成效，整體(ti) 經濟運行質量和效果已得到顯著提升，但這並不等於(yu) 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已經大功告成，更不能由此產(chan) 生歇氣鬆懈的思想。應該看到，供給不適應需求的問題還依然存在，在某些產(chan) 業(ye) 或行業(ye) 甚至還比較嚴(yan) 重，我們(men) 要按照中央的要求和部署，在戰術上繼續打殲滅戰。同時，還要注意將近期任務與(yu) 長期目標保持銜接，要把改進當前供給質量與(yu) 建立合理的供給體(ti) 係結合起來，在戰略上堅持打持久戰。

　　在戰略上堅持打持久戰，總體(ti) 思路是加快完善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要以完善產(chan) 權製度和要素市場化配置為(wei) 重點，實行產(chan) 權有效激勵、要素自由流動、價(jia) 格反應靈活、競爭(zheng) 公平有序、企業(ye) 優(you) 勝劣汰，最終形成從(cong) 供給側(ce) 持續擴大內(nei) 需的體(ti) 製機製，使我國的供給結構和供給能力更好地滿足人民群眾(zhong) 不斷升級的需求，從(cong) 體(ti) 製機製上解決(jue) 供求脫節問題。

　　具體(ti) 在操作層麵，要推動四個(ge) 方麵的改革：一是加快要素價(jia) 格市場化改革，完善市場監管體(ti) 製，用市場價(jia) 格信號引導資源優(you) 化配置;二是完善國有資產(chan) 管理體(ti) 製，改革國有資本授權經營體(ti) 製，強化企業(ye) 的市場需求導向;三是完善促進消費的體(ti) 製機製，增強消費拉動國內(nei) 需求的作用;四是深化投融資體(ti) 製改革，通過優(you) 化投資結構優(you) 化供給結構，進一步提高供給適應需求變化的靈活性。

　　(三)改進供給是立足供給側(ce) 擴大內(nei) 需的關(guan) 鍵所在

　　供求總量平衡和結構平衡，是保持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的必然要求。關(guan) 於(yu) 供給與(yu) 需求的關(guan) 係，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指出：“二者你離不開我、我離不開你，相互依存、互為(wei) 條件。沒有需求，供給就無從(cong) 實現，新的需求可以催生新的供給;沒有供給，需求就無法滿足，新的供給可以創造新的需求。”這段話講得很清楚，擴大需求可以拉動供給，而改善供給、創造供給也可以擴大需求。

　　馬克思曾經說過：“供給本身就是對具有一定價(jia) 值的一定產(chan) 品的需求。”這句話的意思不難理解，商品交換是不同使用價(jia) 值的交換，商品生產(chan) 者之所以出賣自己的商品，目的是為(wei) 了購買(mai) 別人的商品，既然大家都是“為(wei) 買(mai) 而賣”，有供給當然就有需求。從(cong) 收入與(yu) 消費之間的關(guan) 係看，人們(men) 的消費水平要由收入水平決(jue) 定。如果一個(ge) 企業(ye) 有效供給增加，企業(ye) 利潤和員工收入會(hui) 相應增加，人們(men) 收入增加無疑會(hui) 帶動消費需求增加。由此可見，從(cong) 供給側(ce) 擴大內(nei) 需，關(guan) 鍵是要不斷改進供給，不斷創造出新的供給。

　　堅定不移地推進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立足於(yu) 供給側(ce) 擴大內(nei) 需，其意義(yi) 至少體(ti) 現在以下三方麵：

　　其一，改進供給可以更好地滿足國內(nei) 需求。黨(dang) 的十九大報告指出，中國特色社會(hui) 主義(yi) 進入新時代，我國社會(hui) 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wei) 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隨著我國經濟實力不斷提升，居民收入迅速增長，對優(you) 質商品和服務的需求日益強烈，可由於(yu) 目前國內(nei) 的供給質量無法滿足人民群眾(zhong) 日益增長的需求，導致大量國內(nei) 消費需求轉向出境購物和“海淘”上，而國內(nei) 本土產(chan) 品卻嚴(yan) 重滯銷。再如，我們(men) 一方麵從(cong) 國外進口大量機械設備，而國內(nei) 生產(chan) 的機械設備卻嚴(yan) 重積壓。事實證明，我國不是需求不足或沒有需求，而是需求變了，供給的產(chan) 品卻沒有變，質量、服務跟不上。要改進國內(nei) 供給質量和水平，就必須堅持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當務之急是要通過優(you) 化生產(chan) 要素配置，提高生產(chan) 要素利用水平，促進全要素生產(chan) 率提高，不斷增強經濟增長內(nei) 生動力。此外，還要通過調整和優(you) 化供給結構，從(cong) 根本上解決(jue) 供給與(yu) 需求錯位問題，隻有供給結構合理且產(chan) 品質量優(you) 良，才能真正滿足國內(nei) 消費者的需求。

　　其二，改進供給服務可以引導需求、擴大需求。大量事實證明，消費需求是可以引導的。以國內(nei) 新能源汽車為(wei) 例，早些年消費者對新能源汽車並不看好，一個(ge) 重要原因是充電樁等服務設施不配套。隨著服務設施的完善，加上政府相關(guan) 政策的引導，去年以來國內(nei) 新能源汽車銷售紀錄不斷被刷新。再比如，電子商務平台和物流業(ye) 的迅猛發展，打破了實體(ti) 店營業(ye) 時間、店麵位置的限製，為(wei) 消費者提供了全天候、全方位、價(jia) 格更優(you) 的購物體(ti) 驗。現在“網購”不僅(jin) 在城市風靡，在廣大農(nong) 村地區也成為(wei) 了一種時尚。據有關(guan) 研究機構的數據顯示，2015年中國移動購物用戶為(wei) 3.64億(yi) ，而2017年底已達5.27億(yi) 。

　　其三，創造新的供給可以創造新的需求。當人們(men) 的基本需求滿足後，新的供給一旦出現就會(hui) 帶動產(chan) 生新的需求。當今時代，社會(hui) 化大生產(chan) 的突出特點，就是供給側(ce) 一旦實現了成功的顛覆性創新，市場就會(hui) 以波瀾壯闊的交易生成進行回應。事實確實如此。工業(ye) 革命前，人們(men) 主要是靠坐馬車出行，而今天不僅(jin) 可以坐火車還可以坐飛機。30年前手機還沒有問世，人們(men) 對手機沒有需求。自從(cong) “大哥大”出現後，新的需求和產(chan) 業(ye) 鏈被創造出來，擁有智能手機的人數越來越龐大。放眼全球，通過創造供給不斷創造新的需求，是經濟發達國家的普遍做法，也是值得我們(men) 借鑒的重要經驗。■